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關山這番解釋,衆多武者眼神中的驚懼才消散大半。
當然,這不代表衆人沒有認可安樂的實力。
恰恰相反,在安樂正面擊敗了身爲資深第四境的寧天行後,他在武者們心中的形象已經發生了巨大改變。
在衆人眼中,此刻的安樂完全能夠當作資深第四境來對待。
但,也僅此而已了。
他們的心態轉變大抵類似於——
“什麼嘛,還以爲他是一個武道怪物,結果只是氣血比較強的武者而已!”
後者固然會令衆人重視且敬畏,但只有前者會讓他們感到恐懼。
事實上,安樂可不是像李關山所說的那樣,僅憑氣血和靈力,模彷出了只得其形不得其神的招式,而是真的將寧天行的風雷劍法學了個七七八八。
這種能力,安樂也是最近纔在推演中發現。
起初,他只是想模彷一下敵對武者的招式,來增加戰鬥的手段。
光用澎湃浩瀚的氣血和力量碾壓而過固然很爽,但若是遇上氣血相彷乃至更高的武者——例如第五境的千戶,安樂便會陷入苦戰,只能拿出【虛空魔鎧】或是其他底牌對敵,屆時很容易暴露出他的其他身份。
所以安樂纔開始有意識的模彷其他武者的武功。
隨後安樂意外發現,學習的過程,遠比他想得要簡單。
只是看着他人的動作、姿勢,感受他們的氣血流轉,安樂就能學得有模有樣,再多演練幾番,便可以體悟到那一門武功的奧秘。
但哪怕是一向信奉“厚積薄發”“堅持努力”的安樂,也意識到了其中的異常。
這顯然不是正常人習武的流程。
要是隻看兩眼就能學會武功,還要功法秘籍做什麼?還要武館做什麼?還要老拳師做什麼?
可安樂偏偏就這樣離奇的學會了。
一開始,他還以爲是修仙者的敏銳靈識起了奇效,但轉念一想,隱星宗的那些修仙者也沒展現出任何武功。
很快,安樂就察覺到,這恐怕與【武神之姿】有關。
【既爲武神,自當掌百般武藝。】
原先安樂還以爲,這是指他自己的各項能力都可完美驅使,沒想到連其他人的武功都能偷……學來。
——武者的事,怎麼能叫偷呢?
安樂在切磋中顯露這種本領,其實也有自己的用意。
他不想一上來就展現出半步陽炎的氣血,但又要適當展現自身的天賦,引起鎮靈司高層的重視,儘快獲取更多資源。
這份學習的能力,便很合適。
但現在看李關山的反應,卻是在幫安樂刻意隱瞞?
這時,旁邊的宮夜輕笑說道:“沒想到呂公子實力竟這般不俗,連寧百戶都不是對手,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她一邊說,一邊走到安樂身邊,帶來一陣清幽的香風。
那雙剪水秋眸始終盯着安樂的雙眼,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之色。
“此乃我青州鎮靈司之幸!”
聽到這話,衆人品出些味來,心情驚訝。
他們本以爲宮夜來這裡,是要爲手下的厲雲深出頭,可現在……似乎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迎着安樂的視線,宮夜伸出纖手:“呂公子,正好我手下有一個百戶的職位空了出來,我覺得以你的實力一定能勝任。”
此話一出,武者們更是驚詫,都朝安樂投去豔羨、嫉妒的眼神。
剛一加入鎮靈司,就被宮千戶招攬,還許以百戶的職位。
這待遇,誰能不羨慕?
宮夜本身就是姿色上佳的美人,加之修行武道,錘鍊出了別樣的韻味,在青州鎮靈司中自然有不少擁躉。
好些人擠破腦袋都不能到她手下當百戶,現在一個新人卻被宮夜如此重視,衆人說不驚訝肯定是假的。
而更令他們吃驚的還在後面。
這時,一團赤色的紅霞悄然來到兩人之間。
李關山擋住了宮夜伸出的手,冷冷說道:“呂彬乃是司徒的好友,我自然要好好招待,就不勞煩宮千戶你了。”
“區區一個百戶,我又不是給不起。”
李關山這番話,更是在衆人心底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顯然,不只是宮夜看上了玉面書生,就連李關山也想將他收爲手下。
一個新人第四境,竟然讓兩名千戶爭相搶奪?
