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雞鳴犬吠之聲,徐天來起身出來一偷瞄一眼,天色尚且灰黯不明,不過徐天來還是決定出發,臨走時還從旁邊一戶人家順走了村民一點點乾糧以及獸肉,甚至還順走了一身破爛衣服,本來他想留下幾錠金子,又怕給村民招來災禍,索性不留了,日後另行補償便是。
爬過幾座山,天色微明,徐天來換上順來的衣服,除了乾糧獸肉,藍珀晶紗以外,其他的包括腰牌都統統包好埋在了地下,做好了標記,徐天來看着手中的藍珀晶紗,嘆了嘆氣,塞在腳底。
走走停停,一路上徐天來慢慢從最開始的一些不安中緩了過來,昨天從清晨開始,他像是被捲入一場噩夢裡,身不由己的就跟着方一圭下了山,不明就裡的參加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任務,直到遭遇埋伏,到現在一路逃亡。
徐天來想的不是任務,或者爲何會遭到伏擊,想的反而是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逆來順受一般,秉持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在南離,似乎一切都被別人安排,從來都沒有表現出自己的主見,也沒有表露出自己的一點點心思。
徐天來慢慢想來,越來越覺得南離或許真就像一個大牢籠,雖然說什麼也不用愁,只管修行,但徐天來想着想着,腳步漸漸慢了下來,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不回南離,他都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不過一旦有了這種心思,逃離的野望也慢慢變得越來越強烈,到最後乾脆不辨方向,隨性而行。
由於許久沒有追兵前來,徐天來只覺得越走越暢快,心情也變得舒暢起來,一旦有了不回去的想法,感覺心裡像是卸去了一塊大石頭,此刻他不像時逃亡,倒像是出遊一般。
行至中午時分,徐天來遠遠看見了一個樵夫打扮的人,便上前問道:“敢問大哥,此處是何地界?”
那大漢上下打量了徐天來一番,見他雖粗布破鞋,但皮膚白淨,遲疑道:“這裡是南懷地界,你這小娃從哪裡來,看着不像我們這裡的人。”
徐天來根本沒聽過這個地方,又道:“小子本要上京,不料路遇匪徒,好不容易逃得性命,這身衣服也是路上遇到幾戶人家所贈,不過那幾戶人家也是逃難而來,也不知此處是何地界。”
那樵夫尚未放下戒備,只道:“聽說這幾年匪徒慢慢多了,可是我沒有聽說附近有啊,你是一個人?”
徐天來含糊其辭道:“我看他們並無犀利兵器,應該是流民吧,小子本來有一起上京的幾個同鄉,遇到那些流民搶劫,慌亂之下儘想着逃命了,一下子我們都都逃散了,也不知道現在他們怎麼樣了,身在何方,對了,這位大哥,這南懷是哪個州的一屬?”
樵夫點了點頭道:“流民倒是多了不少,不過都是苦命的人,不會傷人姓名,你可以放心,這是鄣州南懷縣,小娃你要是去縣城,從這個方向走,翻過兩座山過了一個樹林,就能看見官道了,然後順着官道往那邊走,嗯,就是往進官道的左邊走,再走幾裡地就有一個送信的房,你可以在那住一晚,然後再走差不多五十里地,應該就到縣城了。”連說帶比,算是把路指了。
徐天來一聽,居然已經到鄣州了,這送信的房,莫非是驛站?徐天來並不打算去驛站或者縣城,因爲他不知道南離門有沒有在俗世找他,他也不敢去賭,也不想去賭,他只想知道方向去趙國,或者穿過趙國去魏國,如果魏國不夠遠,他還打算穿過魏國,聽說魏國之外有大草原,
總之離越國越遠越好。
於是又問樵夫:“敢問大哥,這州城是怎麼走?往哪個方向是趙國,哪個方向是京城?”
