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臘月的一個夜晚,大雪封山,屋內更是滴水成冰。顧氏靠在牀頭,顧鬆則是給母親喂熱湯,寒風搖曳着屋頂**的木板,陣陣刺骨的冰冷空氣,充斥着房間。湯碗騰起濃濃白霧,卻被顧氏的咳嗽掩蓋了。
“娘,娘,你好點了嗎?”顧鬆放下碗,顧氏還是不斷地咳嗽,已經顧不得說話。
“娘,你等我!我去找藥師來!”顧鬆把被子給顧氏蓋好,披上蓑衣出了門。
大雪還在下,顧鬆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藉着雪光,他摸索着出了村,踩着沒膝的雪地,扶着路邊的樹木,他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頭。來到山下永青鎮的時候,雙腿幾乎失去了直覺。
劉藥師的藥鋪在鎮子西面,顧鬆來到門口的屋檐下焦急地叩打門環,過了一會兒,劉藥師披着衣服來開門,聽了顧鬆的來意,他把顧鬆請了出來。“不去!不去!這麼晚了你要我去做什麼?我這把年紀了,禁不住折騰!你回去吧!”
“我求你了,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吧!”顧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劉藥師不住地嘆氣!“你這是何苦?你……!唉……”。
顧鬆一直在地上跪着,雪花包裹了全身,可他仍舊紋絲不動那樣跪着。
最後,他拗不過顧鬆,開了門,扶起顧鬆進屋坐下。劉藥師的老伴也起來了,給顧鬆端來熱湯,劉藥師回裡屋收拾好藥箱,穿戴好衣服。其實藥箱裡面根本沒有什麼藥,草藥現在已經很稀有了。劉老夫人叮囑了幾句,一直看着他們倆出了鎮子,進了永青山。
漫天紛飛的大雪,兩人舉步維艱地沿着山路進山。
來到顧鬆家的時候,顧氏差不多已經奄奄一息了,劉藥師環顧了一下四周,屋內斑駁簡陋,夏不能遮蔽酷暑風雨,冬不能阻擋嚴冬暴雪。
顧鬆哭喊着扶起他娘,劉藥師拿出銀針刺穴,手扶顧氏脈搏,已經微弱的不行了。顧鬆在旁邊抹着眼淚。
劉藥師最終還是沒有挽救顧氏的生命。鄰居聽見顧鬆的哭嚎聲,陸續來到顧鬆家探望,他們都知道顧鐵生出去找藥了。有人從自家拿來一張熊皮送個劉藥師,老劉頭婉言謝絕了。戰亂的年代,窮人的性命如草芥啊。
獵戶張大叔穿好衣服,送劉藥師回鎮子去了。剩下的其他人,在家裡搭建了靈堂,天亮後,大家湊錢買來了棺槨墓碑,就在後山的山坡上安葬了顧氏。
清晨,大雪已經停了,銀裝素裹的世界,潔白而寧靜,好像在爲逝者默哀,也好像呈現着內心的純淨。顧鬆披麻戴孝,一直在顧氏面前跪着,霧氣已經在臉上結了白霜,淚水已經化作無限的哀傷。
在大家的救濟下,顧鬆熬過了這個冬天,冬去春來萬物復甦,轉眼一年就這樣過去了,可是顧鐵生還是沒有回來。
山裡的草藥都到了可以採集的時候,大家放下所有的事情,一門心思的進山採藥,寧可不吃不睡,也不能浪費任何時間,爲了換些錢糧,爲的是活着。
顧鬆每天起早進山,日落西山的時候纔回家。回到家,把藥材分類整理好,晾曬之後保存起來,有時候顧不得睡覺,連夜背下山,到鎮子裡賣給藥商。這年月藥材是供不應求的,採藥人也是最辛苦的,因爲要把這一年的花銷,在短短這兩個月裡掙出來,人們就像瘋了一樣,沒日沒夜的挖藥。
有一天,快半夜的時候,顧鬆揹着一袋藥材來到劉藥師家門前,輕聲叩打門環,劉老頭出門一看是顧鬆,趕忙讓到堂屋裡坐下。顧鬆說明來意,送劉藥師這袋藥材,爲了感謝他深夜救母的恩情,劉老頭說什麼也不收,顧鬆再三請求,劉老頭也就收下了。劉老夫人從後屋出來,問顧鬆吃飯了沒有,顧鬆搖搖頭,劉藥師示意了一下,劉老夫人轉身去柴房做飯去了。
時間不長,劉老夫人端來稀粥和紅薯,拿給顧鬆吃。顧鬆也餓壞了,狼吞虎嚥地吃起來。劉藥師說道:“顧鬆,現在正是藥材鼎盛的季節,你把這一年的錢都攢夠了嗎?”
“沒呢,現在挖藥的人特別多,越來越不好挖了!”顧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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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藥師思索了一下,問道:“你可知毒心草?”
