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友財在心裡頭狠狠的鄙視一下自己,罵自己不該瞪眼說瞎話,但這些恭維的話,賴長山倒是很受用。
不論男人還是女人,不論大人還是小孩,只要是人都愛聽好話,賴長山也不例外!
這傢伙感覺臉上貼金,大餅子臉上浮現一抹笑容,慢條斯理的說道:“老黃,過獎了過獎了,這小子幾家幾兩我清楚的很,也就一般人,呵呵。“
就這還一般人?乾脆說世界第三得了!黃友財看了看賴永峰那張不忍直視的大臉,有些反胃。
”老黃,不瞞你說,我本來已經給永峰找好了工作,下週一就能上班,就在咱們黑山縣政府招待所,月薪400,如果再加上獎金,一年下來少說也得五六千,但被你家黃三這麼一打,這工作就算黃嘍,這班肯定上不了,就他這一說話就漏風的樣兒,誰敢用他啊,是不是。”賴長山面帶微笑,意味深長的看着黃友財。
“那什麼,既然這樣,這五千塊錢工資算我的,我給出了,行不?”爲了兒子能早點回家,黃友財一咬牙直接認了這5000塊錢,反正蝨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
不過他心裡直埋怨,這個賴長山可真是的,想要錢就直接說唄,還非得拐來拐去的,真是想當**又想立牌坊的主。
“呵呵,那哪行啊,怎麼能讓你出錢呢,名不正言不順的是吧。”賴永峰虛情假意的擺擺手,皮笑肉不笑的給黃友財算了一筆帳,“咱家永峰那可是合同工,基本上是鐵飯碗,你看他現在才22歲,一直到60歲退休,少說還能幹38年,一年工資算5000,十年就是5萬,38年最少19萬,這還不算獎金和退休金呢。”
什麼?
19萬?
黃友財聽後倒吸一口冷氣,一股無名火騰的一下從心底升騰而起,他怎麼也沒想到賴長山會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是19萬,就算砸鍋賣血也拿不出這麼多錢啊,更何況家裡早已負債累累……
關鍵是有這麼算帳的嗎,這不是明擺着訛人嗎?
真是太欺負人了!這簡直就是南京條約重現,喪權辱國,堅決不能同意!
“長山吶,既然是合同工,那你把合同拿出來讓我看看,如果是真的,老哥我認了。”黃友財有點賭氣的意思,他打的主意就是,你不是說有合同嗎,那就拿出來看看,沒有的話那就是瞎忽悠,什麼19萬統統作廢,根本不算數。
啪!
“你看看吧。”賴長山微微一笑,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甩在辦公桌上,神情很是得意,心裡講話,黃老實啊黃老實,這合同我早就準備好了,想跟我鬥,你呀還嫩了點。
“這是……”
黃友財一把拿着這份合同,一頁一頁的翻看,薄薄的幾頁紙好似重於千金,手指直髮抖,內心驚濤駭浪,這還真是賴永峰的聘用合同,跟賴長山說的一般無二,天吶,這該如何是好……
黃友財失算了,原本打好的如意算盤徹底歇菜,有心應下來吧還不甘心,不應下來吧之前剛剛說了大話,一時間面色囧迫,有點騎虎難下的意思。
“長山吶,咱哥倆也是老相識了,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魚情看水情,看在往日相處還不錯的情份上,你就高擡貴手放咱們一馬,行不行。”黃友財尷尬的放下合同,點頭哈腰的陪着笑臉,爲了兒子,他不得不拉下面子,像個奴才似的懇求人家。
賴長山看着卑躬屈膝的黃友財,心裡這個樂呀,黃友財啊黃友財,你也有今天,當年要不是你從中作梗,我跟你妹妹早結婚了,他媽的,一想到這事兒我就來氣,今天終於讓我逮住機會了,非得好好出出氣不可。
“老黃啊,你看你咋這麼外道呢,咱倆誰跟誰啊是不是,都是哥們,老黃要幹啥,我跟你說,別跪,千萬別跪啊!”賴長山一邊說,一邊咋咋呼呼的直襬手。
嗯?
我啥時要下跪了?
他這意思是……讓我下跪?
略一猶豫,黃友財撲通一下直接跪在辦公桌前,眼泛淚光,雙手做揖,“長山吶,我求你了,你就放咱們一馬吧。”
黃友財跪在冰涼的地上,一個勁的哀求人家,完全無視男人膝下有黃金這句話,只要兒子能平安無事,就是讓他死也願意!
“哎呀,你看你這麼客氣幹啥,這不年不節的我可受不起,快起來吧,沒紅包給你,我扶你起來。”賴長山笑眯眯的看着腳下的黃友財,被自己玩弄於股掌間的靠山鄉前首富,像哈巴狗一樣跪在自己面前搖尾乞憐,心中甚是暢快,大嘴裂的像個瓢似的,那張大餅子臉好似一朵盛開的菊花。
之後,他隱晦的給兒子使了個眼色,賴永峰立馬站起來,幸災樂禍的嗤笑道:“這老傢伙還真聽話,讓你跪你就跪,我跟你說,現在你就兩種選擇,要麼拿錢,要麼進去,你自己選一個吧。”
什麼?
黃友財一怔,知道白跪了,合着人家就是玩自已呢,戲耍自己,這爺倆兒合起夥來演戲,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無非是逼他拿錢贖人,他們是看準了自己不敢把兒子送進看守所,心裡頭這個氣啊!
