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歡帖睦爾除了在地下建造密室,修造地道連通殿宇,在地上精修宮殿和園林外,還廣開河道,並自制龍船。他所設計的龍船首尾長一百二十尺,寬二十尺,前瓦簾棚,穿廊,兩暖閣,後吾殿樓子,龍身並殿宇用五彩金裝飾,前有兩爪。上用水手二十四人,身衣此衫,金荔枝帶,四帶頭巾,於船兩下各執篙,一一自後宮至前宮山下海子內,往來遊戲。行房時,行動之時,龍首、龍眼、口、爪、尾皆動。看着這種場面,再想想至正初年,妥歡帖睦爾傳令御膳房,每日進餐要減少一隻羊,禁止太府少監阿魯用三兩黃金爲他的御靴刺花,而改用銅花刺花,這樣一比,簡直是判若兩人。據說妥歡帖睦爾還自制了一種精巧絕出,人謂前代所鮮有的宮漏。這種宮漏絕高七尺,寬大約有高的一半左右,造木爲匱,陰藏諸壺其中,運水上下。匱上設西方三聖殿,匱腰立玉女捧時籌。時刻一到的話,則浮水上。左右列二金甲神人,一是鍾,一懸鉦,夜則神人自能按更而擊,無分毫差。當釧鉦之鳴,獅鳳在側者皆舞,匱之西東有日月宮,飛仙立人立宮前,遇子午時,飛仙自能耦進,度仙橋,達三聖殿,已而復退位,立如前。由這些精巧的設計,可知妥歡帖睦爾在物理學、機械學、數學、建築學等方面確有一定的基礎或天賦。但踞的是他作爲一國之主,置天下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而不顧,置社稷安危於度外,而一心爲自己的奢侈荒淫享受設計與謀劃。所以它儘管是精巧絕出,前代鮮有,但是這不過是昏君的雕蟲小技而已,根本就值不得稱道,可從來沒有聽到過哪一個聖明之主願意做這樣的事情的。
妥歡帖睦爾從十五歲開始,便學會了借刀殺人。燕帖木兒家族是他借伯顏之刀斬殺的第一批。五年後,他看到伯顏的勢力日益強大,又故伎重演,借脫脫之刀將文臣伯顏及其同黨一併除掉。平心而論,妥歡帖睦爾這兩次借刀殺人主要是爲了替父母報仇和掃清自己親政的障礙,情猶可原,似乎無可厚非。但從脫脫被害開始,以後的重臣被殺,絕大部分屬於元順帝利用陰毒冷酷手段而濫殺忠臣良將了。妥歡帖睦爾對政事日益冷淡和灰心之後,一味的耽於酒色之中,追示後宮的安樂,至於一切軍國大事,幾乎盡由脫脫去處理。脫脫正當年,精力充足,幹練果斷,又輕貨財,遠聲色,禮賢下士,與守侍順帝身邊的十倚納大不相同。他爲了維護元朝這個將要傾覆的大廈而竭盡臣節,也算得上一個難得的棟樑之才了。至正十四年,已經宣佈投降元朝而駐守高郵的張
士誠再一次揭竿反元,稱王建號,設立文武百官改元天佑。妥歡帖睦爾聞訊之後大驚失色,忙命脫脫親自出徵,出師高郵。他在《再命出師詔》當中肯定了前歲大丞相脫脫請自出徵,一戰平徐的功勞。不僅如此,順帝還親述了脫脫多年來廉潔奉公、勒勉忠懇、爲國家分憂解愁的行爲,以表明自己對脫脫的信任與感激。脫脫見到皇上如此一份《出師表詔》,承蒙知遇之恩,自當死所不辭,於是統率元軍於十一月抵達高郵城。部隊略作休整,脫脫親自上陣,臨陣指揮。元軍士氣爲之大振,很快在城外與張士誠大戰,而且大敗張士誠的軍隊,迫使張士誠退縮於高郵城中。而元軍將高郵城團團圍困,逼其再議投降。
