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亞的寒流又一次夾帶着呼嘯的風聲和漫天的雪花山,剛剛進入十二月,光禿禿的山上一幅白皚皚的雪景。大羣的烏鴉“刮刮”地歡叫着從地上騰起,撲扇着雙翅飛向了湛藍的天空。
陳啓超修繕一新的院子裡,楊越和劉二兩人蜷在了牆頭,混身是水。
四十多米外的曬穀場邊,郭從如拿着一個紙卷的喇叭筒,在高聲大呼:“裡面的人聽着,中彈的雙手抱頭,慢慢地走出來。投誠的,把你們的手放在我們看得見的地方,八路軍優待俘虜!”
“他孃的,這話聽起來怎麼那麼耳熟!?”
劉二甩着一截空空如也的袖子,右手一揚,一顆緊實的雪糰子“嗽”地一聲越牆而出,雪球以極快的速度劃過了一道弧線後,“蓬”地一聲,準確地打在了來不及躲閃的秀才面門上。
楊越回頭看着十幾個滿身白點的弟兄,心裡長嘆一聲,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去年打雪仗的時候,他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可到如今......
歷史啊,總是會有驚人的相似。只是,發生在誰的身上還真是有待商権!
面對着楊越拒絕投降的信號,許晴和郭從如指揮着兩百多人的隊伍朝負隅頑抗的“敵人”發起了最後的總攻。
頓時,大片的雪團有如冰雹一般“唰唰”地從天而降,“蓬蓬”的砸在人身上,混雜着悶哼聲響成了一片。
“你們這幫娃,我這纔剛翻新的房子!這瓦還是昨天蓋上去的啊!”躲在屋裡的陳啓超終於忍不住推門大喊,可哪知道,迎面而來的十幾顆“炮彈”剎那間就把他的聲音給打回去了。
幾張瓦片“哐啷哐啷”地從房頂上墜落,轉瞬間就變成了一地地瓦渣。
“我就知道。你***選的什麼鳥地形!!”楊越大嘴一張,噴了劉二一臉唾沫。
“宋西林,宋西林!”劉二罵罵咧咧地轉過頭去,指着已經被打成了雪人的宋西林大罵:“就是他個***帶我們進來的!”
兩人的腦袋上下起了一片雪霧,紛紛揚揚地看不清人。
“活着的,還有陣亡了地,都給老子把雪團捏緊咯!就是死,也要死在敵人的刺刀下!”楊越用起了吃奶的力氣。揉出了十七八個雪糰子:“鳳凰山不養孬種,不怕炸的,跟我衝!”
十幾人對兩百人......
就算每人都有三頭六臂,那也是一百來隻手對上了四百多隻手......
一陣鬼哭狼嚎之後,楊越躺在了地上。他把腦袋上的鋼盔取了下來,默默地數了三遍,淨中七彈......不,是淨中八彈。
劉二扒拉着兩條腿。半邊臉已經完全被雪渣糊住了。
“司令員......”宋西林齜牙咧嘴地爬到兩人的身邊,“報告,我部全體陣亡......”
“都躺着,就是死了,也不能讓敵人閒着。我們就躺這了,我還真不信敵人不給我們來收屍!”
楊越一咧嘴,轉頭看到了穿着一身花棉祅的許晴臃腫地走了過來。
“楊司令員,起來吧!晚上就要給你餞行了,許大虎、李雙洋還有順子、許東這眼看着都要到南莊了,你還不趕緊洗洗。換身乾淨的衣裳迎接迎接?”
自從“櫻花”行動展開以來,鳳凰山地頭頭目目們第一次齊聚在了南莊。就象大半年前那樣,大家把幾張八仙桌拼湊在了一起。圍着坐了下來。
劫後餘生的南莊並不富裕,搶收的糧食早在地道時期就已經用去了一半,這會擺在桌面上的,只有少數的白麪饅頭,多數的還是黃燦燦的窩窩頭。兩大碗油果子,被十幾隻手抓了一輪。等到楊越伸手的時候。就已經空空如也了。
“這是給我餞行呢?還是給你們餞行呢啊?”楊越不滿地撇了撇嘴。眼睛盯在了剛上來的一碗紅燒肉上。他都想不起,到底有多久沒有見過這麼大塊還油孜孜的肉了。
“怎麼會有肉?不會是用鬼子地罐頭肉做的吧?”
“瞧你說的。這可是我和鬍子兩人從鬼子口裡搶下來地。”
許大虎嘴裡嚼着油果子“嘎吱嘎吱”直響,油呼呼的一雙手在衣服上揩了揩,得意地說到。身邊的着鬍子點點頭,抹了抹嘴角,接着說到:“前兩天,我們在鐵路上打了個伏擊,截獲了鬼子一車凍豬肉。本來我和大虎昨天就能到的,就是爲了多帶幾扇肉來,所以想方設法地繞過鬼子的封鎖線,這才晚到了一天。”
“你們弄了多少豬肉來?!”楊
溜園,想去年這個時候,他和劉二眼睜睜地看着幾汽敢下手,現在可好,許大虎和鬍子一傢伙就倒騰了一車皮。
“不多!”許大虎伸着兩隻手,撒開了十個手指頭,左右看了看,大聲說到:“二十來扇!”
