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太已經在倉升山的坡頂最高處風口站了幾乎兩天的時間了,其他人大多在爭論不休,沒有注意到小平太的動向。只有綱良叔父和山內義勝兩人察覺出小平太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綱良叔父是從小看着小平太長大的,小時候看不出什麼,後來小平太父亡母散之後就整個人堅定了不少,到現在更是一個有主意的人。綱良叔父覺得不必要插手小平太的事,而且他比較含蓄,覺得自己老了(不過四十而已嘛),更不應該參合小平太這樣年輕人的事,於是讓老家人送了一件木棉夾衣給小平太。囑咐小平太千萬不要着涼(畢竟這個時代得了感冒,就有可能被糟糕的生活判死刑),躲着風口。
山內義勝則是和小平太廝混好幾年了,從小平太第一次上京,因爲貧窮而買不起吳服,山內義勝悄悄把自己的舊衣服送給小平太開始。先是在京都有這麼一個短短的交集之後,又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兩人的感情愈發好了起來,說話無所顧忌了已經。他看小平太心事重重的在眺望遠方,等待着什麼東西。於是瞅個空子,找到小平太,遞了一個小竹筒給小平太。
“剛燙的酒,喝一口。”山內義勝揚了揚自己手裡的竹筒,和小平太示意了一下。然後自己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熱酒,臉色都紅了起來。
“太郎,你覺得甲斐武田家能一擊而亡嗎?”小平太輕輕接過山內義勝遞過來的小竹筒,搖了搖,感受着被開水燙過的竹筒傳遞來的熱度,很不確信的問了出來。
山內義勝莫名愣了一下,除了他爹他媽之外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叫他,他爹現在也稱呼他爲左馬或者左馬頭。估計這麼好幾個月除了他媽之外,小平太是唯一一個這麼叫他的了。把山內義勝一下子都給叫住了。
可是小平太也沒有和他談論什麼嚴肅到底的事情,卻偏偏還叫的這麼奇怪。小平太所問的不過是這兩天大家都在爭論不休的事情而已。
“嗯?”山內義勝並沒有立刻回答,這幾年他和小平太混的多了,知道小平太不是無的放矢的人,不可能會問一個毫無目的的問題。小平太既然開口問了,肯定就是有什麼深意的。當然小平太還有那種說一半留一半的窮酸文人不良趣味,總之小平太的話不能只看表面上。
“小平太你等的東西和滅亡武田氏之間肯定有關係吧?”山內義勝只是略一思量立馬就轉過彎來,反問小平太。畢竟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事。如今能讓小平太愁思許久的也就當下這場戰事了,不可能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
“有些關係吧。”小平太喝了一口酒,溫熱的酒液穿過喉嚨,帶有一絲辣的感覺,整個人都熱了一些。於是小平太順勢走動了起來活動活動凍僵了的手腳,圍着山內義勝,慢慢的踱着步。山內義勝就喝着酒,微笑的看着小平太,不出聲。
兩個人這麼安靜的相處了一會兒,除了喝酒的吞嚥聲以及零碎的腳步聲之外,再無其他的聲響。小平太也沒有繼續回答或者發問的意思。山內義勝也不做什麼強求。
看樣子小平太估計是不會直接的詳細回答自己了,山內義勝也不再準備繼續呆下去了(畢竟山頂上沒啥遮擋,喝了熱酒還是會冷的呀),他知道小平太是個有主意的人。把自己的披風解了下來,爲小平太繫上。然後舉着竹筒,哼着歌兒走了。
拋開兩位還惦記着自己的小插曲,小平太百無聊賴的又在倉升山頂上呆了兩個多小時。最後還是空等了一天,毫無消息。初春的天黑的很早,晝短夜長,阿吉過來催促小平太早些吃飯休息吧。
小平太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西沉,最多還有半個小時就會完全落山。當下這個時代,是沒什麼人會在夜晚的野外活動的。不論發生什麼,都要等天亮再說了。於是小平太無法,只得轉身準備離開。
伴隨着天邊的夕陽慢慢沉淪,舊時代的曠野裡不存在什麼光污染,沒有了太陽,幾乎就是伸手不見五指(月亮那點光對有夜盲的日本人來說效果不大)。失去了唯一熱源的大地,快速的被泠冽的寒風所佔據,所有曠野上的熱量,都被這風肆意的掠奪着。
小平太只得緊了緊身上的披風,以防還很刺骨的風透過縫隙穿進衣服裡面。看着阿吉穿着厚棉衣,裡面的木棉還是年前小乃給他塞的,有個會手工的妹妹真是好。
兩個人才走了兩步,小平太突然站住,把正在歡快的蹦跳着回營吃晚飯的阿吉一把拉住。
“阿吉,你聽到什麼沒有?”
“什麼?沒有什麼啊。”
“仔細聽!”小平太輕聲急促的問阿吉。
“好像有馬蹄聲,但是有風,聽得不太清。”阿吉看小平太好像挺着急的樣子,只好支起耳朵,努力聽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是馬蹄聲,絕對是馬蹄聲,不會錯的,不會錯的。”小平太牽着阿吉的手跳了起來。
果然,透過重重的黑幕,那馬蹄聲越來越清晰,那馬蹄落在泥地上,踢踏踢踏的聲響。每一聲傳入小平太的耳中,都顯得那麼清脆悅耳,顯得那麼和煦動聽。
近了近了,聲音愈發的靠近,大有十萬火急的意味。
很快一名背後插着二引兩背旗的使番從暮色中突然出現,策馬衝到了坡頂,自馬上一躍而下。從懷裡掏出一個竹筒,迎着幕府的方向跑去。
小平太哪裡容得他走,一把衝上前截住他,“我乃侍大將鐵炮奉行秭小路綱家,可是信濃的消息。”
那人看到阻攔,剛要拔刀,一聽小平太的身份纔沒動作。
“確實是信濃的消息!”
“好好好,快去稟報給殿下知道吧,殿下想必會驚喜萬分的。”
小平太高興的像一個三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