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和初一的爆竹喧鬧聲逐漸遠去,隨即而來的是一股暗流正在悄無聲息地涌動。
王喜大年初三報告,靈壽外圍的日軍又向城牆逼近一里。目前,他們在縣城的外圍已經構築起了野戰工事。特科人員也不斷地傳來消息,有一股敵特份子重新涌進了冀中,他們的行蹤不明,任務不明。
呂向陽離開鳳凰山的時候,帶走了六個機靈的弟兄,他要去上村匯合趕到的宋二狗,兩人將攜手完成武工隊成立以來最爲驚險刺激的任務。
楊越往北平發出了第二封電報,木和肖蓉兩人很快回復,行動的一切準備工作已經就緒。作爲配合,軍統部門將不會直接參與到行動當中去。可是材料、必須的裝備、撤退的路線,他們會提前考慮。
國民政府的情報機關也有過類似的想法,只是木一直認爲刺殺時機不成熟。沒有人知道岡村寧次替下多俊後會做些什麼,也許,他還不如多俊。華北的戰場撲朔迷離,看似八路軍經過半年多的反攻,已經掌握住了華北的大局,可是日軍大批的精銳還蜷縮在關東,他們的主力和第一梯隊實力並未受到太大的打擊。這一切都構成了不定因素,如果暗殺了岡村,那麼接替他的人,又會是誰?有人想到了土肥原賢二,這個特務頭子、日本帝國鐵血手腕的締造者。假如放倒了岡村寧次。而換來了真正讓國共都討不了好地土肥原,那就失策了。
木幾次三番建議楊越暫時放棄這個冒險的計劃,他甚至直接指出,如果武工隊失手,他們不會出手援助。能做到情報共享這一步,木承認自己已經違反了軍統的紀律。
對於木的建議,楊越也考慮了整整一個通宵。最後得出來的結論再一次確定了自己的決心,土肥原賢二能不能當上華北方面軍的司令官暫且先不去管他,他現在就是不想在將來的某一天看到岡村寧次實施“燒光、殺光、搶光”的三光政策以及讓八路軍損失慘重地“五一大掃蕩”。他雖然不敢確定。假使武工隊真的成功暗殺了岡村這個儈子手,華北是否還能平安無虞。可是他敢肯定。殺了岡村寧次,能少死不少中國人!
呂向陽和宋二狗兩人日夜兼程,一路穿過了根據地、解放區和保定地防禦圈。抵達大洋湖的時候,已經是初三的上午,再往東北方趕去,初四的凌晨就能到達北平的城牆下。
考慮再三,呂向陽沒有把自己的位置通報給大洋湖的二支隊。楊越地叮囑。除了他們之外,不允許有其他人得知行動的具體事宜。於是,十個人騎上馬,沿着小路繼續朝東北急性。
越過唐縣北面的石山,就進入了易縣的控制範圍。這裡是八路軍和日軍的拉鋸地點,雙方的戰壕、崗哨數不勝數。大路小路,到處都有游擊隊的暗哨,好在武工隊手裡拿着的,是軍區發給的路條,在整個晉察冀地區都是通用的。一羣農夫打扮地武工隊員們攜帶着一隊馬匹。上面載着的是一些作爲僞裝用的布卷和成衣。臨走時,呂向陽最終沒有要楊越一槍一彈。武工隊的每一個人,都只貼身攜帶一把匕首,作爲自衛用。爲此,楊越還特意聯繫了肖蓉,讓她幫忙解決呂向陽一行的槍支彈藥問題。
繞過了兩軍對峙的前沿陣地,武工隊翻山越嶺,終於在下午四點的時候。趕到了日軍的第一個哨卡。
“都打起精神來!”呂向陽戴着一頂瓜皮帽子,牽着自己地馬匹晃晃悠悠地走向了看更的日軍少尉軍官。哨卡的周圍密佈着鐵絲網,兩座機槍堡壘就豎立在前方不遠的地方。一隊隊鬼子巡邏兵在兩側往復巡查,鬼子少尉一揮手,四五個荷槍實彈的哨兵挺着刺刀就到了馬隊地跟前。
“什麼地幹活!”
挎着戰刀的軍官攔在路中間。一伸手。白色地手套擋在了呂向陽的胸口,“良民證的有!?”“八嘎!”