“......”
一桌地人都笑了,這數數地可真是滴水不漏。
“笑什麼呀!”許大虎不明就理地一本正經,“我走地時候跟顧平和孫戈說了,留下隊伍和上村父老鄉親一禮拜地肉食,剩下的兩百來扇肉,過幾天就統統送到南莊來。這狗日地小鬼子把咱鳳凰山害地夠慘,鄉親們怕是許久沒見過葷腥了。咱好歹也算鳳凰山的人,有好處,當然不能忘了本!我和鬍子算了算,南莊的分上五十扇,其餘的還能分給柳莊、宋莊、小王莊和郭家村。”
“就按你說的辦吧!”楊越“呵呵”笑着,端起碗站起身來:“對不住各位了,鳳凰山今年沒藏酒。不過不打緊,來,今天我們就以茶代酒,爲了全體鳳凰山的鄉親們,謝謝兩位了!”
十幾只碗“噹噹噹”地碰撞在了一起,澄清的涼白開“嘩嘩”地在空中飛舞着,瓢潑着。
“酒”過三巡之後,衆人終於走向了正題。
許晴的雙眼裡流露着一股依依不捨之情,看了看山杉愛,又看了看楊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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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不比鳳凰山,這一路過去,到處都是敵人的封鎖線,本就危險重重。雖說八路軍已經同意了我們整編的請求,可你也知道,在政治上,你是個後輩。你一沒有資歷,二沒有背景,一入官門深似海的道理我不說你也應該懂的。本來因爲我原來的身份,在這件事上並不該多嘴。可是,我真的很擔心,你、我們還有整個鳳凰山從踏進共產黨的門檻以後,接下來將會面臨什麼。你這一去,還需多加小心,萬事以和爲貴,低調行事纔是上上之策!”
許晴一席話,說地大家都有些尷尬起來。加入八路軍這個想法,其實在很早以前,楊越就已經提出來過。再加上後來張青的加盟,衆人對鳳凰山的前途都早就心知肚明。只是真的等到這一天的到來了,過慣了粗野狂放生活的鳳凰山衆人,忽然要穿上一色制式的軍裝,頂着國軍的帽徽,心裡難免會有點打鼓。
至少,以後看到領導要敬禮,不能大呼小叫,不能經常爆粗口。
“放心吧,這些我都會注意的。”楊越點點頭,看了看低頭夾菜默默不語的張青,悠然說到:“倒是你們,我始終放心不下。眼下鬼子雖然是不輕易出戰了,可是我們卻不能閒着。這一段時間是我們發展的大好時機,能不能拓寬我們的根據地,在鬼子下一次圍攻之前,穩定住當前的大好局面,纔是現在的重中之重。我這一走,最少要三五個月。秀才......”
“恩?”郭從如擡起了頭,扶着眼睛看向了認真的楊越。
“我們現在還有多少錢?”
郭從如沉吟了一會,說到:“可能不會太多,上次我清算過一次,現洋只有六百塊不到,金條倒是還有四十來根。都是上次我們打靈壽的時候,從鬼子手裡搶回來的。”
“軍票呢?”楊越擡了擡頭,心裡在飛快地換算着,“鬼子的軍票我們還有多少?”
“鬼子的軍票我們存的不多,也就十來萬的樣子。這玩意除了進城買些藥品之外,我們從來就沒用過!”秀才砸巴了嘴,不知道楊越提這個幹什麼。
“從今天起!”楊越停下了手裡的碗筷,掃視着衆人,“把所有的錢全部折算成現洋,按照人頭,平分給每一支部隊。我要你們能花多少花多少,不管用什麼辦法,全部用來收購糧食、藥品和醫療器械。李雙洋、柳大生、許東!”
“有!”被點到名的三人“啪”地一聲站了起來。
“你們遠離鳳凰山,沒有我在,以後小事自己了斷,大事就多請示張參謀長和許情報長。無論發生何種狀況,記住三條:第一,自保;第二,自保;第三,還是自保!”楊越也站了起來,“其餘各部,也需一同努力,大力發展地方武裝力量。主力在鬼子重兵面前可分散,可遊擊!只有一條,不可硬碰硬!”
“是!”衆頭領齊聲答到。
劉二滿臉狐疑地望了過來,輕聲地問到:“大哥,這是要打仗了麼?怎麼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來了?”
楊越撇了撇嘴,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的山杉愛沒有說話。往下,該是令尊大人爲了挽回二十五路圍攻的顏面而發動的“五次大圍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