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5日是大年三十。按照中國人的傳統,過年要吃餃子,放鞭炮。因爲有了去年百團大戰的勝利,鳳凰山乃至整個冀中的節氣氛圍都比較濃厚。鄉親們載歌載舞,家家戶戶的門框上都貼上了吉祥、安康以及祝福的對聯。大姑娘們打扮地花枝招展,穿上新做的花布棉衣。老少爺們圍坐在火塘邊,聊侃天地,吃着油果,喝着烈酒。
陳啓超準備了四十罈好酒,三百多隻雞鴨,十來扇豬肉,準備初一一大早就給駐紮在南莊的部隊送去。鄉親們自發地組織在一起,給子弟兵們洗衣曬被。也是老天作美,寒冷的北風裡,還是豔陽高照。婦救會的女同志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新納了六百多雙鞋,湊起靈壽縣城送來的,倉庫裡堆了滿滿一倉庫布鞋。
作爲回報,出去警衛、哨兵和戰備值班部隊之外,楊越把一支隊所有在南莊的部隊全部分散,家家戶戶派上幾個。趁着還有些時間,再幫鄉親們拾掇拾掇家裡的衛生,做些雜七雜八的家務。一支隊本來就有許多是土生土長的南莊人,幫自家人幹活,那叫一個利索。還沒到午飯時分,整個南莊就已經煥然一新。
楊越路過用白石灰重新塗抹過的房圍和土牆,擡腳進了司令部。
三姓祠堂裡擺滿了桌椅碗筷,晚上的年夜飯,陳啓超特意邀請了司令部機關一同進餐。秀才也沒閒着,把繳獲來的罐頭也全部搬了上來。
“怎麼就這麼些?”楊越有些納悶,話說大仗小仗也打了大半年。繳獲的物資車載馬拉,除了一部分上繳之外。留在南莊和鳳凰山地戰利品應該有許多。
“就這些。還都是因爲沒有列入上繳清單才保留下來的。”郭從如扶着眼鏡,指着地上十來箱肉罐頭,“鬼子最近似乎不大景氣啊,我翻遍了行唐和井陘地倉庫。就找到了這麼十幾箱。你是不當家不知道肉貴,我可是瞞着軍區把這些吃食給留下來地。”
“幾箱罐頭,不打緊!”楊越點了點頭,想想當初打石川大隊,進了靈壽一翻就有上百箱午餐肉。看來,敵人的後勤是出了很大的問題。
郭從如緊了緊棉衣,把腳上的那雙翻毛皮靴跺地“”地響:“這些罐頭我看還是留着你結婚地時候用吧,翻來覆去也就這些吃食,堂堂的一個軍分區司令員,辦酒別弄得太寒暄。”
“一切從簡吧!”楊越擺了擺手。“自己人喝一壺就算了,別搞得驚天動地的。有三條你給我牢記了哈,一不準放鞭炮,二不準大擺宴席,三不準勞師動衆。小兔崽子已經把我的院子和屋子稍微弄了弄。到時候貼幾副,再弄些個窗花就完事了。”
“這怎麼行!”秀才一臉的嚴肅,“你大婚,可是南莊近些年來頭件大事。你是誰啊!你是咱的土皇帝啊,咋整得跟土鱉似的。”
“怎麼說話呢!”楊越笑着看了看四周。借調來的一支隊炊事人員正在忙裡忙外。顧不上這兩個首長。
“以後,管牢你這張嘴。否則有你的好果子吃!”
“行行!”郭從如意識到楊越的話裡還有話,也驚醒地看了看周圍,小兔崽子站在門口,挎着駁殼槍正注視着每一個進出地鄉親。
大年初五,就是楊越結婚的黃道吉日。一切都是現成的,只需要新郎新娘換上喜慶的衣裳,賓朋們喝個橫七豎八,這禮就算成了。楊越沒有打算把婚事辦大,請柬也沒發,口頭招呼幾個支隊長和陳啓超一起喝上一杯,儘儘興。劉香玉也留了些神,託人在石家莊的集市上買了許多地糖果,到時候派發到每一個弟兄的手裡,也算對他們有個交代。
楊越正想着教導大隊的事,眼看時間還早,就徑直出了祠堂,沒想到迎面卻碰上了一臉冰霜的許遠山。
“大哥!你怎麼來了!?”
楊越心裡“咯噔”一下,看情況,來者不善啊。
“我不是你大哥!”許遠山完全沒有了一副商人的笑臉,劈頭蓋臉地就要翻臉:“聽說你要成親了啊?和誰啊?虧我還把你當自己人,你說吧,你打算把她怎麼辦?”
