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意料,劉香玉醒來之後,既沒有鬧,也沒有哭。醫煎好的湯藥端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只是淡淡地看了楊越一眼,仰頭把藥喝完之後又躺下睡去了。楊越有些內疚地守在她的牀邊整整一下午,等到天快黑的時候,才起身走出了房間。
宋二狗和楊連波兩人好像已經等了很久,杵在門外喝西本風。見楊越出來,忙不迭地上前敬禮。
“政委我就交給你們兩個了,這兩天讓她好好休息。吩咐炊事班給她弄些小米粥,等到她願意回南莊,你們再把她送回來。”楊越也沒心情去責怪楊連波了,淡淡地揮揮手,轉身去馬槽牽馬。
呂向陽打好了揹包,早已立在馬槽邊等着楊越。兩人也不說話,翻身上了馬背之後,絕塵奔向了南莊。
二娃的迴歸,讓小兔崽子很是高興。還沒讓放下揹包,小兔崽子就拉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間,那神情,就象是久別重逢的親兄弟般。肖蓉面有難色地看着兩人進了房,不察覺得嘆了口氣。
“肖組長,還在爲大娃的事難過?”楊越察言觀色,輕輕地問道。
“難過說不上,我只是有些內疚。”肖蓉的粉臉上難得地一片戚然,“當日要是我能及時預警,大娃說不定就能救回來。”
楊越點點頭,這如果全部歸責於肖蓉確實不大公平。那時的她,只是身負重任。只是楊越沒想到。肖蓉當時的認爲是爲了殺許晴,他一直以爲這個女人到鳳凰山來是爲了追查張青地。許晴之所以沒有告訴楊越,就是怕他對肖蓉不利。事實上,這件事情早就告一段落了,沒有必要節外生枝。
許晴這次在北平受的傷比起山杉元的那一刀要好太多了,刺刀雖然在她的腰上捅了個對穿,可幸運的是沒有傷到腎臟。靜養一段時間,就沒有大礙了。楊越草草地扒了幾口冷飯。然後端着一碗雞湯進了許晴的房間。可沒曾想。許晴卻躺在牀上。手裡拿着幾頁電報紙正在發呆。
“來,喝口山雞湯,補補。”
“是你啊。”許晴見楊越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忍不住地想爬起來,“哪裡來的山雞湯?”
楊越連忙空出一隻手按下了許晴:“你躺下,別弄到了傷口!這是武工隊送來地,秀才讓炊事班把這些山雞都熬成了湯。給病號們進補進補。南莊支隊地弟兄們這幾天都在太行山裡和阿部規秀死磕,是該好好地休息休息了。”
“你在看什麼?”楊越問道。
“啊,沒什麼。”許晴勉強地笑了笑,把電報紙遞給了楊越:“肖蓉給軍統華北分處拍發了幾份電報,這是他們地回件。你知道木嗎?”
“聽說過。”楊越點點頭,如果不是木在北平的掩護,許晴和顧平應該沒那麼容易逃出來。
“肖蓉是木的親妹妹。”許晴看了看楊越,象似在轉移話題:“毛萬里表面上是北平站的站長。可實際上。是木在幕後主持北平站的工作。軍統內部派系林立,各方勢力都在暗暗角力。這次北平的變故,毛萬里和毛人鳳在華北可謂損失慘重......”
“可是。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看你出神的樣子,好像有心事啊!”楊越試探地問道,畢竟他還不知道他和劉香玉地事情有沒有哪個知情人會無意透露給許晴。
不過很明顯楊越是多心了,許晴想的並不是這件事。
“你有沒有看出點什麼?”許晴含着笑意輕輕地問道。
“你指哪方面?”楊越搖頭。
許晴輕搖着皓首,“你呀,神經不是一般的粗。肖蓉和小兔崽子兩個人,你不覺的有什麼不對嗎?”
“肖蓉和小兔崽子?”楊越心裡“咯噔”一下。是啊!兩個人在鳳凰山的時候就經常私底下接觸,而且現在肖蓉看小兔崽子的眼神都覺得很曖昧。這細細想來,還真是自己的粗心大意。楊越揣摩着,想知道許晴在想些什麼東西。
“我們需要情報,需要資料!”許晴緩緩道來:“和肖蓉搞好關係,就等於和木搞好關係。軍統的資料庫非常翔實,而且北平站雖然被打掉了,可是以軍統地組織能力,將會很快地重新建立起來。如果我們能得到他們地情報共享,對我們的好處如何,我想你應該知道的。”
楊越沉默了,許晴說地的確沒有錯。現在的北平站已經換
人,靠許晴的影響力,終究還是不夠的。既然肖蓉關係曖昧,的確是可以在上面大作文章。可是轉念一想,這好像又有點不靠譜。許晴似乎還不算很清楚小兔崽子的真實身份,就算是楊越,也只能看到冰山一角。目前爲止,好像除了劉香玉之外,誰也沒辦法摸清他的真實底細。楊越的潛意識裡感覺到,這個人在日後終究會有大動作。這樣拉紅繩,會不會不大好?
