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地陷,山體崩裂。
狂暴的靈力迸發出各種混亂奇異的威能,生成光怪陸離的異象,如海嘯一般朝四面八方擴散。
不是天災,卻勝似天災!
在這般末日之景面前,哪怕是強悍的修仙者、武者,心底也涌現起一股股顫慄。
死苦身形搖晃了下,最後從高處跌落,墜入林間。
他渾身遍佈死氣,衰敗至極,生機近乎消散,方纔那次偷襲固然收效甚佳,但也令死苦難以操控體內的死氣,即將受死氣反噬身亡。
但死苦的雙眼卻異常明亮,口中喃喃自語:“這次殺了神皇的一具化身,倒也不虧。”
“師姐,師兄……我爲你們報仇了。”
說來荒誕可笑,死苦固然作惡多端,殺人無數,但他仍將自己視作太虛宮的一員,之所以會來到大泰神朝掀起禍亂,除去收割人孽等因素外,正是爲了復仇。
故而,從一開始他就不可能和神皇化身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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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
望着四周混亂可怕的景象,蒼松眉頭緊皺,驚疑不定:“這是靈災?”
“難道是我們動用了長老賜予的法寶,才牽動了天地靈力的異變?”
蘇黛俏臉肅然,絲毫沒有放鬆警惕:“不,是地下的靈脈……”
“可這靈脈的氣息,怎會如此污穢?”
一旁的青石等人神色還有幾分恍忽。
青石臉上仍帶着不敢置信,喃喃道:“我們……得手了?”
“那可是一具大泰神皇的化身!”
他事先無論如何都沒料到,太子的來頭竟會大得這麼嚇人,更沒想到,他們身處的設伏地點會如此完美,剛好位於心臟化爲人形時的正下方。
而腐爛心臟的注意力全放在安樂和死苦身上,絲毫沒發覺下方的一行修仙者,更沒有防備。
一切都堪稱妙到巔峰!
簡直像是大泰神皇自己將弱點送到他們面前,隨後的出手,也就順理成章了。
青石忍不住佩服的看向雲無痕和蘇黛:“這兩位道友……莫非從一開始就算到了這一步?”
“真乃神機妙算!”
他不知道的是,雲無痕表面上裝得雲澹風輕,心底也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歎不已。
“安道友啊安道友,這也在你的算計中嗎?”
“還好我沒想過與你爲敵,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但這時,蘇黛擡頭看向高處,那一塊巴掌大小的肉塊,正在向下墜落,看似生機盡失,卻仍有一股詭異的活性,催動它向着較遠處落下,離開太虛宮修仙者所處的範圍。
“神皇化身還沒死!”
蘇黛立刻變了臉色,高聲喝道:“隨我一起將他滅殺!”
說罷,她的身形便化作月華,以極快的速度飛去。
衆多修士聞言後紛紛駭然,事到如今,他們自然不會懷疑蘇黛所說的話,只是神皇化身的頑強,實在令衆人心驚不已。
“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中了五道化神法術還沒死?”
“這生命力未免也太恐怖了,他真的是人嗎?”
“不好,萬一讓他吸食了其他武者的氣血,頃刻間便能恢復全盛狀態,到時候我們必死無疑!”
修士們意識到事態的嚴肅,也立即施展遁術跟了上去。
不多時,一衆修仙者便趕到了肉塊墜落之處。
這裡赫然是一片湖泊,水位雖因乾旱有所下降,暴露出些許沼澤溼地,但仍稱得上一片大湖。
肉塊早已墜入湖水中,就連水面的漣漪都已消失不見。
蘇黛毫不猶豫,丹田內盤膝而坐的元嬰睜開雙眼,遠勝先前的法力呼嘯奔騰,在身前形成一道實質的半弦月,如同從九天之上降臨人間!
月影浩蕩的鋪展開來,落入這片大湖。
說來奇怪,她分明是妖魅,催生出的秘力卻極爲高潔神聖。
常人倘若直視這道弦月,便會不由自主的生出自慚形穢的念頭,甚至想要跪倒在地,在神聖的月華中誠心祈求。
隨着月影的接觸,整片湖水倒卷而起,好似失去了原本的重量,變作微小的水滴懸浮在半空中,如同將大湖分割成了上億份,其中藏身的任何存在都顯露無餘。
突然,蘇黛心有所感,靈識中有兩道強橫的氣息正在快速接近。
她偏頭看去,恰好與飛馳趕來的安樂四目相對。
闊別已久的兩人心神震動,但又極爲默契的一言不發,隨後,同時出手!
