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越沒有直接回去南莊,而是打馬北進,去了上村。
本來軍區的意思是讓三支隊入駐新樂,楊越沒有同意。這和二支隊攻打下唐縣而主動放棄唐縣,三支隊攻佔行唐而把行唐讓給了友軍是出自一個原有。他不想讓自己被一城一池羈絆,鳳凰山是擅長打硬仗和惡仗,但他沒必要總想去證明這一點。
一直跟在身後的杉山愛知道楊越有心事,並沒有阻止他去上村的打算。兩人帶着一小隊警衛員奔馳在平原和河水之間,一路向北到了三支隊的勢力範圍之內。
楊越到過這裡,不過那已經是兩年多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在上村的還是許大虎的一營,他也是在這附近“救”下了又一個軍統特工肖蓉。時至今日,兩年多彈指一揮間,算算他來到這個世界還有四個月就滿四年了。他楊越從一個二十三歲的朦朧熱血青年,用了四年時間長成了一個三級軍區的司令員。
“二十七歲呢了!”楊越自嘲地笑了笑,二十七歲了,不知不覺啊。
杉山愛的眼神明顯也跟着暗淡了下來,她比楊越小三歲,今年也二十四了。在日本,普通的女性到了二十四歲恐怕都已經是幾個孩子的娘了,可她現在還跟着楊越打着無邊無際無限期的混仗。
上村夾在兩座山的中間山谷裡,它的面前就是一望無際的金黃色麥地。孟庭貴把上村左右兩側的山都挖空了,他一半的家當都進了山,所以他不但把作爲支撐點的上村修成了堡壘,還把山頭挖成了足可以抵擋日軍兩個聯隊三個月掃蕩地地下抵抗系統。
一隊披着僞裝衣的士兵突兀地從麥地裡鑽了出來,有人在後面吼:“都他孃的別糟蹋莊稼!”於是這隊士兵一窩蜂地上了地埂。然後列成了一排。
司徒名揚從後面的草叢裡竄了出來,一腳一個把他們全部踹翻進了莊稼地裡。
“讓你們分散,你們不分散!讓你們搜索前進,你們在麥地裡躲貓貓!”司徒名揚站在那羣不吭聲的士兵面前訓導着:“老子在這裡等了你們一個多小時,照你們這個搜索速度,鬼子都打到上村了!”
楊越笑吟吟地下了馬,他穿的是便裝,一進上村的範圍他就知道一直有兩個人在暗處跟着。此時跟蹤哨看見這些人下馬朝司徒名揚去了,也紛紛地從草叢裡現身,把槍口對準了楊越:“幹什麼的!?鬼鬼祟祟地莫非是探子?上村軍事重地。閒人免入。要過,請繞道!”
楊越笑笑沒有說話,他只是朝着還在大聲地訓斥着的司徒名揚嚷道:“司徒,司徒!口令是什麼?”
“口什麼令啊?你他”司徒名揚正罵得興起。轉過頭就想再罵。不料卻間五十米開外的一條小溪邊一羣精神抖索地人牽着駿馬正被兩個哨兵攔住了。
“司徒,許久沒見了啊!”楊越笑呵呵地說道。他最後一次見司徒還是在他們打完二十四師團之後的慶功會上,楊越對他的印象極深。在他心裡,司徒名揚是不比任何一個鳳凰山出來的營長差地指揮員。
“司令員!”司徒名揚受寵若驚地大喜。他在身後揮了揮手,那一隊士兵趕緊從麥地裡爬站了起來站得筆直。然後司徒名揚轉過身,把隊伍整理得一絲不苟之後跑步到了楊越的跟前。
“去去去,該幹什麼幹什麼!”
兩個哨兵敬了個持槍禮,又立即遁入了草叢之間。
“司令員同志。三支隊二營正在組織訓練,請訓示!營長,司徒名揚!”
楊越正經八百地還了個禮,開口說道:“讓他們繼續!”
