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楊越喝了一口熱粥,手裡捏起了一個地問到。
“你來了,我爲什麼不能來!?”劉主任沒有擡頭看他,低聲地說到:“吃飯不能說話,有話一會再說吧。”
“好。”
楊越點點頭,眼角餘光瞟了瞟周圍默默往嘴裡塞着食物的人羣。整個食堂除了喝粥的聲音,就剩下碗筷時不時地碰撞在一起,發出“噹啷”之聲。
楊越把窩頭一把塞進了嘴裡,嘟囓着又喝了兩口稀飯,然後拎着飯碗就朝門外走去。劉主任緊隨其後,兩人並排着來到了操場。
“半年了吧?”楊越打了個嗝,“可我連我救命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劉香玉。”劉主任“呵呵”一笑,白淨的臉上露着兩個淺淺的酒窩。“你什麼時候到的?”
“沒多久,從石家莊坐火車到太原,然後在山西逗留了幾天,順便欣賞欣賞祖國的大好山河。你呢?什麼時候從冀中出來的?”
“十月十一,本來呂司令員說我一個女人家,上路不方便,讓我和馬隊長一起來。可是他卻提前一天走了,後來我還去鳳凰山找了你,你那時已經走了好幾天了。不過,你的情報長可是拷問了我好久!”
“她拷問你什麼?你們兩個不是認識的嗎?”楊越啞然失笑,有時候許晴的疑心實在是太重了。
劉香玉神秘一笑,沒有回答,卻轉而問到:“你分在了哪個班?”
“軍事理論。蘇聯老大哥的步兵戰術條例、戰術指導思想、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和實踐、中國共產黨黨章......,加起來,得有這麼厚!”楊越嘆了一口氣,伸手比劃着。
“你入黨了?”劉香玉暗暗搖了搖頭,她對軍事理論實在是沒什麼興趣。
“恩!”楊越點着頭。“今天下午開學典禮之後,就是我的入黨宣誓儀式。怎麼樣?到時候帶頭給我鼓個掌?”
“好啊,”劉香玉俏皮地彎了彎嘴角,然後一本正經地看着楊越,“楊越同志,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個預備黨員了。作爲一個老黨員,我不得不提醒你。組織對你的考驗纔剛剛開始。在以後漫長的革命路途上,希望你能發揚我黨光榮的傳統,牢記黨地使命。時時刻刻做好爲了人民、爲了中華民族的解放事業而犧牲的準備。用自己的鮮血甚至生命來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推翻壓在人民頭上的三座大山!”
楊越腦袋“嗡”地一聲一陣眩暈,“你...你不去當政委實在是太可惜了。”
“你說對了!”劉香玉揹着雙手,眼神裡透着一股頑皮,“我十四歲就是預備黨員,35年部隊度過烏江之後。我就成了衛生隊的指導員,首長們都叫我劉小政委。在軍區醫院,我是外科組的主任兼政委。而且3份我們畢業之後......”
“畢業之後,你就去總政治部當主任?”楊越呵呵一笑,擡手敬了個軍禮:“首長好!”
“不是的!”劉香玉被臊了個滿臉通紅,連忙轉頭去看四周有沒有人。
“我報到地時候聽康校長說,畢業之後,我可能會被派去某個分區擔任第一政委。”
“第一政委?”楊越咋了咋舌,分區第一政委代表着什麼?要知道,在1942年五一大掃蕩之前。部隊的政工幹部比軍事主官要高上一檔次,在“民主集中制”中擁有最後的決策權。
五一大掃蕩的時候,冀中軍區出了個雪村慘案。在鬼子重兵合圍的時候。八分區的司令員和政委就是在主動轉移和先掩護鄉親們撤退的兩個意見上相佐,導致丟失了最好的撤退時機,從而造成了分區首長雙雙陣亡地惡果。從那以後,毛主席就指示,在軍事行動上,一切行動由軍事主官說了算。政治生活才由政工幹部說了算。這個模式從雪村慘案之後就一直延續了下去。
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去任軍分區第一政委。這個......好象有點不大合適吧。
楊越抓了抓頭。有些無語。
“你別這樣看着我。說實話,我心裡也很慌。在醫院開展政治工作我倒是還有些威信。至少我是個大夫。可是,在軍事上,我真的一無所知。我怕我勝任不了。”
“哪的話。”楊越訕訕一笑,雖然他的心裡也默認了劉香玉不是個當政委的材料,可是打擊
幹不出來的。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其實只要你記住,軍事決策上多聽取他人的意見,別充內行。然後在生活上多用黨章來套,用黨性原則來規範每一個人的言行舉止,那你就算是個好政委了。”楊越沉吟着,從他當兵以來,自己地指導員就是這麼幹的。
“這樣就行了?”