“知道哇,永青山裡特別多,陰暗的地方,腐朽的枯樹根部很多的。”顧鬆喝口水,回答劉藥師的問題。
“對,而且,這種草,只有永青山裡有,附近十洲八縣,乃至其他地方,都不曾聽說這種草藥。”劉藥師繼續說道。劉老夫人沒插話,顧鬆吃完以後,收拾碗筷出去了。
“老伯,不過我也聽說,這是一種毒藥啊,而且佈滿了棘刺,被刺傷者立刻毒發心髒死亡。人們都是見而躲之,沒聽說有人採摘這種毒藥。”顧鬆說。
“哈哈,它雖然是一種奇毒之藥,但它也是救命的良藥!”劉藥師說道。
“哦?劉老伯,你請講!”顧鬆很好奇。
“南方的華州是個很大的城市,我有個朋友,叫李固芝,他是聖醫堂的名醫,也是我多年的至交,此人有個祖傳的秘方,配製出來的一種藥,其中必不可少的一味藥材便是毒心草。不過他只告訴過我,這藥叫氣血復生丹。”劉藥師看了看顧鬆,繼續說道:“去年我老伴病重,我託人去請他來醫治,他沒有來,委託他的女兒和家丁,送來了一顆氣血復生丹,沒想到這個丹藥有着神奇的功效,醫好了我老伴的病,你瞧,她的身子骨比我還硬朗!”劉藥師笑呵呵地說。
“噢……”顧鬆點點頭。
劉藥師繼續說道:“我不知道如何感謝李固芝,寫信問他需要什麼藥材,他只是告訴我,要我每年送些毒心草給他,他配製這種丹藥必須用到它,而且不惜重金收購。往年的時候,咱們這裡還有些人專門挖毒心草賣給他,但這種藥奇毒無比,死了不少人,後來也就沒人敢挖這種藥了。過去我經常在這個季節進山挖藥,現在,由於連年戰亂,我的身體也不行了,如果你有機會去採藥,一定不要忘記採些毒心草回來,這可是治病救人的良藥啊!”
顧鬆一直對毒心草很好奇,沒想到它居然有這麼神奇的功效。聽劉藥師這麼一說,他也來了興致,想採這種藥。問劉藥師如何挖藥,老頭站起身,就在堂屋裡當場示範給顧鬆看。
劉藥師看着顧鬆,語重心長地說:“孩子,切記不要中毒,因爲沒有任何解藥救你”。顧鬆點點頭,記下了劉藥師的囑咐。
劉老夫人收拾好了後院的閒屋,顧鬆當晚就住在了劉藥師家。
第二天,劉藥師把準備好的書信交給顧鬆,讓他送到華州的李固芝那,轉告李固芝,戰火就要蔓延到永青鎮了,老夫妻倆決定收拾一下,回嶺西老家避難。顧鬆把書信揣在懷裡,辭別了劉藥師,回永青山去了。
回到村子,除了幾戶年邁的老者和腿腳不靈便的人,其餘的都走了,看來這裡也即將成爲荒村了。他也想着準備一下,但他首先想到的是儘快做一個採藥的工具,毒心草可是不能用手觸碰到的。於是他一頭扎進鐵匠房,叮叮噹噹地打造起來。
直到第三天晚上,他才做出了一件令自己滿意的工具。這件工具是鐵打的骨架,用青竹做護板,手握的部分,由狼皮包裹,前端有鐵鏟,後端有取藥器,中部有過濾沙土的木網。顧鬆拿到院裡試驗了一下,效果很好,他不住地嘖嘖稱讚,滿意的回屋睡覺去了。
躺在牀上,他依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心裡總是牽掛着父親,不時眼前浮現出母親的樣子,顧鬆摸了摸眼淚,剋制着自己不要去多想,現在,他必須獨自面對生活的困難,或許說是生存的困境了。
一連七天,顧鬆在山裡四處尋覓着毒心草,不知怎麼的,山裡幾乎都找遍了,也就挖到了幾棵,其他的草藥倒是收穫不少,晾曬好了以後,用粗布袋子裝好,也可以換些銀兩。可他還是發愁啊,到底山上還有沒有毒心草呢?
村裡有個瘸腿的樵夫,老的已經駝背了,走不動路,於是沒去逃難。看到顧鬆的採藥工具很好奇,於是問起了這件事,顧鬆也瞞着他,如實地說清了緣由。老樵夫呵呵一笑說道:“這草在我年輕的時候,山裡還很多,不過現在卻很少了,它存活的很金貴,一般的地方是沒有的。我以前砍柴的時候偶爾也挖一些回來,毒性太強,也就不敢去碰了。”
“大伯,我一連在山裡找了好多天,也很少見到毒心草,哪裡可以挖到更多?”顧鬆急切的問。
“哈哈,那你可是找對人了,你能在山裡挖到幾棵算是運氣不錯了。真正生長毒心草的地方,在鬼谷,就是北山峽谷中的一個裂隙,那裡最多。”老樵夫很特意的樣子。
顧鬆說道:“北山的峽谷我知道怎麼走,可你說的鬼谷在哪?”
“你到了北山峽谷以後,你順着那條小河往上游走,直到看到一條几十丈高的瀑布,再往北看,那是一片濃霧籠罩的樹林,如果你膽子夠大的話,穿過樹林,你就到了鬼谷了。這個地方,幾乎沒有人進去過,當然,我也沒去過,我只是知道路怎麼走。”老樵夫喘了口氣,咳嗽了幾聲。
顧鬆點點頭,送走了老樵夫,回到屋裡琢磨着該怎麼去鬼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