樵夫搖頭道:“我這去過最遠也就縣城了,至於你說的那些地方怎麼去,你去送信那問那些收錢的,他們知道。”
送信的是驛站,收錢的肯定是驛卒了,徐天來謝過樵夫,那樵夫瞅了他幾眼,嘀咕着走了。
徐天來也不在意他嘀咕什麼,向他說的方向走去,剛走幾步,那折返樵夫叫道:“小娃,我看你鞋破了,我這有一雙草鞋你拿着,穿在外邊,我看你細皮嫩肉的,應該沒吃過什麼苦,可別把腳磨破了。”徐天來連說不用,樵夫還是硬塞給他,徐天來只好鄭重接過,並問樵夫姓名,那樵夫原本說無需如此,但架不住徐天來追問,見徐天來誠心,也不像壞人,於是告訴了徐天來,原來他叫王大郎,徐天來暗暗記下了這個名字,不過自己要去魏國或者更遠的草原,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報答。
不過他也沒有過多糾結,照着王大郎指的路,果然看見了官道,不過他沒有走上官道,而是躲在官道遠處的樹上,觀望起來,想尋一個能指路而且又跟官府以及門派沒有干係的,等了一會,聽遠處馬蹄聲響起,徐天來看去,一輛馬車緩緩而來,徐天來見馬匹雄壯,車身華貴,不像平民能擁有的,沒有上前,繼續躲在一旁。
一個時辰過去,過去好幾撥人,雖然其中有幾個行人,但是後面一隊兵卒離幾人並不遠,不過徐天來倒是頗有耐心,繼續等待。
這一等又是近一個時辰過去,徐天來終於看見單獨一個小販揹着一個包裹走來,於是跳下樹來,用泥往臉上胡亂一擦,裝作遭匪的書生,上前問道:“敢問大叔,往州城怎麼走啊?”
那人遠遠就看見他靠近,把包裹放下,不着聲色的打量了一下徐天來,回道:“小兄弟這是遭了難?不過要去州城的話,可是遠着哩,估摸有三四百里。”
徐天來嘆氣道:“小子嶺州嶺南人氏,從未出過嶺州,這是第一次跟同鄉出門,我等計劃欲往趙國求學,因路途遙遠,爲抄近道走了小路,不曾想遭了匪徒,財物也被搜刮了去,同鄉也走散了,現下只能到州城暫時投靠親戚,再看有沒有機會去趙國,不然白出來一趟,回去不好交代。”
小販想了片刻,道:“現在我們鄣州也不太平,聽說匪患四起,只有走官道還算安全,不過若有餘錢,還是僱幾個護衛比較好,現在的匪徒膽大的很,聽說連官道都敢上,不過小兄弟說要去趙國嘛,可能是去不得了,聽說那邊邊界那邊匪患更加嚴重,甚至有修行者做匪的,不過我也都是道聽途說做不得準,可能因爲我運氣好,沒有見過什麼匪徒。”
徐天來道:“多謝大哥,小子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這趙國倒是非去不可。”
小販又想了想,道:“如果非要要去趙國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不過估計要等一段時間了。”
徐天來問道:“爲何?再等一段時間也並無不可,只要能去,我願意等。”
小販沉吟道:“再過兩個月有一個大商隊去趙國,聽說那是修行門派的商隊,再厲害的悍匪大盜,也沒有有這個膽子招惹他們吧?到時候你可以跟他們一起去趙國,不過聽說得交一筆錢,具體是多少錢我也不太清楚,哈哈哈哈,我也是聽說,聽說而已,不過大商隊這事情倒是確實有,交錢的事只是聽說。”
徐天來心想:這越國修行門派的商隊,就算不是南離門和飛靈門的,也跟這兩派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他可不想隨行,他要的只是知道方向而已,就算路上真遇到匪徒了,憑他現在的本事,那威脅基本是不可能有的,除非遇到地階,不過也沒有哪個地階會幹這種攔路搶劫的勾當。
便直接問道:“那州城是往這個方向吧?那趙國也是往這個方向嗎?”
