兩個人大事小情議論了一陣,繼續各幹各的。綱良叔父雖然只是與力副將,但是要忙的事也不少。督促江尻城內的常備足輕的日常訓練,處理江尻街道上的巡邏和邊境的警備部隊的安排調動。甚至小平太要是不在代官所,他還要臨時處理各種訟獄問題。
小平太更忙,秋收以後還有不少的公務要處理。當下這個時間段是年前最忙的時候,收上來的年貢要折變成錢財送往山內府中。還要趁此機會發動普請,修繕城池道路橋樑,乃至於天龍川的堤壩。
最最重要的就是今年有了新的經濟任務,種出來的藺草可不能空放在那裡,需要勸喻百姓編織草鞋草袋,讓大家冬天不要在家做鹹魚造人。
天氣一日冷過一日,等到十月中(我這裡都以農曆爲準,按現在的公曆說就是十一月中了),萬物靜歇,街道空寂。除了尚未下雪之外,已經完全是一片冬日的景色了。
和外面的寒冷完全不同,此刻綱良叔父的心卻是火熱滾燙的,因爲他老婆的預產期近了,他女兒的預產期也近了。他天天就站在城門口等消息,他早就傳信回山內,啥時候生了就要立刻派人通傳過來。
小平太當然理解綱良叔父,八百五十二貫文的世替知行,他自己又四十一歲了。以前他不過是一個紙面上只有區區五十二貫文的小富農地主,生兒子繼承家業的心思不那麼重,甚至一開始都準備讓小平太倒插門進來做女婿了。可是如今他居然掙下了這麼大的一份家業,又有那麼高貴的的家門,他年紀又大了,要個兒子的心思都溢出來了。
而且他女兒也要生了,嫁給山內義治好兩年終於懷孕了。她只要有了生育,在山內義治的小小後宮裡地位就更穩固了。畢竟以色侍人不長久,能生孩子,能多生孩子的女人才會長久的受寵。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這也是這個時代的某種可悲觀念,女人不需要別的能力,能生養是第一美德。要是能生十個八個那就是英雄媽媽了,十里八鄉都會誇這個人。
在綱良叔父那一天又一天的望眼欲穿之中,終於一名傳信的使番冒着信濃的寒雪奔馳到了江尻。
綱良叔父早就等着信濃來傳消息的使番了,不等人家開口,直接拿了傳信,拉上小平太,一起展開。
果然,消息不出所料的是關於生孩子的事情。綱良叔父的小老婆和女兒極爲巧合的在三天前同時生下了孩子,而且在這個產婦死亡率很高的年代都順利生產。但是老天爺和綱良叔父開了一個玩笑,不需要兒子的山內義治又生了一個兒子,急需一個兒子繼承偌大的家業的綱良叔父又得了一個女兒。
家人傳信過來,詢問小女兒應該取什麼名字好。可是綱良叔父聽到這個消息,面色都暗了下去。原本精光閃閃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現在也只剩下充滿時光不待青春不在的落寞和遺憾。
他哪裡還有往下看的心思,一聽自己四十多好不容易千辛萬苦又讓自己的小老婆懷上,結果時隔二十年,居然又生了一個小女兒。反正現在他整個人都呆住了,也不知道是傷心還是高興。
小平太剛穿越過來那活兒就想過,綱良叔父本人的身體非常好,上馬能殺人,下馬能種地。邦邦邦邦的弓弦子一天可以開三十下,一條三米多的長槍馬上馬下都舞的密不透風。平時吃的飽穿的暖,小時候也沒有受過什麼暗傷。就算手上胸前有點刀箭傷,這玩意兒總不會影響到生育吧?
那怎麼十幾年都再沒一個聲響,如今算明白了。綱良叔父下面那方面肯定是沒啥問題,而且有可能還很棒。估計是大叔母第一次生女兒之後留下了後遺症不能生育。二叔母則是運氣不好,平時次數也少,所以一直沒有聲響。
一直到綱良叔父不死心,在下山合戰之後,發揮了原始社會的“婚姻本色”,不顧危險衝入戰區,搶了三叔母回來以後,這麼努力耕耘了好兩年,終於成功。
小平太看綱良叔父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連那個小小的武士辮都顯出萎靡不振的氣息。這老傢伙可別想不開啊,小平太主要是擔心綱良叔父以爲自己已經老了不來事,喪失對繼續造人的信心。
只好趕緊下場去勸他,現在證明他完全沒問題,只是運氣不怎麼好,這兩年晚上再加把勁,既然能生女兒,那麼只要生下去,肯定能成功。
總是就是葛名路還長,長征都要二萬五,你也不差這三年兩年的意思。
不管如何,起碼小平太自己算是多了一個和自己差二十多歲的妹妹,總歸是一件高興的好事。
綱良叔父也只是執念太深,小平太開解了幾句,也就回過神來了。興沖沖的向小平太請了一個月的假,飛奔回山內去了,再怎麼說也是自己時隔二十年又有的孩子,總要見一面,取個名字。
在綱良叔父帶着兩個隨從,不回頭的回山內的時候,駿河方面來的通傳使番也到了江尻。
小平太之前的擔心成爲了現實,海道無雙、智謀超羣的名將,出身今川氏譜代名門庵原氏,今川義元的家宰,被人尊稱爲崇孚雪齋大和尚的太原禪師在駿河的第一場雪中去世了,享年六十一歲。
另外今川義元佈置在遠江的兩大幹將鬆井右近宗信和朝比奈備中守泰能居然都以四十多歲的壯年一同辭世,說走就牽着太原雪齋禪師的手一起走了。
今川義元一面立刻安排朝比奈泰朝繼承父親的名位,一面籠絡遠江的人心,保證了方面大將死後的動盪降低到最低點。
但是天不假年的這一巨大憂患開始瘋狂的刺激着今川義元的神經,他因爲重臣們在短短一個月內連續去世而大受打擊,深感自己年華不再。對於太原禪師恩養士伍,積蓄錢糧,待天下有變,提兵上洛的遺言不再苟同。
似乎今川義元上洛的日子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