“長山吶,到底多少錢,你就給個痛快話吧,能給我們就給,不能給我們認蹲!”黃友財惱怒的站起身來,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對於賴長山的腥腥作態深感憤怒。
賴長山眉頭一緊,很不喜歡黃友財的態度,定定的看着他,然後慢慢的伸出一根手指。
“多少?一千?”賴長山也猜不透是啥意思,試探着問道。
“一千?切!那是一萬!”旁邊的賴永峰撇嘴說道。
“一萬是吧,行,我認了,你快把孩子放嘍,這大中午的還沒吃飯呢,肯定都餓壞了!”被一個孩子當面嘲諷這令黃友財很難堪,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他這完全是爲了兒子,纔不得不打腫臉充胖子。
一個村住着,賴長山當然知道老黃家沒錢,還拉了一屁股饑荒,他這麼做的目的,只是想逗一下黃友財,通俗點說就是想玩玩他,戲耍一下當年的全鄉首富,樂在其中。
賴長山眯着眼睛沒說話,心裡頭可就琢磨開了,這黃友財還真是賤骨頭,剛開始還口口聲聲的說家裡沒錢,現在張口就給一萬,看來還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這老黃家沒準還真能榨出點油水出來。
賴長山最開始的打算是要3000塊錢,後來一看黃友財張嘴就是5000塊,立馬胃口大漲,然後漲價到1萬,結果黃友財又答應了,看他答應的這麼痛快,所長賴長山又有了新想法。
這正是,子系山中狼,得勢便猖狂,貪,太貪了,貪得無厭!
他笑呵呵的上前摟住黃友財的肩膀,親熱的說道:“老黃,這樣吧,我呢也不多要,你就給三萬,多一分我也不要,只要你把錢拿來,我就把黃三放回去,你啥時拿錢,我啥時放人,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怎麼樣,哥們夠意思吧。”
臨了,賴長山還拍了拍黃友財的肩膀,在他眼裡黃友財已經是案板上的魚肉,他想怎麼切就怎麼切,想要多少錢就要多少錢,量他黃老實也沒這個膽子不答應,這種掌控大局的感覺讓他有點飄飄然,非常爽!
三萬?
黃友財面露疑惑之色,心裡琢磨着,賴長山這傢伙之前說要19萬,現在又說要3萬……哦,明白了,這傢伙一直在套路我,一直跟我這兒演戲,剛開始怕我不答應,故意說19萬來嚇唬我,然後高開低走好讓我容易接受,隨後一點點的往上漲錢,想讓我上勾,我要是答應下來那就上當了,堅決不能同意,我就不信還沒有地方說理了。
“3萬沒有,最多給你1萬,你要不要吧。”黃友財打定主意後牛脾氣上來了,一下甩開賴長山的胳膊,指着他說道:“你要是不同意也行,我馬上就去鄉政府反應你濫用職權,縱子行兇!如果鄉里不管,那我就去縣公安局反應,如果縣局也不管,那我就去縣政府,市政府,反正總有說理的地方!”
“呦呵,跟我拉硬是吧,跟你說我還真不怕,你願意上哪告上哪告,就是上國務院,那也是你的自由!”賴長山不動聲色的坐回原位,定定的瞅着黃友財,一拍桌子,“黃友財,今天我就把話撂這兒,沒有三萬塊錢,你兒子休想回去,就等着坐牢吧!”
黃友財突然強硬的態度令賴長山有點不適應,但他必竟是派出所所長,魚肉鄉鄰多年,經驗異常豐富,那臉色一沉,頗具鄰導威嚴,實際上就是嚇唬黃友財,跟他玩心理戰,他認定黃友財不敢賭!
送佛送到西,演戲演到底,賴長山拉拉着臉子,抓起辦公桌上的電話,“小李啊,你辛苦一趟把人送到看守所。”賴長山一邊說話一邊瞄着黃友財,行,你老小子不是硬嗎,先讓你兒子嘗幾天牢飯,我看你還怎麼硬,看你急不急!
黃友財感覺這傢伙又在演戲,板着臉也沒阻攔,直到看見王子喻帶着手銬被推進吉普車,這才着急了,一把抓住賴長山的胳膊,“兄弟啊,有啥事不能談啊,是不是,咱先別送看守所啊,行不行,就當給老哥一個面子。”
賴長山甩開他的手上了212吉普車,在關車門的時候冷着臉說道:“你啊,還是回家弄錢去吧,啥時候拿來三萬塊錢,我啥時放人!”態度很惡劣,一點都不顧及鄉親的情份。
黃友財愣愣的看着塵土飛揚中的車屁股,看見兒子在車後座笑着向他揮手,老頭瘋了似的追着往前跑,一想到兒子在看守所裡可能會挨欺負,心裡特難受,又一想到那沉甸甸的三萬塊錢,心裡又特苦,再一想到所長賴長山一點情面都不講,一直苦苦相逼,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
“賴長山你個王八蛋,快點把我兒子放嘍,要不然我跟你沒完!”吉普車速度並不快,好像在故意吊着黃友財,讓他有機會追上來,一邊跑一邊拍打着車窗。
賴長山皺下眉頭,搖上車窗,之後吉普車陡然加速,黃友財一下失去重心,踉蹌之下摔倒在地。
他灰頭土臉的趴在地上,看着漸行漸遠的吉普車,不禁老淚縱橫,暗暗自責,都怪我這個當爹的沒能力啊,害得我兒子又是退婚,又是被打,還被抓進了看守所……
一時間心亂如麻,又急又怒,最終急火攻心之下眼前一黑,直挺挺暈倒在鄉政府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