恰巧就在這個時候,元朝廷當中出任中書平章政事的佞臣哈麻,開始陷害脫脫及其弟弟也先帖木兒的計劃。他首先唆使監察御史袁賽因不花具奏彈劾,說脫脫統率大軍出征高郵三月略無寸功,傾國家之財以爲己用,半朝廷之官以爲自隨。這是目無君主,以自己爲朝廷中心。並進而指斥脫脫也先帖木兒庸材鄙器,玷污清白,綱紀之政不修,貪淫之心益著。妥歡帖睦爾看過奏章有些奇怪,便問近侍寵臣哈麻和禿魯帖木兒等,袁賽因不花所奏是誣陷,還是事實。哈麻先出面證實袁寒因不花爲臨察御史如何秉公執法、恪職盡守等等,而禿魯帖木兒則接着指斥脫脫一家專權太重,目無君主,肆意妄爲等等。妥歡帖睦爾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臣下目無君主,他最敏感的是有人動搖他的權威與尊嚴。經禿魯帖木兒這麼一說,再想想平日惟有脫脫對他後宮行爲一再勸諫,妥歡帖睦爾如夢初醒,原來脫脫是恃權無君,心中一股無可名狀的不快感油然而升。於是也不管真實的戰況如何,便把脫脫昔日的政績軍功拋到了九霄雲外,一道易帥削職的詔書由京城直到高郵。
這時的脫脫一下又變成了往年徂徵徐土,僅復一城,不日而旋失。茲者,薦總大兵,再期掃蕩,師老財費,已逾三月。徒懷眷戀之思,曾無寸尺之功。坐視寇頑,日減粗銳,虛費國家之錢糧,誑誘朝廷之名爵。完全成了戴罪立功而無功有過的形象。妥歡帖睦爾真是翻臉不認人,信口雌黃。三個月前,順帝還詔告天下脫脫一戰平徐,現在一下就變成了往年徂徵徐土,僅復一城,不日而旋失;三個月前,順帝還與脫脫共盟朕與丞相共理天下、朕惟汝賴,可是現在又罪責脫脫師老財費、徒懷眷戀之恩,曾無寸土之效,坐視寇頑,日減日銳,虛費國家之錢糧,誑誘朝廷之名爵。脫脫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削去權柄。其弟弟也先帖木兒也被免卻御史大夫一職,貶往寧夏。臨陣易將,乃兵家大忌。脫脫被免職後,大軍百萬,一時;四散。高郵戰役,元軍由勝轉敗,而且一潰千里。元朝中央政府,從此在軍事上喪失了對農民軍的優勢,再無力量糾集如此衆多之兵力來鎮壓起義軍了。正如十年後,元廷中爲脫脫鳴冤的監察御史們講的奸邪禍害大臣,以致臨敵易將,我國家兵機不振從此始,錢糧之耗從此始,盜賊縱橫從此始,生民之塗炭從此始。設脫脫不死,安得天下有今日之亂。妥歡帖睦爾只想皇權在手,享受在身,至於國家軍政大事,他並不想去多作顧及。脫脫被免職貶往淮安路不久,又被北移亦集乃路,接着再把他貶到支南大理宣慰司鎮西路。不久哈麻又捏造脫脫曾拖延皇太子冊寶禮一事,挑撥了奇皇后、皇太子與脫脫兄弟之間的關係,然後尋機於至正十五年底矯詔遣使用毒酒將脫脫殺害於雲南貶所。脫脫家產被籍沒,長子和次子都被貶往荒漠的西北邊陲。一代忠臣落得個如此悲慘的下場。
妥歡帖睦爾看到哈麻能爲自己享受酒色