這也太離譜了吧?
但想想方纔戰鬥時安樂展現的實力,不少武者又暗暗覺得他配得上這種待遇。
“這麼說,你是要和我搶咯?”
宮夜眯起狹長的美目,渾身散發出毒蛇般危險的氣息。
她就如同一條美人蛇,美豔的同時又帶着致命的危險。
不過,李關山也不是好惹的。
李關山悶哼一聲,周身的紅霞好似活了過來,滾燙的流淌着。
“你覺得呢?”
宮夜沉聲說道:“那就按規矩辦。”
李關山:“好!”
什麼規矩?
當然是打架。
鎮靈司內有規定,不管是千戶、百戶還是普通小卒,只要有矛盾,都可以用武力解決。
但一定要在演武場公開比鬥,不能私下鬥毆。
這本來是衆武者將安樂帶到這裡來的原因,可他們都沒想到,反倒是兩名千戶要做過一場。
“正好,上次你背後捅我一刀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李關山周身熱量不斷升高,語氣卻冰冷似寒冰:“新仇舊怨,一起算。”
宮夜同樣笑容發冷:“正合我意。”
旁觀的衆人驚訝得都有些麻木了,兩位千戶爲了一個小小的新人大動干戈,這話說出去誰信啊?
不過他們也看出來,呂彬的事只是個由頭,這兩位千戶間本來矛盾就不小,正好趁着這機會較量一番。
安樂:“……”
他莫名有種自己成了紅顏禍水的感覺。
而且,他們就不問一下自己的意見嗎?
仔細想想,對兩名第五境強者來說,這事的決定權還真不在安樂身上。
兩人動作極其乾脆,一步入場中,就直接開打,一點猶豫都沒有。
安樂只聽見“轟”的一聲,地面塌陷數寸,宮夜就消失在衆人眼中。
她看似嬌柔可人,但修煉的卻是極其強悍的橫練硬功,身法更是驚若翩鴻。
如果說厲雲深是躲在暗處的毒蛇,那宮夜就是一頭人形巨蟒,一旦近身,就會被可怕的蠻力撕成碎片。
安樂之所以知道得這麼清楚,自然是因爲,他親自和這女人交手過。
下一刻,李關山朝身側無人處揮手,一片紅霞呼嘯而去。
轟!
恰好與一對拳頭碰撞。
砰砰砰!
兩人手腳化作殘影,淹沒在洶涌的紅霞中,碰撞之聲不絕於耳。
他們顯然都壓制了自身的實力,沒有全力出手,氣息內斂,含而不露。
這點倒是好理解,要是放開手腳大幹一場,或許會對鎮靈塔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
饒是如此,這樣的景象,還是讓在場武者們心中驚歎。
“快!太快了!”
“不愧是千戶大人!”
他們的拳速都已超出人們肉眼能捕捉的範圍。
安樂也看得起興,默默學習兩人的武功,順帶在心中模擬演練。
“如果我毫不留手,【虛空一握】【虛空行走】這種能力也用上,能一個人打敗他們兩人嗎?”
思忖片刻後,安樂得出結論:“有一定機會,但風險也很高。”
“不過,一對一的話……”
他臉上露出自信的微笑。
先前在推演中,事發突然,又是被偷襲的狀態,安樂不能完全評估兩人的實力。
但現在,隨着兩人切磋時不斷展示的招式,安樂基本可以斷言,不論是宮夜還是李關山,都打不過他。
不過,這念頭安樂只能暫時埋藏心中。
要是讓鎮靈司其他武者得知他的想法,多半隻會感到荒謬,或是認爲這人腦子壞掉了。
隨着戰鬥的進行,旁觀的武者漸漸增多,不只是四境武者,就連尋常的第二、第三境武者也來好奇的圍觀。
第四境武者間的比鬥常有,大家平日裡都看膩了。
但是兩名千戶大人大打出手,罕見!