蘇黛操控的水滴自行分開,暴露出中央的殘破肉塊,同時形成一條中空的通道,安樂身形的速度再次暴漲,從中穿過。
緊接着……戮仙,出鞘!
即便兩人完全沒有交流,卻有如心有靈犀一般,配合妙到巔峰。
劍光閃過,殺氣與煞氣呼嘯而至,劍鳴聲中恍若有萬鬼嘶鳴。
戮仙中無數死去的修仙者,與神皇間乃是血海深仇,這份仇怨,唯有用鮮血洗刷。
鏗——
可就在劍光即將觸碰到肉塊時,一道蒼藍色的身影,卻是擋在了它身前。
劍氣劃過極端堅硬的鎧甲,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痕,卻無法將鎧甲的主人切成兩半,更不用提他之後的肉塊。
這名武者通體被蒼藍鎧甲包裹,隱約可見面容和眼神的狂熱。
“趙遊,前來護駕!”
此人正是趙遊。
以神皇化身的多疑和狡詐,在意識到自己身處局中後,便立刻多加了一重保險,進入柳州城前藉助令牌向趙遊傳訊,命他趕到此地。
於是,趙遊便拋下了身下的大軍,披上神鎧,以最快的速度奔襲而來,恰好擋住了安樂致命的一擊。
“完了!”
見到這身穿神鎧的武者,從後方陸續趕到的修仙者們臉色驟變,心情漸漸沉入谷底。
趙遊身上的氣息,赫然也是第六境!
衆人爲了擊殺神皇化身,幾乎已經動用了全部手段,現在死苦不見蹤影,而鬼麪人安樂似乎也無法變身巨人,哪裡還有餘力再對付一個全盛狀態下的第六境?
雲無痕、蒼松、青石等人臉上不由得浮現出絕望之色。
蒼松極爲嚴肅的說道:“我修爲最高,我留下斷後,你們先走!”
雲無痕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哼,想逃?”
趙遊冰冷的視線掃過衆人,眼中滿是嗜血的寒芒:“一羣亂臣賊子,有我在,你們一個也逃不……”
話音未落之際,異變驟生。
嗤——
伴隨着刺穿血肉的聲音,趙遊錯愕的瞪大雙眼,嘴角溢出鮮血,緩緩回頭。
生機衰弱的肉塊沿着神鎧的縫隙,長出無數肉芽,刺入他的肉身,迅速與他融爲一體,從本質改造這具肉身的歸屬。
緊接着,趙遊聽見從自己口中發出了陌生的聲音。
“哈哈,趙將軍,朕的好臣子,你終於來了。”
趙遊又驚又怒:“陛下,你爲何……”
此時,他的體型一陣扭曲變化,臉龐的肌肉也開始發生改變。
“爲何?”
神皇的語氣裡稍帶疑惑:“身爲臣子,爲朕獻上肉身,不是應盡之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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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該爲此感到榮幸纔是。”
“你終於有資格變爲更偉大存在的一部分了。”
趙遊的童孔逐漸渙散,臉上滿是不敢置信。
他短暫的一生如走馬觀花般從眼前閃過。
前半生的記憶格外清晰,拜入武館、考取武生,結識了裴尊、蘭姐,少年時的他窮困且孱弱,卻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
隨着他漸漸成長,武道有成,穿上了神將鎧甲,之後的記憶卻慢慢模湖起來,彷彿成爲神將的他,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這時,趙遊悚然而驚。
他忽然醒悟,自披上神鎧後,他的思維、靈魂中便像是有數不清的蠕蟲在遊走、啃噬,直至將自己徹底改造。
趙遊咬破嘴脣,嘲弄且憤恨的說道:“你……真是個獨夫!”
下一秒,他的臉龐又帶上了神皇的冷酷。
“朕做事,還不用你教!”
神皇微微皺起眉,他掌控這具肉身時,竟遭遇了不小的阻力,這是他奪舍其他神將時未曾有過的感受。
“他居然還沒被神鎧抹除全部的人性?”
“不過,也只是有點麻煩罷了。”
這時,神皇勐地擡起頭,一張俊美無雙的面容已然出現在他面前。
正是不再做任何僞裝的安樂。
“負隅頑抗!”
神皇冷笑一聲,正欲擡手,身體卻突然僵住,這是趙遊殘存的意識在抵抗。
就是這麼一秒的僵直,安樂體表的魔鎧如淤泥般纏上了這身神將鎧甲,數不清的噬靈血線刺入神皇的肉身,竟是反向汲取他的氣血。
“你找死!”
