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陷落!
這個消息無疑象是在桑木崇明的腦袋上重重地夯了一鐵錘子,砸得他眼冒金星,久久都沒能回過氣來。
靈壽一打通,正定就危險。冀中的八路軍虎視眈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此時他們若是渾水摸魚攻下正定,那麼石家莊就成了孤城!凌晨四點半,整個作戰司令部都亂成了一鍋粥。
“師團長,草山君的屍體被送回來了!”
門口的值日參謀佩戴着袖標,一臉的肅然。
桑木崇明默默地站起身,眼裡一片戚然,“帶我去看看......”
草山介熊的死相很難看,後腦上射入的子彈從臉上射出來,翻滾的子彈帶走了一大片血肉,小半張臉已經完全不見了。他的胸口上還夾着一張浸染着鮮血的草紙,看上去,隱隱約約地居然是一封血書。
桑木不顧自己還戴着白色的手套,捻起草紙看了個仔細。
“桑木崇明師團長鈞鑒:昔日有草山介熊少佐大隊長,於我靈壽縣城駐防一年有餘,槍殺我無辜百姓六十六人。今日小張村一戰,俘獲其人,公審之後特予以槍決正法,以儆效尤!鳳凰山,楊越拜上!”
桑木面無表情地看完了紙上的內容,然後兩手一用力,把草紙揉成了團,塞進了嘴裡。
“把草山君的骨灰送回日本.......”
“是
值日參謀默默地點頭,手一揮。幾個士兵扛着已經冰冷的屍體出了司令部。
桑木邁着沉重地腳步回到了會議室裡,看着一屋子的人都在盯着自己,他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整備,出發!”
參謀們和僅有的兩個大隊長都莫名其妙,桑木君是不是已經失去了理智?
“師團長閣下,我們守城的兵力已經不足,石家莊不能放棄!”
“是啊,師團長閣下。請您慎重考慮!靈壽之恥辱。我們總有一天會找楊越討回來的!”
軍官們一個接一個地站立起來。哀兵必敗,大日本帝國不相信眼淚!
桑木崇明還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突然北門方向接連傳來幾聲巨大的爆炸聲,一時間火光四起,盡是燒紅了半邊天。槍聲和呼喝聲傳了過來,讓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緊接着,會議室裡地電話“叮鈴鈴”地響了起來。
值班參謀面色蒼白地聽完。轉頭對桑木說道:“北門譁變!城門失守!”
“譁變?”
這怎麼可能?
“大概一個小隊地帝國士兵在北門聚集,燒掉了護城河地木橋。憲兵司令部已經派出了憲兵彈壓,具體情況,還需查看!”
“你去吧!”
桑木說什麼也不相信是皇軍的士兵兵變了,這一定是有人在冒充皇軍搞破壞。
“抓活口!”
“哈!”
值日參謀應聲領命,戴上軍帽和起身的兩個大隊長衝出了門外。
哪知接下來的一個多鐘頭內,城內的情形不止沒有得到控制,反而越來越亂。拂曉前的石家莊。已經完全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有重兵看守的油料庫、輜重倉庫和軍械庫自然沒有遭到攻擊。可是師團地野戰醫院以及一些防守力量薄弱的軍事設施都沒有逃過大火的青睞。深秋的氣候乾燥,再加上臨冬的北風一吹,這些木質建築越燒越旺。漸漸地連成了一片。
這是譁變嗎?
桑木一個頭兩個大,究竟是什麼時候混進來了敵特人員?他居然一無所知!
不大一會,滿街的百姓都喧鬧開了,有人趁着火勢還沒有過來,搶救着一切可以搶救的財產。也有人在滿大街地奔走相告,八路軍打進石家莊了!
街上的日軍巡邏隊殺氣騰騰地四下尋找可疑人員,可是在混亂地石家莊內這無疑是徒勞地。時不時的爆炸聲東邊一下,西邊一下,完全沒有章法。“譁變”的士兵們打完就跑,誰也不知道他們下一步要襲擊哪些目標。大隊地憲兵驅趕着沒有遭到火災的百姓返回家中,上千鬼子兵接過了僞軍的夜間防務,把這些“友軍”統統地趕去救火。
參謀們一個個都面面相覷,而桑木卻始終沒有壓抑住自己內心的好奇。
“我去看看!”
“師團長!外面情況複雜,還請師團長坐鎮司令部!”
