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團大戰結束之後,鳳凰山根據地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時機。雖然靈壽縣城依然處在交戰的緊要關頭,可其背後廣袤的農村、平原、山區,則成了鳳凰山八路軍的後花園。這也是爲什麼楊越堅決不拱手讓出靈壽的重要原因之一,三個多月的整編、新訓工作一朝結束,鳳凰山軍分區直屬隊已然形成了一定規模,小兔崽子手裡,從起初的一個步兵作戰連隊、一個空殼騎兵營、一個工兵輜重分隊、一個戰場擔架分隊、一個可聚可散的炮兵營,發展到現在的一個警衛防化連、兩個保衛作戰連、三個滿員騎兵連、一個戰場保障營、一個武工隊。無論從人數上,還是從職能上,楊越不但對這些單位進行了擴編,還進一步地優化了編制,加速地從警衛形式轉變成戰鬥形式。
小兔崽子搖身一變,悠忽間從一個警衛排的排長,變成了統轄近千人的指揮員。
趁着夜幕的掩護,在南莊休整了兩日的一支隊按照司令部的部署,開始向戰場轉進。乾淨整潔的曬穀場上,警衛連的哨兵們正在交接崗哨。一隊佩戴着白色袖標的糾察遊動在南莊的田間地頭,勒令還沒有就寢的弟兄們抓緊時間返回營房。嘹亮的熄燈哨吹響,整個南莊隨即陷入了一片深沉的寧靜當中。唯獨司令部作戰會議室裡,卻是一片***通明。
三天三夜都沒怎麼閤眼的軍委會成員們已經疲憊不堪了,所有人的眼白裡都佈滿了血絲,端着煙槍的老趙甚至連抽菸的力氣都沒有了。
楊越手裡捏着一隻皺巴巴的菸捲,對着那副掛在牆上的地圖默默無語。
在接到撤退命令後,五分區和十分區夾在日軍中間地四千餘人卻在北上撤退的途中,因爲部隊過於集中而被日軍攔頭伏擊。新樂縣城的日軍幾乎一夜之間全部出動,石家莊----新樂間的鐵道線上。剛剛鋪修完畢的鐵軌轟隆隆地被鐵甲列車壓過。兩晝夜的激戰下來,暴露在平原上的友軍幾乎成了鬼子火炮和飛機的靶子,伊藤和織田擺明了要拿這支隊伍開刀,一朝出手,全部都是殺招。而最讓人痛惜地,是十分區司令員朱佔奎在戰鬥中中彈犧牲。
王喜幾次從靈壽打來電話,要求增援友軍。但是面對壓制在靈壽的一個大隊,楊越卻始終沒有同意。冀中部隊連夜展開的接應作戰行動。也顯得有些措手不及,一時間,平漢路石家莊到新樂段到處都是槍聲,一副亂糟糟的樣子。
“老楊,電報!”
李廣陽從電報收發室裡急匆匆地趕來,一臉的嚴肅,“楊參謀長發怒了!”
“何止楊參謀長!”楊越緩緩地轉過身來。微微嘆道:“朱司令員的犧牲,極大地干擾了冀中部隊的心理。十分區是鐵定要拼命了,沒有軍區地命令,他們卻擺開架勢,在正面一百多公里的寬度上,東敲敲、西敲敲。不但打不痛鬼子,反而無限度地分散了兵力。伊藤老烏龜可高興了,這不正好給他一個各個擊破的機會嘛?楊參謀長不發怒,那才奇怪!”
寫得滿滿的一張紙上,李廣陽鏗鏘有力地把楊成武的命令展示地淋漓盡致。幾乎毫不猶豫的。軍區司令部同時撤掉了十分區和五分區的三個團長和一個副司令員。
“一支隊拂曉前可以投入戰鬥,兩個小時內能不能打開缺口!?”老趙沒有看電報,他現在關心的是孫戈和顧平。
“不能打開,也必須打開!”楊越不容置疑地回答道:“他們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春季的拂曉相對漫長。要是等天大亮了,敵人地飛機和大炮就能找到新的目標了!參謀長,孟庭貴有消息沒?”
“三支隊已經在準備攻城了!”李廣陽點點頭,“日軍幾乎傾巢而出。攻打新樂縣城難度應當不大。問題就在於,假使敵人不回防,那當如何處置!”