提供如此諸多方便,就對哈麻更加賞識和寵愛。於是在罷免了脫脫弟弟也先帖木兒御史大夫一職後,先把哈麻弟弟雪雪由知樞密院提升爲御史大夫。過了一個月,又將哈麻提升爲左丞相,全權總理朝政。本來照元朝舊例,朝政大事應由右丞相主持。但由於哈麻與順帝的特殊關係,再加上右丞相叔叔更換,不熟朝政,自然變成了配角。因此,朝政大權落於左丞相哈麻之手。這也可以說是元順帝對祖上行政體制的一個改革和創新吧。哈麻擔任丞相後,想想自己今天的地位竟是通過引薦西天妖僧、向皇上宣淫而受寵得來的,自己內心也覺得不是味道。如果這事張揚開來,勢必爲當世和後人所唾罵,自己也會很快完蛋。因爲他很清楚此前那些被冤殺的重臣和妥歡帖睦爾的爲人。於是他爲了遮蓋罪責,便尋找機會把自己所引薦的兩個妖僧治了罪,重杖一百七十,打成殘廢,又遣出大都,流放到甘州邊陲。他這樣做,是爲了給世人一個似乎他與妖僧不曾有過親密關係,並對其宣淫之事深惡痛絕的假象。哈麻是否達到了自己預期的目的了呢?不知道,然而,他這麼一折騰,卻引來了妥歡帖睦爾對他的誤解。順帝覺得哈麻就職相位之後,不如從前那樣深體聖意了,甚至還同面限制皇上的樂事。這樣順帝便對哈麻兄弟開始冷淡了,這倒是哈麻所料而不及的。
哈麻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呀。至正十六年二月,他面對順帝越來截止明顯的冷淡,感到情況嚴重。再想想伯顏和脫脫的死,哈麻決定先下手爲強,便與其父禿密議:“我兄弟位居宰輔,宜導人主以正。今禿魯帖木兒專媚以淫褻,天下士大夫必譏笑我,將何面目見人?我將除之。且上日趨於昏暗,何以治天下,今皇太子年長,聰明過人,不若立以爲帝,而奉上爲太上皇。”哈麻想廢掉順帝以保家身。誰知隔牆有耳,他的這一番話被妹妹偷聽去了。妹妹怕丈夫遭殃,竟跑回家把自己所聽到的話全部告訴了禿魯帖木兒。禿魯帖木本來正沉浸在哈麻兄弟被冷落而自己獨得順帝寵信的美好享受中,猛然聽到妻子的這席話,自然大吃一驚。他深知皇太子愛猷識理達臘早對自己的宣浮惡習行痛恨入骨,一旦太子登基,他肯定是第一個刀下鬼。想到此,禿魯帖木兒坐不穩、立不安,渾身直冒冷汗,挖空心思也想不出好辦法了,他只得趕快去與其父親商量。他們父子倆合計來合計去,總算籌劃好一招。禿魯帖木兒隨即直入宮禁,找到正在密室修練秘密佛法的妥歡帖睦爾,他隻字不提哈麻指斥宣淫之事,而將哈麻父子密謀要擁立皇太子向順帝逼宮之事則大加喧染。妥歡帖睦爾聽了之後又驚之恨,惡狠狠地吐出幾個字:“朕頭還未白,齒未落,遽謂我未老耶”當即讓那些天魔舞女退下,留下禿魯帖木兒與他密謀迅速除掉哈麻兄弟之計。
第二天凌晨,哈麻與雪雪同時接到了諭旨,讓他們兄弟當是不必進早朝,在家等候聖旨。哈麻雖然有些心虛,但也堅信自己與父親的計劃別人絕不會知道,因此他們兄弟遵旨而行。接着朝廷上演出了一場御史大夫搠思監、左丞相定住、平章政事桑哥失裡等交相糾劾哈麻兄弟罪惡的戲。等在那裡的妥歡帖睦爾接到奏章便傳下諭旨,罷免哈麻和雪雪的一切官職爵位,將哈麻貶謫惠州,將雪雪貶往肇州。作爲總導演,禿魯帖木兒則靜坐尼姑庵,觀看了自己設計的這出鬧劇。哈麻兄弟最終還是與脫脫兄弟一樣,在去往貶所的途中被暗殺。妥歡帖睦爾在除掉哈麻之後,又想提拔搠思監爲左丞相,主持朝政。搠思監救國無方,卻公受賄賂,貪聲著聞,物議喧然。就是這樣一個佞臣,只因他能體聖意,不妨礙順帝的聲色之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