呂向陽二話不說。伸手就朝鬼子軍官臉上甩了個大巴掌。這一巴掌拍實,矮小的鬼子“噔噔蹬”地側着踉蹌了幾大步,“哎喲”一聲摔倒在地。
還沒等他拔除倭刀來,一本綠色的薄本子遞到了他的面前。呂向陽一伸手抓起地上的鬼子軍官,擡起手“蓬”地又是一拳,嘴裡跟着大罵:“良民證!?你居然問我要良民證!你們這羣懦夫,被八路軍打傻了嗎?情報科的都不認識了嗎?”
“哈依、哈依!”
鬼子軍官在看到那本綠色的小本本的時候,臉上已經變得蒼白。雖然情報科是方面軍的隸屬單位,可是他們任何一個成員的地位,都絕對比一個少尉要高。被他們打了,那是白打。
呂向陽心裡不解恨,伸腿就是一個側踹,把鬼子少尉直接踹翻在了路邊的渠溝裡。一羣哨兵頓時傻了眼,這個操着靜岡縣口音的“長官”似乎特別暴力。他們哪裡會想到,還有敵人敢如此囂張地過哨卡。綠色的小本本他們都沒有見過,可是哨長的遭遇,他們根本就不願在自己的身上重新上演。
擋在馬隊跟前的哨兵還沒展開搜查工作,就被這樣的變故所驚呆,有人稍微退地慢了一些,立刻被那羣農夫打扮的人打了個鼻青臉腫。“老子在敵後捨生忘死,回北平還要被你們奚落!去死吧,混蛋!”宋二狗用日語大聲地罵着,一通拳腳全部發泄在倒黴的鬼子兵身上。武工隊各個都是搏擊高手,普通的士兵哪裡經得起他們的拳打腳踢,一陣灰塵揚過,橫七豎八的鬼子兵躺了一地,全部都只剩下了呻吟的力氣。
“八嘎尼斯!”
呂向陽整了整衣衫,橫木怒沒地朝渠溝裡的鬼子軍官吐了口唾沫。然後趾高其昂地掃視着已經被嚇傻的鬼子兵們,頓時,“啪啪”的立正聲音響成了一片。
“走!”
宋二狗吹起了唿哨,那是《君之代》的調調。馬隊的隊員們也配合默契,齊聲高吟這首日本的傳統國歌。歌聲平淡不張揚,卻透露着盛氣凌人的自傲和堅決。
一直等馬隊消失在了山腳之後,少尉軍官這才從渠溝裡爬起身,若無其事地彈了彈身上原本筆挺的軍裝。鬼子的兩個伍長湊了上來,顯得義憤填膺。
“這羣混蛋,關鍵時刻看不到人。好了,仗剛打完,他們就出來了!我看他們是剛剛過完了中國人的新年,又準備回北平去邀功領賞了!”
被打的士兵們還在痛苦地呻吟,三四個人都被打成了骨折,滿臉的鮮血觸目驚心。兩個衛生兵上前一查看,滿頭的冷汗頓時突突地往外直冒,這羣情報科的混蛋也真能下黑手!
進了敵佔區,都必須說日語!這是楊越給武工隊訂下的規矩,每一次執行任務,他們要麼冒充日軍的正規部隊,要麼就冒充情報人員。反而面對不穿軍裝的外人時,他們會說一些漢語。而內部的交談,卻是絕對禁止的!
迎面過來了三個樵夫,穿着打扮都是非常地地道。皮膚黝黑,面色麻木。他們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了馬隊,領頭的宋二狗剛剛哼完君之代,正在用水壺漱着口。
心裡突然一緊的呂向陽和他們擦肩而過,一隻手“無意識”地朝樵夫的後背掠過,空蕩蕩的一片,沒有藏武器。一步三回頭地目送着三個樵夫越走越遠,呂向陽沒來由地鬆了一口氣。
“有什麼不對嗎?”機槍手趙志國看得真切,貼上來輕聲問道。呂向陽默默地搖了搖頭,他清楚地看到走在最後的一個樵夫微微地側過了腦袋,身體也爲之一頓。
有問題!
這些人的裝束是很地道,可是他們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呂向陽的疑點只集中在一個方向,一個終年在山上砍柴的樵夫,爲何把鬍子一絲不苟地刮地那麼幹淨!?而且,三個人同時刮鬍子,那是不是太過巧合了。青色的胡茬提醒了呂向陽,八路軍和國民政府的特工人員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有必要刮鬍子嗎?那麼這樣看來,只剩下了一個可能,他們要消滅臉上的某種痕跡,這樣的痕跡,就體現在鬍鬚上。
是的,日本人的仁丹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