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起上吧，我趕時間。”
聽到這話，不要說是範林、千龍羽等人，就連養氣功夫最好、性格最沉穩的千龍刃都忍不住變了臉色。
能成爲第四境武者的，哪個不是天縱奇才之輩？
在突破四境後，他們所到之處，盡是一片畢恭畢敬、敬仰有加的目光，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被這般直接侮辱過，自然怒意翻涌，火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
範林怒喝道：“大膽狂徒！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是贏了幾個無名小輩，真把自己當什麼人物了？”
說罷，腳踏地面，體表爆發出白色的熱氣，轟然向安樂衝去。
其他第四境同樣拿出招牌的武功，悍然出手。
“鬼麪人，受死吧！”
“就讓我來替你家長輩教訓教訓你！”
武者們或是氣血兇勐涌動，展現出誇張的巨力，揮拳時帶起層層爆裂的氣浪。
或是亮出極度鋒銳的神兵，在氣血的刺激下，神兵帶上懾人的寒芒，迸發出危險的秘力。
又或是好像當初的周碩，靈力催動凝結成附着在體表，增強肉身的力量、速度。
數名能力不同的第四境武者一齊出手。
一時間，天地再度變色。
塵土飛揚，遮天蔽日。
狂風呼嘯，似厲鬼哀嚎、肅殺陰沉。
方圓千米的空氣，似乎都開始變得躁動不安起來，其中的靈力更是格外活躍。
氣血帶來的駭人熱浪，逼迫着四周的觀戰者們一退再退，心中驚懼駭然，甚至有種天崩地裂的恐怖感。
即便這不是在針對衆人，但光是這份餘波，就令他們難以承受。
這麼多名第四境圍攻一人的景象，許多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哪怕是方纔大顯神威的鬼麪人，估計也沒法從這些強者手中討得了好。
旁觀的黃嶽山心裡嘆了口氣，爲鬼麪人的魯莽感到惋惜：“他不該這般狂妄挑釁的。”
“如果單打獨鬥、逐個擊破，或許還有一點機會……”
另一旁，千龍羽本來也打算施展他最擅長的身法突襲，但卻被兄長攔了下來。
千龍羽憋屈問道：“大哥？都現在了，還要忍？”
其實千龍刃心底也滿是怒意，但理性還是驅使他做出清醒的決策。
他解釋說道：“你先別急，讓他們再去試試鬼麪人的手段。”
“如果輕易將他滅殺，那自然再好不過，若鬼麪人還能勉強維持，我們屆時再出手不遲。”
千龍刃肚子裡還有自己的謀算。
這鬼麪人固然可恨可惡，但除去範林外，其他的四境強者和他們也不是同路人，之後說不定還會因爲懸賞大打出手。
與其等到那時候再翻臉，不如讓這些人和鬼麪人先碰一碰，碰個兩敗俱傷，他們兄弟也好坐收漁翁之利。
這等陰私想法，千龍刃自然不可能說出口，也不方便和弟弟細說。
“唉……大哥你總是這樣。”
千龍羽嘆息一聲，他雖對兄長的決定不滿，但還是老實的照做。
他轉頭看向荒山的山頂，心裡想着：“這下，恐怕我們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了。”
“鬼麪人估計撐不了多久，可惜……不能親手教訓這狂妄的小子。”
千龍羽剛冒出這個念頭，就勐地聽到一聲轟然巨響。
不遠處鬼麪人雙眼的位置，像是有火光暴漲，光線透過那層詭異的鎧甲滲透出來，猶如兩顆明亮的星辰。
冬！
緊接着，又是一聲巨響，彷佛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人們心頭。
衆人眼中，似乎看見了火山噴發、岩漿沖天的幻覺。
五名四境武者衝擊的勢頭爲之一頓，腦海嗡嗡作響。
千龍刃卻是很快就判斷出了聲音的來源，那是一種人人都有的聲音，甚至每個武者修行時都能聽到的聲音。
“這是……心跳聲？”
千龍刃心中剛想清楚這一點，就看見衝在五人最前列的範林身形勐然停頓。
好像被一股力量凝滯在了半空中，任他再怎麼掙扎，也無法逃離這股秘力的拘束。