“怎麼不行,就跟在醫院一樣。只是你的手下不再是拿着手術刀地大夫,而是一羣扛着槍的戰士。其實只要你到了這個崗位,你就會發現這並不爲難。”楊越一本正經地開導道:“別怕,凡事都有第一遭。混久了,就習慣了!”
“什麼叫混久了!?”劉香玉皺了皺眉頭,說到:“這是黨性問題,靠混的話,那我就愧對組織上的信任了。”
楊越連忙擺着手,說:“行行行...不是混,好好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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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典禮在禮堂進行,主席臺的後面,掛着一幕鮮紅色的幔帳。幔帳上分別鑲着兩個偉人地頭像,一個是列寧,一個則是馬克思。主席臺地兩側,擺上了八面同樣鮮紅地黨旗。
首先是彭教育長致開學典禮詞,然後在如雷的掌聲中,康校長着重講了三點需要堅決貫徹地事項。
一:堅決擁護黨的領導,爲了黨的事業而勇於獻身;
二:努力學習理論知識,特別是有關於黨的一切知識。
三:發揚不怕苦,不畏艱難的精神,保質保量地完成訓練課程。
只不過,從這三點引申出來的東西那就是相當的多。
康生口沫橫飛地講了一個多鐘頭,楊越感覺自己的腦袋有些眩暈,兩雙沉重的眼皮也開始打起架來。雖然是第一次進黨校,可事實上他是第二次加入黨組織,這些不算陌生的臺詞他早就耳熟能詳了,硬要他再聽一遍完整的,實在是有些爲難。
身邊的老賀也和他一樣,直着的身體開始了搖晃。往這些粗枝大葉的軍事主官腦子裡塞理論,遠沒有讓他們提着槍去和鬼子拼一場刺刀來得痛快。
楊越心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要不是今天下午還有宣誓儀式,他鐵定會在開會前一小時就把老馬從哨位上趕下來了。
“......好了,我就說到這。”
康校長扶了扶眼鏡,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水。
會場上頓時再一次響起了如雷的掌聲,楊越巴掌拍地特別響,震地老賀兩眼一陣發直。
主席臺上,彭教育長站起了身,“我宣佈,開學典禮禮畢。下面,請冀中軍區的楊越同志上臺,在偉人的注視下,在莊嚴的黨旗下,作入黨宣誓儀式!”
終於輪到自己了。老賀轉過頭,微笑地朝着楊越緊了緊拳頭!
楊越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來整了整嶄新的軍裝,然後昂首挺胸地在衆人的掌聲中邁着標準的齊步動作跨上了禮堂的臺階。
“啪!”
楊越把腳釦地很響,以立正的姿勢面朝着主席臺敬了個禮。康生和衆人一起站起來,目視着楊越,等待着莊嚴的一刻。楊越開始還不怎麼覺得,可是當他轉身看着那一面面鐮刀斧頭的旗幟時,不知怎麼了,心裡忽然涌起了一股熱流。那熟悉的旗幟,那血一樣的顏色。無論在哪個年代,這面旗幟都代表着一代又一代鐵血軍人的信仰,都代表着每一個人內心澎湃的情愫。
“我宣誓!”楊越緩緩地舉起了攥緊的右手,面朝着黨旗一字一頓地大聲說到:“我志願加入中國共產黨!擁護黨的綱領;遵守黨的章程;服從黨的領導;履行黨員義務;執行黨的決定;嚴守黨的紀律;保守黨的秘密;對黨忠誠,積極投身革命工作之中,繼承先烈的遺志,爲了實現共產主義而奮鬥終身,隨時準備爲黨和人民犧牲一切,永不叛黨!”
楊越的眼眶忽然潮溼了。他的內心很清楚他這不是在喊臺詞,不是喊口號。不管其他人是怎樣的看法。但是在他的心中,這次宣誓他沒有在表演,更沒有在作秀。這是一次嚴肅而莊重的宣誓!是他向所有犧牲在抗日戰場上的先輩們最崇高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