楊越慨然地揮手:“那就同時從北、西兩個方向展開強攻。分家以來,鳳凰山同時出動兩個支隊的戰鬥。也就是117號山口那一次。我看要是不打痛這個老伊藤,他就不知道在鳳凰山的眼皮子底下要收斂一些!”
難熬的漫漫春夜一分一秒地過去,一封封電報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了楊越的桌面上。楊成武參謀長已經親臨前線,被鬼子的鐵甲列車打得不敢動彈的十分區不甘地撤出了戰鬥。下半夜,雙方都在凝聚着力量,準備在太陽升起地那一剎那進行“決戰”。特科情報組從石家莊發回來了消息,伊藤親率一個聯隊另四個獨立大隊從鐵路、公路齊頭並進。現在已經過了正定。在軍區的授命下。靠近五分區根據地的六分區也緊急增援了三個團的兵力,加上五分區、十分區、鳳凰山投入地力量。不知不覺間,一個不大不小的伏擊戰場,已然吸引了雙方超過兩萬人的規模。
情況越來越緊張,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岡村的蟄伏,儼然成就了伊藤。遠在北平的華北方面軍司令部被一舉架空,石家莊一夜之間成爲日軍華北戰場的樞紐地帶。
而恰恰就是在這樣地一個時刻,王喜卻突然發來了預警!---在離靈壽不到六公里地孫家堡,偵察分隊赫然發現了鬼子的大部隊!
“他娘地!!”
楊越放下電話大罵一句,轉身拿着放大鏡,在牆上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了這個只有三十來戶人家的小村莊。這裡離鐵道線還有至少十公里的路程,而離最近的公路,也有四公里之遙。老伊藤剛剛兵出石家莊,他的鐵甲列車和運兵卡車,應該還遠在三十公里之外。爲什麼在這裡,會出現鬼子?還是大部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雖然司令部很早就料到,擁有優勢兵力的鬼子可能會從多個方向邁出北進的步伐。可是真等到這一刻的來臨,多少還是讓在座的老鳳凰山們心頭冒汗。
“這麼快?來了多少人!?”
李廣陽也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湊上來問道。
“五千!或者,更多!”楊越搖了搖頭,“這他娘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窗外黑乎乎的山丘緩緩地向後移動着,開闊地上已經影影綽綽,長滿了野草。鐵道線一路向北,朝着黑暗中不斷地延續着。
老伊藤坐在車廂裡,端着咖啡笑吟吟地看着一臉嚴肅的織田名。
織田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伊藤君,敢問笑從何來!?楊成武收縮了八路軍的防線,我們拉出這麼多的部隊,在狹窄的戰場上,展得開嗎?”
伊藤依然不置可否地酌着玻璃杯中的渾濁液體,悠然,擡起頭來笑道:“織田君,這些咖啡,是我美國的朋友帶給我的。出征之前,我可是從來不喝這種尤苦的東西。可是,我現在很喜歡它,你知道爲什麼嗎?”
“織田名愚鈍,請伊藤君明示!”織田使勁壓抑着內心的煩躁,又不得不表示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老伊藤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淡淡地說道:“一杯好的咖啡,需要精心地磨製和耐心的烹煮。有些人喜歡加點奶,有些人喜歡加點糖,而還有些人,喜歡奶和糖一起加。因爲個人的胃口和愛好不同,所以,每一杯咖啡,它的味道都不一樣。中國人有句老話,叫做治國如烹小鮮”。你我都是軍人,套用這句話,倒是可以改成作戰有如煮咖啡,織田君,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
“明白!”織田很厭惡伊藤這種目中無人的神態,嘴裡說着明白,可是根本就沒有繼續糾纏下去的打算,“伊藤君,既然你要和八路軍作戰,爲何又要放慢行軍速度?這樣下去,明天早上我們都到不了新樂!”
“誰說我要去新樂了!”
伊藤“哈哈”大笑。
“不去新樂!?”織田名恍然,他似乎有些琢磨出了伊藤關於“煮咖啡”的寓意。
“新樂的八路,已經是強弩之末。他們的裝備和作戰水平,還停留在甚至不超過一次大戰的水準上。皇軍擊斃了他們的指揮官,要消滅這羣無頭蒼蠅,只是時間問題。”
伊藤一口抽乾了滾燙的咖啡,目光卻遙遙地射向了西邊無盡的黑暗之中,那裡,纔是他北進的第一步----鳳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