還想再勸,桑木崇明卻已經出了門。衆軍官生怕頂失,連忙緊跟其後一起下了樓。
司令部大院裡已經聚集起了相當的兵力,臨時用沙袋壘起來的機槍火力點和鐵絲網布置的攔阻設施比比皆是,幾乎塞住了司令部的整個大門。桑木崇明喝退了一擁而上的衛兵,兩腳踹開一架鐵絲網,衝門而出。
司令部所在的大街上,因爲戒嚴,所以顯得比較平靜。除了留下來值守的軍官們,所有人都跟着桑木一起上了摩托車。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往北門而去......
靈壽的夜,儼然不夜。
傍晚萬人空巷、載歌載舞的情形已然平靜了下來。楊越沒有實施宵禁,只是加強了城內的警戒和巡邏。這次佔領靈壽的感覺和當初是不一樣的,就連最膽小的百姓,都看出進城的這支八路軍是多麼地威武和雄壯。通宵達旦的歡慶,讓弟兄們感覺戰爭在這一刻結束了。
白天的進城搞了個閱兵的儀式,走在前面的一支隊一、二營,着裝整齊,一色的三八式步槍、蒙着布套的鋼盔,他們的身上掛着的僞裝衣成爲靈壽百姓一夜的談資。緊隨其後的,就是一支隊的輜重和支援分隊。光擦得亮的92重機槍就有八挺。“昂昂”高叫的騾馬拖着一挺挺迫擊炮,更是奪走了許多人的眼球。
人們不禁要問,這還是八路軍嗎?
就算是鬼子,也從來沒有在靈壽縣城如此地耀武揚威過。維持治安的保安隊員們背靠着不算寬的馬路,時不時地還回頭瞟上兩眼,他們的心裡都在慶幸,還好沒有跟着王二奎頑抗,否則,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
三支隊只有王喜營參加了入城儀式,儘管他們的裝備比起一支隊來差上了許多,可是至少還有那門步兵炮撐撐場面。四挺碩大的馬克沁架在驢背上,粗長的水冷式槍身引來的驚歎聲絲毫不比人們看到迫擊炮時的少多少。
食物,很多食物!
楊越有些犯困地坐在鬼子大隊部的會議室裡,他的面前堆滿了雞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滷雞、燒雞、白麪饅頭,總之,只要靈壽地界有的食物,都被搬進了大隊部。
“楊司令...”
一個花甲老人穿着一身長馬褂,滿面堆笑地拱了拱手,說道:“貴軍軍威之壯哉,老朽平生之少見。東瀛人佔我中華之地,奪我糧、霸我財,實乃人神共憤之!今日貴軍得以橫掃倭寇,老朽欽佩之極,遂召集父老鄉親,盡出己之所有行犒勞之意,些許微薄之物,還望楊司令笑納...笑納......”
“好說好說!”
楊越努力地睜大着眼,生怕自己會聽着聽着就此睡着,他站起身,學着模樣回了一禮,說道:“許老靈壽之胘骨,晚輩哪裡受得起您的大禮!只是八路軍有軍規,鳳凰山有軍紀,凡取百姓之物,必當以錢物易之。來人啊......”
早就拿着一袋銀元的郭從如沉聲應道。
“一件一件結算清楚。”楊越回過頭來,一臉的苦色。
進城開始,就不斷地有人來送東西。若是放在沒有加入八路軍之前,他楊越也許還會坦然受之,可是現在他的腦袋上頂着的是青天白日徽章,手臂上掛的是“八路”字樣。他就必須進入角色,以免落人口實。再說,靈壽被鬼子佔領了兩年之餘,百姓本就苦不堪言,家徒四壁的比比皆是,這個時候白要了他們的東西,於情於理,都不是楊越能幹得出來的。
只是這麼一來,鳳凰山本就不寬裕的財政就捉襟見肘了。剛剛“打劫”完鬼子的倉庫,搜刮來的東西都是軍用品,一大部分是要上交軍區的,剩下的,都要補充進隊伍裡。而那些等同於廢紙的軍票,就更加地拿不出手了。
爲了“三大紀律和八項注意”,秀才霍出去了。
“這......使不得!萬萬使不得!”許老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也許他從來就沒有見過如此公平交易的軍隊。
“許老,你是想陷楊越於不義嗎?”楊越故意黑下了臉,這句話,他一晚上說了幾遍,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