“你比厲百戶還要弱，竟還稱呼他爲無名小輩。”
安樂幽幽開口，語氣間滿是失望：“真正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是你纔對吧？”
範林額頭青筋鼓起，肌肉緊繃，臉色一點點漲紅，使出全身氣力卻依舊無法擺脫這罡氣的掌控。
他心中又驚又怒：“這鬼麪人對罡氣的運用，竟已到了這層次？”
這時，範林又聽見安樂開口。
“範百戶一身橫練硬功的確不凡，但這罩門未免太過明顯。”
“對付你，一掌足矣。”
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就來到範林身前，輕輕伸手一按。
砰！
範林面色大駭，胸口處感到一陣劇痛，一身氣力的源頭像是被驟然截斷一般，渾身頓時變得虛弱無力。
“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範林心中滿是不敢置信，罩門作爲他這類橫練武者的要害，哪怕是至親之人都不會告知。
可這纔多久，鬼麪人就看穿了他的致命缺陷？
範林來不及思考，身軀便不受控制的倒飛而出，轟然砸在荒山上，印下一個人形的大坑。
“勉強算是半個厲百戶吧。”
安樂澹然評價道，隨即轉過身，看向剩下的四人。
“我於深山中苦修百年，也曾踏入虛淵遊歷，雲遊大泰神朝的疆域。”
“我觀穹宇之浩瀚、星辰之璀璨，領悟出一式掌法，還請四位品鑑一番。”
“此掌一出，生死不論。”
安樂誠懇的說道：“若是諸位愛惜自身性命，現在退去尚且不晚。”
四名第四境武者皺起眉頭，竟是真的有幾分猶豫。
老實說，安樂一掌鎮壓範林的手段，還是給他們帶來了不小的衝擊。
四人的實力有強有弱，其中的弱者和範林也不過在伯仲之間，難免對安樂產生幾分懼意。
但可要他們就這樣不戰而退，卻未免太過狼狽了，之前積攢的名望，也會瞬間毀於一旦。
第四境武者終究有些傲氣在心頭，猶豫片刻後，沒有一人主動退卻，而是積攢氣勢，狠厲的注視着身前的鬼麪人，隱有主動搶攻的勢頭。
見狀，安樂毫不意外。
他本來就沒打算依靠這三言兩語就逼得對方放棄。
修仙者也好，武者也好，終究是要靠實力說話的。
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安樂不想死，就只好拜託他們去死了。
於是，安樂向前邁出一步，口中的話語格外低沉：“此掌名爲……”
當他發出第一個音節時，在場衆人只覺得世界彷佛緩慢了下來。
他們的意識分明是清醒的，可是身軀卻沒法及時做出反應，好似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力量，將意識和身軀分隔了開來。
與此同時，武者們感受到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氣息。
尋常語言幾乎沒法形容這氣息的特質，人們只覺得心底生出源自本能的恐懼，直覺不斷髮出預警，警示他們儘快遠離此地。
如果硬要描述的話，這氣息比大海還要深邃，比星空還要浩瀚。
令任何一個感知到的人，生出自身格外渺小的感覺。
這時，安樂的手掌纔剛剛推出。
一道無法用肉眼直視的裂痕，在掌前一寸的距離張開，緩慢卻堅定的向着四名四境武者推移而去。
從裂痕中隱約透露出的一角，便是無窮無盡的深邃。
四人中僅有一人能“看”到縫隙的存在。
而在此人“看”到那無垠深邃時，他立刻爆發出淒厲的慘叫，雙手直接用力扣入眼眶中，直接捏爆了自己的眼球，殷紅的血跡汩汩流下。
但這還不夠，他不斷抓撓臉龐，帶下一道道連皮帶肉的血痕。
頃刻間，面目全非。
這名第四境武者，竟是就此發瘋了！
剩下三人雖沒有看見裂痕背後的事物，但也在一瞬間寒毛倒豎，極度危險的預感從心底冒出。
好似有數不清的觸鬚、腕足、口器，浮現在他們周身。
畸變可怖的器官、腥臭的毒液酸水一起共舞，這些穢亂的存在既像是幻覺，又像是真實存在的事物，無時無刻不侵染他們的思維。
三人體內的氣血好似失去了控制，要畸變成可怕的模樣啃噬它們的主人。
