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的曬穀場上,許大虎和八個弟兄的屍體被整齊地一高飄揚的青天白日旗和鳳凰山獨特的白色旗幟前,老一營的戰士們託着軍帽,默默無語。大風吹過,唯有那枯草發出的“颯颯”聲響。
郭從如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鏡片之後,那雙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然紅腫。
“司令員...”
郭從如輕喚着背對着他的楊越,生怕他盯着烈士們的遺體看久了,又會暈過去。不知道怎麼了,從來沒有過如此激烈的楊越,連劉二陣亡之後,他都只是傷感了幾天,可是對於許大虎的離開,楊越已經昏迷了四次了。
“我有愧啊!”
楊越哽咽着轉過了身,“如果不是我讓他去接應許晴,虎子能死嗎?如果不是我當斷不斷,弟兄們能死嗎?你沒看見嗎?弟兄們死不瞑目啊!”
“司令員,這不能怪你!”
郭從如安慰到:“大虎兄弟死在戰場上,原本就是我們的宿命。咱們打鬼子,早就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大虎只是先走一步而已,司令員,你就不要多想了!”
楊越緊閉起雙眼,他又何嘗不瞭解許大虎。鳳凰山上上下下,哪個不是胸懷熱血?哪個不是把自己當作已死的人?可是爲什麼,到頭來,死的卻是他?如果不是他自告奮勇地替自己去大洋湖,那現在躺在這裡的,應該是自己吧?楊越長嘆一聲。許大虎是替自己去死地啊!
“司令員!”
身後哭聲頓起,楊越轉過頭,卻是孫戈已經雙膝跪地,緊隨其後,一連的弟兄們“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
“司令員,你槍斃我們吧!”
“胡鬧!”郭從如顯然不明就理,大聲喝道:“添什麼亂?鳳凰山死的人還不夠多嗎?槍斃?槍哪門子斃!”
“司令員!”孫戈手腳並用,爬到了楊越的面前。默默地流着眼淚說道:“是我們。是我們打死了支隊長!司令員。你槍斃我們吧,弟兄們的心裡不安啊!你讓我們和支隊長一起去吧......”
“你說什麼?”
楊越心裡一驚,胸口一股稍稍平淡下去的氣血又不住地翻騰起來。
“總攻發起,我和弟兄們按照你的部署,去堵北邊的缺口。在半路上碰到了支隊長他們,是我...是我下命令開槍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他們呀!”孫戈全身伏在地上。悲痛地錘着自己地胸口:“我還記得,支隊長臨死地時候緊緊地抱住我,貼在我的耳邊不斷地跟我說:不要開槍,不要開槍!我是罪人,我是鳳凰山的罪人!司令員,你槍斃我吧......”
“還有我們!”
一連的弟兄們也一起大聲喊到,對於許大虎的死,他們比誰都內疚!
“哈哈哈......”
楊越悲急反笑。沒想到啊。真的沒想到。許大虎不是死在狡猾的阿部規秀手裡,而是死在了自己兄弟手裡!這能怪誰?總攻發起時,天溝裡還是被薄霧籠罩。能見度又不超過五十米。鳳凰山地八路軍是一色的日式裝備,除了衣服之外,連鋼盔、武裝帶、槍支無不和鬼子一樣。他楊越能責怪誰?責怪孫戈的果斷?還是責怪一連弟兄們的槍法精湛?看看吧,躺在地上的弟兄們有一半是被一槍撂倒,他們的鋼盔被擊穿,子彈直接命中了頭部。對於這樣一支作戰犀利的部隊,他楊越哪裡能怪罪下來。
“不,我該表揚你們!”楊越臉上泛起莫名其妙的悲涼,“要死,也不是你們去死!”
郭從如心下一動,暗叫一聲不好,可是,他地反應實在是追不上楊越。
楊越幾乎用旁人根本就看不清地動作從槍盒裡掏出了駁殼槍,拇指一扣,擊錘扳起的同時,槍口已經頂在了太陽穴上。
“不要!”
郭從如大急,下意識地一腳橫踹在楊越的腰上,幾乎與此同時,“啪”地一聲槍響,楊越倒在了地上。
“司令員!”
