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一處山間谷底。
除了來時的路,三面皆是黝黑的山脈,連綿蜿蜒,像是被羣山環繞。
遠遠望去,盡是墨綠的顏色。
可怪異的是,在血霧之外時,安樂從不曾見過這樣的羣山。
簡直就好似……來到了另一處地域。
許是因爲山體的遮蔽,附近光線黯淡,天空中始終有種灰濛濛的質感。
好在,安樂有【夜視】的詞條,依舊能看得很真切。
他先是在原地調息,將之前翻涌起的煞氣壓下心頭,同時暗自反省。
“還是太魯莽了。”
以安樂平時的性格,肯定不會以身犯險,只爲殺死兩個無關緊要的練氣修士。
但是……
“我忍不了啊!”
安樂眼眸中閃過一絲血色的兇意。
雙拳微微顫抖,想打爆、撕裂些什麼東西。
不得不說,這次推演的經歷,以及詭地潛移默化的刺激,讓他的性格發生了細微的偏轉。
而且,在這種鬼地方,恐怕……
不瘋魔,不成活!
只有比邪祟更兇殘,才能活着從這兒走出去。
當然,安樂也並非失去了理智。
相反,他比以往還要清醒。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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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下幾枚回氣丹和氣血丹。
待到藥力化開,狀態恢復至最好。
安樂【鎧】下的眼眸睜開,流露出微光。
喚上小小紅,重新向前方進發。
咔吱……咔吱……
腳踩在一根乾枯暗紅的枝葉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與方纔茂密的森林不同,此地的植被很是稀疏,僅有幾棵東倒西歪的歪脖子樹,還有零星的灌木分佈。
環顧四周,竟是連個可供藏身的地方也沒有。
看似平靜祥和,實則暗藏兇險。
【野獸直覺】無時無刻不在傳來刺痛感。
時而輕微,時而強烈。
凡是小小紅面露異色的地方,安樂都選擇繞路而行。
就這麼不到一百米的路,他就繞了三四次。
好在,安樂最終還是有驚無險的走過了這段道路,擡頭看去。
不遠處,一條幽深的河流,已經近在眼前。
河水自山間的某處流出,又流向不知名的地方,看不到起點和盡頭。
老實說,河流不是很寬闊,一眼便能望到對岸。
以修仙者的本領,有數種方法可以輕鬆過河。
但河邊,紫雲宗等人卻站在那裡,面色凝重,不敢輕易行動。
萬新榮正驅使着一件法器,飛過河流的上方。
嘩啦!
水花四濺。
從烏黑的河水中,猛然鑽出一道黑影,張開大口,一口便將法器吞入腹中。
隨後落入水中,不復得見。
其速度之快,不要說是尋常練氣,就連萬新榮都難以看清。
僅能用靈識模糊的捕捉到,它體表覆蓋着一層長長的紅色毛髮,以及魚鱗狀的鱗片。
“萬師伯,要不……飛得更高些?”
僅剩的練氣弟子徐三尺輕聲說道。
可三個築基修士,都沒有這麼做的打算。
在這處秘地的空中,潛藏着遠比這條河流更可怕的存在。
這時,河上傳來潺潺的水聲。
船槳撥動河水。
一葉小船,自遠方駛來。
有一頭戴斗笠、披着蓑衣的身影,站在船上,不緊不慢的搖着槳,口中似在哼着古老的歌謠。
萬新榮等人心中發寒。
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人影,多半……根本就不是人!
小船很快靠岸。
斗笠遮住的陰影下,傳來沙啞蒼老的問話。
“四位有緣人,可是要渡河?”
萬新榮心中一跳,面不改色的說道。
“那就勞煩老丈了。”
即便到了現在,他仍認爲,這秘地深處有大機緣存在。
或許能讓他離金丹更近一步。
都已走到這裡,不去試一試,萬新榮不甘心!
“呵……那就,請上船吧。”
擺渡人譏諷的輕笑一聲,讓開身位。
等到四人都上了小舟。
“老丈,你這是……”
萬新榮見對方遲遲不走,有些疑惑。
擺渡人幽幽開口:“有緣人,可還有一位呢。”
話音還未落,一道全身漆黑、看不清面目的詭異身影,緩緩向河岸邊走來。
他通體縈繞着凶煞的怨氣。
身上覆蓋的與其說是鎧甲,倒更是一層活着的物質,生出鋒利的尖刺,散發一股毒素的腥甜。
看到這人的模樣,實力最弱的徐三尺,被嚇得臉色煞白,輕輕顫慄。
“是……是你!”
他認出來,就是這傢伙害死了他的兩個師兄。
萬新榮變了臉色,怒意涌上心頭,正準備動手,卻聽見擺渡人沙啞的話語。
“打打殺殺,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然,祂會生氣的。”
說完,他也不管船上的人是什麼反應,用力撐動船槳。
“渡河咯!”
小船緩慢的動了起來。
萬新榮憤然盯着安樂,最終還是忍住了。
當他想動手時,靈識中就傳來極度危險的預感。
擺渡人不是在危言聳聽。
有某種存在,正在注視着他們。
安樂坐下,對這結果毫不意外。
不僅在這小舟上,到了河對岸以後,這羣人也暫時不會有出手的機會。
這纔是他敢大搖大擺現身的原因。
雙方都沒有互相交流的意思。
空氣安靜了下來。
僅剩水流潺潺的聲音。
安樂低下頭,看向幽深的河水,隱約能看見詭物在活動。
有成團的暗紅色髮絲,在河底飄蕩,如同河藻一般。
“師……師伯!”
徐三尺低低的驚呼,滿臉驚恐。
在他旁邊的河中,一張慘白的人臉從水中浮出,眼眶漆黑,眼球早已被挖去。
可在女人的嘴角,卻赫然掛着一絲詭異的微笑。
“不要去看!”
萬新榮悶聲說道。
以他的經驗而言,很多邪祟你不去管它,不會有多大的威脅。
在這擺渡人的小舟上,理應是相對安全的。
可河中女詭仍不依不饒,跟隨在小舟左右。
泡得發白的脣齒中,吐出哀怨悽婉的話語。
“爲什麼……不來陪我呢?”
“來啊,到我身邊來……”
話語中,帶有一種獨特的蠱惑韻味。
徐三尺的神色都恍惚了數次,險些跌落水中。
這時,他猛地聽見身旁的怪人暴虐憤怒的話語聲。
“你……好吵啊!”
他伸出手,抓住那張人臉,全身用力,硬是把女詭從河水裡拽了上來。
水花四濺。
人臉下方,沒有皮膚、沒有血肉、沒有骨骼,只有一團溼漉漉的血色髮絲糾纏在一起,有如活着的血管。
“你!”
女人的臉上剛浮現出驚恐,嗓音變得尖厲刺耳。
“你、你是……”
咔嚓!
下一秒,人臉被安樂的大手一把捏碎。
與此同時,血色的火焰升騰而起,覆蓋了它的全身,轉瞬間消融殆盡。
襯得他的氣質愈發兇殘可怖。
看到這一幕,徐三尺瞠目結舌。
連三個築基臉上都流露出異色。
這種詭異的火焰,連他們都從未見過。
但在驚訝後,萬新榮心中升起快意。
“公然和此地的規矩對抗,他死定了!”
然而,擺渡人在回頭看了安樂一眼後,什麼都沒做,便繼續蕩起船槳。
如同無事發生過。
小船仍在慢悠悠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