此時,趙遊的五官已經完全被神皇取代,近乎源源不斷的氣血從體內涌出。
他雙臂一震,筋肉膨脹,就要擺脫安樂的束縛。
耀眼的月華從天而降,好似鎖鏈般控制住他的雙手。
蘇黛渾身法力涌動,額頭滲出汗珠,臉色發白。
顯然,哪怕是她現在的修爲,想要制服住神皇化身也太過勉強。
“道友,我來助你!”
蒼松雙手顯現出無數細密的靈力紋路,與大地連接在一起,極爲堅韌的樹根從神皇腳下的泥土鑽出,捆綁住他的雙腿。
在神皇的巨力下,樹根迅速斷裂,但又有更多的樹根纏繞而上。
其他修仙者索性也不再逃跑,而是各施手段,要斬殺神皇化身!
“你們太弱了!”
神皇硬生生扛着這般攻勢,好似浪濤中礁石一樣巋然不動。
他猖狂笑道:“只要身處大泰神朝,你們就殺不死我。”
事實上,他的氣血與地下的源血脈相連,故而才源源不絕、雄渾無比,彷彿沒有用光的時候。
也正是因爲他調用了過量的氣血,才導致了靈災的出現。
眼見着情況一點點惡化,蘇黛秀眉緊皺,準備解開靈魂傳承中的一道封印。
這是她最後的手段,一旦施展,固然能解放出極強的戰力,但也會讓她徹底變成另一個人。
蘇黛遙遙看向安樂,心中嘆息一聲:“夫君……”
就在這時,她卻看到了安樂的雙眼。
身處這種絕境,安樂的眼中竟有着他人難以想象的自信,澄澈明亮,璀璨似星辰。
他出聲喝道:“神皇,今日便是你這具化身的死期!”
聞言,神皇面露嘲弄:“就憑你?”
卡察!
一聲脆響,瞬間打斷了神皇的話,令他臉色微變。
在衆人不可思議的注視中,神皇身上那身蒼藍色的鎧甲,忽而開始碎裂,它失去了原有的秘力,宛若脆弱的瓷器一樣,碎成無數的碎片,隱約有神鎧的哀鳴響起。
大泰神朝地下,源血脈再度轟鳴震顫。
每一件神鎧都在顫慄、恐懼,因爲,又有一個神鎧序列,被永遠的抹除了。
與此同時,一股龐大的神孽力被安樂汲取,涌入心臟的丹田中。
面板上的數字瘋狂跳動,神孽力終於突破了一百大關。
安樂毫不猶豫,直接將全部神孽力投入一個亮起的詞條上。
轟轟轟!
可怕的秘力化作洪流,衝擊着他的全身。
每一條血管、每一縷肌肉都迸發出強悍的氣血,逐漸匯聚起來。
衆人周遭的空氣中,一片遠比先前龐大的血海奔騰席捲,其面積、深度,都是先前的數倍不止,遮天蔽日。
其中沉浮哀嚎的,不僅有悽慘的亡魂,還有一具具可怖的白骨堆積在一起,恍若血海中的白骨巨獸。
空氣變得無比粘稠,深邃幽暗的氣息溢散開來,彷彿來自幽冥地獄。
天空中大氣涌動,憑空生出烏雲,似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在攪弄天象。
安樂咬緊牙關:“還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他察覺到了那缺少的一種特質,卻又說不出口,不能領悟,無法塑造。
那是一種……道!
無法用語言描述那種神異的韻味。
就在安樂都以爲自己要功虧一簣時,他眉心處忽然有一團白色的火苗亮起。
那是他在初入太虛宮時,意外獲取的【一縷太虛靈蘊】,因爲一直不知曉它的用法,於是幾乎將它遺忘。
而此時,隨着火苗的燃燒,安樂眼前的迷霧豁然一清,出現了一條光明的坦途,一切變得融通圓滿。
“快看,那、那是什麼!?”
蒼松驚駭的擡起頭,看向天空。
天幕漸漸被染成泥土般厚重的黃色,而在邊陲處竟出現了一條倒懸的黃泉!
黃泉之水自天上來,嘩嘩流淌,奔騰不止,橫跨了整片天幕,帶來衰敗和死亡的氣息,與下方的血海相得益彰。
這一刻,衆人彷彿真的來到了黃泉之下的地獄。
安樂睜開眼,心道:“這一式,名爲……血海幽獄黃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