孫戈幾乎嚇傻了,直到郭從如撲上前去,一把將楊越手裡地駁殼槍搶過來扔得老遠,他才反應過來。可此時地上已經殷紅一片,觸目驚心!
“快,快去叫衛生員!”
幾個弟兄面面相覷,慌不迭地從地上爬起,飛也似的往衛生所跑去。一連頓時炸了鍋,戰士們“呼啦啦”地圍了上來,看到楊越沒了動靜,有人甚至當場就暈了過去。楊越平常對待弟兄們有如己出,
地教他們戰場生存,教他們打槍,教他們戰術。日場上從來沒有惡言相向。身爲軍分區最高指揮員,可是住的和弟兄們一樣,吃的和弟兄們也一樣。很多人都把他當成了兄長,可是就這樣說沒了就沒了,怎能不教弟兄們傷心欲絕。
嚎啕大哭聲此起彼伏,更多的人卻是擠都擠不進來,只能在外面巴巴地流眼淚。
郭從如還是比較鎮定,憑槍響一瞬間的感覺,楊越的這一槍好像並沒有打中要害。他沉下心來在楊越血淋淋的頭上找傷口,還好,應該是自己心急一腳,讓子彈沒有直接射進他的太陽穴,而是擦着頭皮往天上飛掉了。這麼一來,楊越的腦袋上只有一道皮肉翻起的傷口。
“躲開,都圍在這幹什麼,司令員還活着!”
郭從如一把抱起楊越,大聲地嚷到:“孫戈,快去衛生所,讓大夫做好手術準備。我帶司令員馬上就到...”
“是...是!”
孫戈一聽楊越還有救,當下又充滿了希望,他撥開不願散去的人羣,撒開兩腿頓時飛快地跑向了衛生所。
弟兄們自動地分開了一條路,讓郭從如過去。幾個身強力壯的弟兄想過來接手,讓秀才打發開了:“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南莊現在兵力不足,該上哨的上哨,該巡邏的巡邏。沒事,都別杵在這!快滾!”
曬穀場上發生的一切,左副參謀長和老賀都遠遠地看在眼裡。老賀手裡捏着一份電報,看着楊越被人抱着送往裡衛生所,心裡頓時涼了一大截。
“左副總長,這要怎麼辦?”
“鳳凰山的事,讓他們自己處理吧!”左副參謀長長嘆了一口氣,黯然地轉過了身:“楊越太感情用事了,在抗日戰場上,鳳凰山要走的路還很長。阿部規秀這一次從楊越的手裡逃脫,以楊越的性格,他肯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可惜我不能在鳳凰山呆太久,以後該怎麼辦,希望他自己能夠想清楚吧。賀炳炎同志,以後啊,你還得多跟他通通氣,別讓他象一頭蠻牛一樣,亂來!”
“是!”老賀點點頭,繼續說道:“曲陽的戰場現在在膠着之中,大洋湖幾乎壓上了全部力量。司令員也同意358的出擊行動,可同時,源的守敵也已經傾巢而出,會同黃土嶺的日軍正趕往曲陽一線。358如果動作不能再快一些的話,我擔心他們會被敵人拖住。那樣,大洋湖的部隊就被動了!”
老賀很焦急。一天時間,戰場上瞬息萬變。八路軍在左副參謀長的一力要求下,定了決心要吃掉藤原大隊。曲陽和行唐的日軍暫時被游擊隊拖住了腳步,大洋湖支隊在兩縣之間擺開了陣勢,死死地頂住了藤原三番四次的進攻。後插358主力動作雖然很快,可是要形成包圍夾擊之勢,依然需要時間。這個時候日軍第二旅團幾乎是全軍出動,如果在他們趕到之前還不能打掉藤原的話,後果就堪輿了。
“唐縣還有鬼子一個聯隊,怪就怪,到這個時候都沒有動靜!”老賀皺着眉頭,“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有陰謀又能怎麼樣!?”左副參謀長淡淡地說到:“在區域對比中,敵我雙方的兵力幾乎持平。但是在局部,我們現在仍舊佔據了優勢。鬼子想調動部隊,也不是說調動就能調動的。八路軍不打則已,一旦要打,就必定要讓鬼子喊痛!告訴陳錫聯,讓他火速趕往曲陽戰場,715和716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