小販見狀,往北邊指了指道:“州城是這個方向。”又往西北指了指,道:“趙國是這個方向,不過小兄弟你可別想着走近道了,這荒山野嶺的,別說你沒有吃的,就算你有吃的,也運氣特別好沒有遇到匪徒,這山野之中,猛獸野物可是不少,你若是遇上我看凶多吉少,能不能走出鄣州都是問題哩,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去投奔親戚,等兩個月再跟着商隊去趙國吧,如果實在不行,就直接回老家算了,等到他日這天下太平一點,再去趙國也不遲啊,雖然說學問重要,可這命更重要,唔,再說我漳州有學問的人也很多嘛,當朝那個什麼尚書就是我們鄣州的哩,”
徐天來謝道:“多謝大哥了,我只是問問,怎麼可能獨自一人去哪山郊野外,小子我可還沒活夠呢,不過小子還有一件事着急知道,大哥這一路有沒有遇到像我這樣遇到匪徒的人?”
小販搖頭道:“沒有哩,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那些個匪徒只是求財求吃的,不會故意壞人姓名,或許你的同鄉們已經回鄉了也說不一定,好了,我要趕去封橋驛站,小兄弟要一同前往嗎?還是要在附近驛站歇息一晚,不過我看你也沒什麼錢了,他們怕是不會給你進去歇息哩,還是跟我去封橋驛站,我可以暫時安排你住一晚。”
徐天來故作心動的想了想,道:“多謝大哥,不過小子我想在這等一下,萬一遇到逃走的同鄉,一來心安也些,再則也可以做個伴。”
小販也不堅持,背上包裹道:“那我就先走了,小兄弟可不要等的太晚,這天晚上可冷哩,就算年輕抗的住,官道旁也會有野獸出沒。”走了幾步又回頭道:“如果前面這個驛站不讓你住,你可以到封橋驛站尋我,就是從這裡走的第三個驛站,我叫王德本,你到了直接說我名字,驛站裡都認識我。”
徐天來深躬謝過,小販笑道:“小兄弟不必客氣,走哩。”
王德本剛走,徐天來剛說幸好沒有遇到其他人,就見遠處馬蹄聲響起,徐天來幾個閃身又躲到了大樹上,只見幾匹馬疾馳而過,有一個騎士似乎還往這邊看了一眼。
徐天來頓時就再不敢待在此地,不過也不用待在這了,既然問到了方向,就朝那個方向去便是了,打定注意,便朝趙國方向走去。
就這樣風餐露宿, 雖說吃住不好,但也逍遙自在,徐天來走了三天,人沒遇上,倒是遇到幾頭野獸,不過不是被打跑就是成了徐天來的腹中之物,雖然沒有南離山上的精細,但徐天來也吃的津津有味。
轉過一處山坳,徐天來見前面有個水泉,便想上前打水,不過沒走幾步,徐天來就開始緩緩後退,因爲他看見泉水旁邊有幾個腳印,仔細看看痕跡,腳印浮而不陷,顯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徐天來並不想節外生枝,這條路不行,繞遠一點便是了。
小心翼翼的後退幾步,聽不到附近有什麼動靜,轉身就換一條路走,不過並沒有表現的多驚慌,想了想砍了一捆柴火背在背上,又編了一個籮纏在腰間,想着自己現在蓬頭垢面,應該像一個農家子了吧。
沒等他爲自己的手藝得意多久,就聽前面有人急行的破空之聲,徐天來下意識的就要躲起來,不過一下忍住了,他現在可是一個上山砍柴的農家子,怎麼可能聽見那麼遠的聲音,還躲什麼躲,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於是又故作輕鬆的走進小道。
聲音由遠及近,好巧不巧正是徐天來這個方向,徐天來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耐着性子等人近了就裝作害怕摔倒,不過沒等他摔倒,就又一個黑衣人忽然摔倒在他面前,衣服多處破口,看來受傷不輕,哪黑衣人雖然摔倒,但很快起身,捂着胸口咳了一聲,彷佛沒看見徐天來一般,又跑了。
沒等徐天來看清,又有幾個人追過來,這次倒是看見徐天來了,一人看向另外一個像是領頭的,那人沉聲道:“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