“怎麼,你不願意?”許晴似笑非笑地看着沉思中的楊越,“你老實說,是不是你自己看上了人家?所以纔不樂意了!”
“哪有......”
楊越訕訕地乾笑着,肖蓉是很漂亮,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對這個女人動過心思。目前的劉香玉就夠讓他頭痛的了,哪裡還有心情去想一個不相干的女人。
“對了,今天你去了縣城!?”許晴就着楊越遞過來的湯勺抿了一小口雞湯,轉換了話題。
楊越的背上忽然涼颼颼的,想了想還是說實話吧。
“沒有,本來是想去一趟縣城,看看鬼子最近會不會有什麼行動的。後來轉念一想,好像劉香玉今天會結束訓練。我答應她要親自去接她的,所以就上了一趟鳳凰山。”
“訓練?劉香玉?”
許晴好奇地望着楊越:“她訓練什麼?難怪回來的這兩天沒有看到她。”
“嗯...”楊越看到許晴的表情,感覺到她還是有點不自在,也難怪了,以前這兩個女人表面上和和氣氣,可背地裡會不會互掐大腿,那只有天知道。她們的關係一直很微妙,也難怪許晴會生出嫌隙。
“她嚷嚷着要下連當兵,我就把她送到了武工隊的訓練場,讓她體驗體驗。這七天下來,她整個人都垮了,怕是單從她身上就能搓出兩斤泥。”楊越打着哈哈,可是一想到劉香玉的身體,腦子裡又是一片混沌。
該死,總是想起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
“我累了...”許晴忽然擺了擺手,說道:“我想睡了,你去忙吧......”
楊越拿着調羹的一隻手懸在了半空中,好一會都沒有反應過來。
“晴...”
牀上的女人背對着他,把頭埋進了被子裡,久久都沒有反應。楊越做賊心虛地暗自嘆了口氣,只好端着還有一大半雞湯的碗悄悄地退了出來。許晴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他和劉香玉的關係?如果讓她知道了,後果會怎樣?
楊越拍着腦袋,第一次嘗試到了什麼叫作如坐鍼氈。
“楊司令......”
肖蓉正好從門外回來,碰到楊越笑呵呵地打了聲招呼,“咦,這麼好,端湯給許姐喝呢?”
“呵呵,哪有,我自己喝......”楊越苦笑着,一仰頭,把一碗快涼了的湯倒進了自己的喉嚨裡,一絲不易察覺的苦味隨之瀰漫了整個口鼻之間。
許晴和肖蓉就住在楊越的隔壁,出了院子走兩步,就到了自己的住處。楊越和肖蓉擦肩而過,端着一隻空碗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裡。竈間還亮着燈,時不時地傳來幾聲大笑。
小兔崽子和二娃兩人聊了兩個多鐘頭,依然是口沫橫飛。見到楊越走了進來,兩人趕緊搬出了一條長凳,給楊越坐下。
“在聊什麼呢?”楊越看着兩個年齡相仿的小夥子,很自然地問道。
“我在聽二娃說他們和晉綏軍打仗的事,閻老西是個聰明人,可他手底下卻是一羣膿包啊!”小兔崽子“哈哈”大笑:“我聽說閻老西對蔣介石的‘焦土抗戰’很是不滿,沒想到臨到頭,他倒想在咱們中央根據地來一次‘焦土’行動,真是不知死活。”
“是啊,都焦土了,還抗個屁的戰啊...”二娃拿腔拿調,一口雷死人的山西話讓楊越都有些忍俊不禁。
“司令員,二娃今天和我睡吧。”小兔崽子眼看着也不早了,準備起身去收拾楊越的牀具。
“嗯,好吧。”楊越點點頭,“不過就只能是今天晚上了。明天,他就要上鳳凰山。”
“上鳳凰山?”兩人不由一愣,鳳凰山軍分區司令部現在是在南莊,二娃不呆在司令部,上鳳凰山去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