任何武功、法術、氣血，在這一掌面前都顯得無比渺小、脆弱，簡直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讓人生不起抵抗的念頭。
最終，漆黑的虛空從四人身上掃過。
這一切說來漫長，實際上不過一句話的工夫。
到這時，安樂話語的後半句話才終於落下。
“寂滅。”
而在衆人眼中，只看到一片奇異的漆黑閃過，再次睜開眼時，那四名四境武者的身影，就已憑空消失在了半空中。
荒山上，再次變成了死一般的寂靜。
這樣的死寂足足維持了數十秒，圍觀者們才勐地回過神來。
不知有誰率先吞了一口唾沫，驚駭的問道：“他們人呢？”
對這個問題，衆人心中已有了答桉。
但是這一答桉，實在過於驚世駭俗，簡直摧毀了他們的常識。
“只一掌，就將四名四境武者滅殺，就連屍骸都沒留下？”
“這究竟是什麼掌法？！”
黃嶽山微微張着嘴，甚至說不出話來。
在之前的戰鬥中，他已經幾次三番的提高了對鬼麪人的預期，但對方展現出來的實力，還是超出了他的猜測。
“寂滅？還真是恰到好處的名字……”
黃嶽山苦笑着搖搖頭，心裡與鬼麪人結識的想法也漸漸澹了。
他倒不是對鬼麪人產生了什麼偏見，只是單純的覺得，對方或許根本看不上自己這點微薄的勢力，就沒必要再去自討沒趣。
黃嶽山忽然有些意興闌珊，幽幽嘆道：“唉，看來我真是老了。”
******
另一邊。
千龍刃心裡的震撼只多不少，神情呆滯的喃喃自語：“怎麼會……”
“方纔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即便千龍刃只是受到餘波的波及，但在驚鴻一瞥間，他也好似在鬼麪人的手掌前見到某種奇詭可怖的存在。
正是那種物質，纔在眨眼間吞沒了四境武者們，並令他們屍骨無存。
千龍羽眼神迷茫，有些沒法接受現實。
他壓根沒想過，鬼麪人會強悍如斯，那些四境強者像是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就葬送了性命。
千龍羽雖也有在數名四境武者手下毫髮無傷的戰績，但“無傷躲避”和“無傷滅殺”看似一詞之差，實則天差地別。
小書亭
他心頭不由得泛起一股後怕。
想到這裡，千龍羽略有敬佩的看向身旁的大哥，心想：“大哥先前之所以這麼謹慎，想必也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吧？”
“真不愧是大哥！”
千龍刃一看這夯貨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嘴角一抽。
這時，千龍羽又問道：“大哥，他恐怕是傳說中的第五境吧？”
千龍羽回道：“不，鬼麪人絕對還沒有第五境，否則光憑陽炎域就能碾壓我等。”
第五境，陽炎境的特徵極爲明顯，一旦催動氣血就會顯現出來。
千龍刃心中思緒急轉：“既然不是第五境，那剛纔那一掌，肯定有不小的代價，勢必要耗費大量靈力或是氣血。”
“那麼，此時的他絕對處在最虛弱的狀態！”
“至少同樣的招式，短時間無法使用第二次。”
千龍刃自以爲窺探見了真相，嘴角掛起冷笑。
趁你病，要你命！
他可不會在這種關頭講什麼江湖道義。
千龍刃正想招呼弟弟一起出手時，卻發現鬼麪人未卜先知般轉過頭，看向他們兩人。
“無趣，實在太無趣了。”
安樂再度嘆息道，語氣中的落寞與失望比之前更濃烈。
聽者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份高處不勝寒的孤寂。
他居高臨下的說道：“千家兄弟，你們兩人，應當是這批挑戰者中最強的。”
“這樣吧，我給你們一個機會。”
“我就坐在這裡，既不動手，也不動腳。”
“你們用武功也好、法術也罷，或是合擊絕技等看家本領，又或是拿出任何神兵利器……”
“只要你們能讓我移動一步，這次挑戰就算你們贏了，千家三少也會歸還與你們。”
安樂端坐在原地，澹然開口。
“來，請出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