“誰啊?什麼怎麼辦?”楊越開始裝瘋賣傻,心裡卻在計較該怎樣擺平這個原裝大舅子。
許遠山死死地盯着楊越地笑臉,好啊!若無其事,臉不紅,心不跳地!
“走,到我那去說。”楊越也不繼續說下去,撇開了小兔崽子,兩人進了他的院子。
楊越地房屋被重新裝飾了一番,門窗都是新打的。窗戶紙雪白髮亮,上面畫着的小人兒活潑可愛。
“我就知道,你的醜事不想讓別人聽見!”許遠山一腔怨氣,可還是跟着楊越進了屋,“要不是晴子讓我別鬧事,在祠堂我就抖你的老底!你說,你是怎樣答應我妹妹的?怎麼到頭來,你成親了,她卻還在千里之外?”
“大哥先別生氣!”一聽到許晴的名字,楊越也沒了笑容,他拉着許遠山坐下,親手給他斟了一杯茶。
“大哥,我知道你爲什麼這般生氣。聽我說,我和劉香玉成親,確是許晴的願望。”
“放屁!”許遠山“哐”地一下,把茶杯摜在了地上,幾乎貼着楊越的鼻子開始噴口水:“我就這麼一個妹妹,我難道還不瞭解她嗎?她要是撮合你和什麼劉香玉,她會每天看着你的照片發呆!?茶不思飯不想的,看得我心疼啊!老實說,我許遠山是軟骨頭,可我就是看不慣你始亂終棄。”
“大哥!”
楊越“霍”地站起身來,伸手一掏,把駁殼槍掏了出來。
“喲呵!”許遠山一愣,眼裡隨即閃現出一絲不屑的目光:“怎麼,要殺人滅口啊!來,朝這裡打!”
許遠山扯過槍管,頂在自己的腦門上,“就當我和晴子瞎了狗眼,怎麼就看上你這樣的人!禽獸不如!”
楊越沒有說話,手指一動,“嘎噠”一聲,擊錘搬了起來。許遠山的臉色明顯變了幾次,看得出,他的身體在微微地抖動着。楊越知道,他這是氣憤,還有一絲恐懼和害怕。
“拿着它!”楊越掉轉槍口,把槍柄交到了許遠山的手裡,“楊越是有錯,可是楊越自問絕對不是禽獸!大哥!晴的一番心意,楊越不是不懂,也不是不明白!可是我需要這件親事,無論與私與公,我需要它!晴當初答應離開鳳凰山,就是爲了不讓我爲難。我也向她保證過,我會履行我的責任,用這一輩子!”
楊越頓了頓,臉上的表情沉寂而無奈:“大哥!你現在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請求你暫且再信我一次!許晴現在不能呆在鳳凰山,等趕走了日本人,我自當親自上許家負荊請罪。到那時,若有食言,你儘可一槍打死我!”
“哎......我能奈你何?”許遠山唏噓地搖了搖頭,“你是軍爺,我是百姓。就算你食言,我能拿你怎樣?我本該現在就一槍打死你!”
“槍裡沒子彈。”
楊越從衣兜裡掏出一把金燦燦的子彈,交到了許遠山的手裡,淡然地說道:“不過沒關係,現在上子彈也不晚。”
“你欺我不敢開槍嗎?”許遠山把目光迎了上去,和楊越對視着。
“不,我賭你不會開槍!”
“憑什麼!?”
“就憑許晴,她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你!”許遠山氣得眼前金星亂冒,“楊越,你欺人太甚!”
“大哥!”楊越正色道:“話我已經說完了,如果你真的覺得我罪該萬死。那我可以去死,這個房間裡就我們兩個人,絕對沒有人攔你。我可以寫下遺書,告訴他們,你和我的死沒有關係。如果我的死能告訴你我的內心到底是怎麼想的,那我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也能得以安心。可假如你覺得我可死可不死,那你可以擦亮眼睛,等着重新認識我。要知道,如果我真的十惡不赦,就算你不殺我,天,也不會容我!”
楊越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發自內心。昨天晚上和山杉愛之間對話讓楊越明白了許多事情,確實,民國法律沒有規定一個男人只能娶一個妻子。許晴註定是他楊越的結髮之妻,而劉香玉,他和許晴對她虧欠地太多。他沒有理由,也沒有道理爲了所謂的規則而背叛自己的良
所有的這一切,既然已經發生了,他就有信心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