“是!”司徒名揚“啪”地一下磕地腳下的碎草亂飛。那一隊士兵向楊越投來了感激的目光,然後又一窩蜂地消失在了麥地裡。
“嘿!我說你們這些王八養地,別弄壞了莊稼!”司徒名揚對着他們的消失的地方吼。
又要他們速度快,又要羣衆紀律,司徒名揚也忒難爲這些左右不是的弟兄們了。楊越微笑着,沒有表態。他只想儘快地找到孟庭貴,有些事他必須有個底。
三支隊的勢力範圍。是一套完整地體系。上村作爲他們的根據地處在覈心地帶,在山村的周圍,零落地還散佈着下村、左村、右村等六七個不小的村鎮。據說這些村莊在很久遠的年代之前,本是一家。後來因爲族內產生了分歧,於是有人脫離了上村另闢居所,幾百年後。就形成了圍繞着上村的一套村落格局。許大虎到了上村之後。打跑了盤踞在周圍的僞軍。後來三支隊全隊駐紮在這裡,反覆地擊垮了附近據點裡的鬼子實施的多次掃蕩。百團大戰後期。三支隊以整建制出擊的模式,用轟天雷和迫擊炮清楚掉了威脅上村最後地幾個據點,然後這塊地方就真正地成爲了三支隊的魚米之鄉。
表面上看去,上村是一副農忙時期的繁忙景象。孟庭貴讓弟兄們幫忙收割和打曬糧食,鄉親們也樂得沒有鬼子來搶糧,興高采烈地直誇這支穿着花衣的八路軍。楊越是村落堡壘化的創始人和執行人,在他的眼裡,除掉繁忙之後,就全部都是村子裡地防禦工事。一路走走停停,他看到了沒有機槍地機槍巢,還有無數個可以作爲碉堡使用的屋頂工事。
“我們地工事多在山上和地下,這裡只是一個支撐點,鬼子不會強攻的。”司徒名揚貼着楊越的耳朵介紹。
楊越點點頭,吃飽了撐得慌的人才會不顧兩個山頭側翼陣地去強攻這個大型的堡壘羣。上村的地形優於鳳凰山的任何一個村莊,孟庭貴曾經誇下海口說“日軍想要攻佔上村,至少要準備丟下一萬具屍體”的豪言壯語並不全是吹牛皮。在這裡幾乎看不到崗哨,因爲他們的監視崗哨全部都在地下或是山上。
楊越心裡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想法,他看着上村思考着如果讓他率隊攻打上村,能不能在孟庭貴的手裡取得勝利?身邊的司徒名揚笑着,打斷了楊越莫名其妙的胡思亂想,“走,支隊長正在會客,我估摸着也差不多完了吧。”
楊越“嗯”了一聲,跟着司徒名揚進了一座籬笆圍成的院子裡。哨兵們“啪”地站得筆直,司徒名揚和楊越同時還禮禮畢之後,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了。楊越看到一個手裡端着禮帽的中年人微微地朝着他們鞠躬,然後徑直出了院門而去。
“司令員來了!”一身戎裝的孟庭貴似乎沒有料到楊越會到上村來,急忙地從屋內迎了出來,“明喻有失遠迎,還望司令員莫要怪罪!”
“哈哈哈,哪裡的話。”楊越打着哈哈地上前去扶打着拱的孟庭貴,他們兩個單獨見面不是敬禮,而是打拱,這個待遇可是無尚的。
“司令員請進!”司徒名揚把楊越迎進了門,然後退出了客廳。楊越也使了個眼色,除了杉山愛之外,警衛員們齊刷刷地去到院門口加強崗哨。
這是孟庭貴的住宅,楊越理所當然地坐在了客人的位置上。孟庭貴親自給楊越斟茶,兩人又笑哈哈地客套了一番。
“李森林呢?”楊越開口問道。
“哦,政委還在開會佈置政治工作。”孟庭貴頓了頓,擡頭問道:“司令員,不知此次前來上村是不是有什麼面授機宜?”
“不是不是。”楊越擺了擺手,輕笑道:“我只是傷好了,出來轉轉。鳳凰山軍務繁忙,我可是一個頭兩個大,好不容易得了個閒暇的機會,出來透口氣,順便也看看上村。”
“司令員雅興了!呵呵”孟庭貴陪笑着,“明喻不善言辭,司令員若有指教,還不妨指點一二。”
“指點?”楊越裝出了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指點什麼?哦,兄長是說上村嗎?不錯不錯!依山傍水,易守難攻,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明喻兄苦心經營,使得上村堪比金城湯池。甚好,甚好!”
楊越說完酌了一口清茶,淡然的樣子。孟庭貴的臉色變了變,沒有接話。
“這種地勢是天然的堡壘,”楊越放下茶杯笑了笑,開玩笑似地接着說道:“加之兄長善於發掘和利用,就算是鳳凰山一、二支隊聯合進攻,也不一定能拿得下來啊!”
“這個”
孟庭貴的臉色大窘,他終於知道楊越來上村是想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