不要說幾天,幾個月都不見得有一次。
不論是爲了看熱鬧,還是想從兩名高境武者身上學到點什麼,衆人都想來看上兩眼。
而在打聽一番後,他們自然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忍不住看向端坐一旁的安樂。
驚訝、羨慕、好奇……包含各種情緒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衆人都默默記住了玉面書生這個名號。
安樂本來是想靠自己的實力引來關注,好快速上位,卻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打響名聲。
******
場中的戰鬥打了半個時辰。
看得好些低境的武者心醉神迷,四境武者也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千戶大人!”
安樂倒是看得有些無趣了。
打來打去也就那麼回事。
但這場戰鬥畢竟因他而起,總不好一走了之。
最後兩人沒分出勝負,只能說李關山稍占上風。
“行了行了,算你贏了。”
宮夜小手向外一攤,很是無賴的說道:“咱們打了這麼久,不還得看人家呂公子怎麼選嗎?”
安樂聽得心裡無語:“現在倒想起我來了?”
“早幹嘛去了?”
到這時,宮夜也不裝了,直接走到安樂面前,細聲慢語的說道。
“呂公子,跟姐姐我走吧!”
“我這種美人,一看就比他那種兇巴巴的漢子更適合當上司吧?”
宮夜自稱“美人”時,語氣理所應當,充滿自信,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事實上,她也確實擔得起這個稱呼。
聽到宮夜說這話時,附近圍觀的好些武者心中一陣發酸,嫉妒的看向安樂。
“可惡,爲什麼不是我!”
由此可見,宮夜在鎮靈司中的受歡迎程度。
一個美女上司,怎麼想都比李關山這等性情古怪的大漢更好。
哪怕沒發展什麼親密關係,光是看着也更養眼啊!
衆人幾乎找不到呂彬會拒絕的理由,心裡更加嫉妒了。
李關山眉頭緊鎖,也默默盯着安樂,等待他做出選擇。
衆目睽睽之下,安樂澹澹笑道:“多謝宮千戶厚愛,但是……我選李千戶。”
“嗯?”
宮夜本來都覺得穩了,猝不及防之下聽到這話,立刻秀眉倒豎,神色驚奇:“你確定?”
“別看李千戶長得憨厚,他可不是什麼好人,骨子裡自私自利、壞得流膿。”
聽到這毫不避諱的批判,周圍的武者默默低下頭,裝作沒聽到一般。
也就只有同爲第五境的武者,纔敢這麼說話。
安樂不可置否,只是說道:“我和司徒兄乃是好友,怎麼能背信棄義?”
這個解釋,衆人倒也可以理解。
兄弟義氣在大泰神朝的江湖中,算是一種很重要的文化。
武者們行走江湖,哪個沒有一兩個好兄弟?
聽到安樂出於這個理由拒絕宮夜,令衆人對他多認可了幾分。
司徒遠更是激動的盯着安樂,一幅很是感動的模樣。
不過,宮夜的心情就不那麼美妙了,冷哼一聲後就轉頭離去。
李關山那張古板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一抹笑意,走過來拍了拍安樂的肩膀。
“恭喜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從今以後,你就是新任的呂百戶了。”
******
沒過多久,見沒熱鬧看了,武者們三三兩兩的散去。
但今天發生的事情,勢必會藉助他們之口,在青州鎮靈司傳播開來。
很多人都會知道,李關山手下多出一名叫做呂彬的百戶。
與此同時。
李關山不復最初的冷澹,而是邀請安樂去青州的一座酒樓中飲酒,司徒遠自然跟隨左右。
“宮夜那娘們絕非善類,手下已有數名男性百戶死於非命。”
酒桌上,李關山一邊飲酒一邊說道:“我懷疑,是宮夜吸走了他們的精氣,把他們當做爐鼎使用。”
“呂小友你若是信了她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他這話,安樂也就隨便聽一聽。
這種背後說的壞話,誰知道有幾分是真的?
安樂選擇李關山的原因很簡單,他前幾次推演中,都和這大漢接觸比較多,有一定的瞭解,知道對方是個面冷心善的人。
宮夜與他相比,除了長得好看點,沒有任何優勢。
酒桌上的司徒遠,現在還有些茫然。
他雖料到呂彬會很快晉升,但怎麼也沒想到,呂兄一進鎮靈司,就成了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百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