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山脈異常廣闊,山峰高聳入雲,一眼望不到頂。
而此時的安樂等人,正站在兩座大山形成的山谷前。
山谷極爲狹窄,兩側是懸崖峭壁,從高處往下看,恍若山脈從中間被一刀切開一般,有種鬼斧神工的壯麗感。
“據說,這條山谷是第七境的武者和一隻妖龍搏殺時留下的痕跡,故而也被稱作斬龍谷。”
“而後陸續也有武者爲證明自己的實力,想徒手從兩側的峭壁向上攀登,還有傳言說,若是成功登上頂峰者,會受到神秘力量的加持和庇護,當然,江湖傳言嘛……隨便聽聽就好,也別太當真。”
黃嶽山正在向孫女黃天心介紹着此地地名的由來。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這樣的景象只有親自來看看,才能體會到其意境。”
黃天心有“病”在身,先前幾乎都沒離開過青州城,自然未曾見過眼前的風光,一時間也不由得爲之心醉神迷。
在她眼中,斬龍谷峭壁上,沾染着一種赤紅色,充斥着氣血的剛猛。
這或許是那第七境武者曾經留下的氣息,即便過去數十數百年,也還未消散。
但就在她心中暗自讚歎時,余光中卻走來一道詭異恐怖的存在。
絲絲猩紅的線條蔓延到視野中,像是活物般與粘稠的漆黑糾纏,但在這兩種黃天心本以見過的色彩上,又多了一種古老蠻荒的玄黃色,它們構成了混沌的紋路,使其看上去愈發奇詭。
“昨天晚上,他身上發生了什麼?”
黃天心微微顫慄,不能理解安樂的變化。
她還從未在一個人身上看到如此多種可怕的色彩,而且只是短短一夜,就發生了全新的蛻變。
“黃前輩。”
安樂神情嚴肅,向黃嶽山拱手道。
黃嶽山笑着應道:“呂小友,只要穿過這斬龍谷,就有一座小城,我們可以在那裡暫做休整,順便收集關於荒山的情報。”
他以爲安樂是有些心急了,所以出言寬慰道。
安樂搖了搖頭,認真說道:“黃前輩,我不是這個意思。”
“實不相瞞,我師尊曾給我一件法寶,能預知兇吉。”
“若是踏入這斬龍谷,怕是會有莫大的兇險。”
聞言,黃嶽山立刻皺起眉:“嗯?”
他倒不是不相信安樂,只是這片山脈範圍廣闊,若是不從這山谷中穿行,選擇繞道而行,所耗費的時間和精力都大大增加。
而就眼下搜尋荒山始作俑者的情況來看,沒人能確定,什麼時候會鎖定她確切的蹤跡。
可能是明天,也可能花上一個月也找不到。
但可以肯定,越早接近最近出現的荒山,就越有優勢。
黃嶽山實在不願在趕路上拖延太多的時間。
最關鍵的一點,安樂口中的“莫大凶險”,在黃嶽山看來,也只是一個第三境武者的判斷,在他這種第四境武者面前,恐怕不值一提。
安樂看看黃嶽山的神情,便猜出他心中所想,當即也不再多勸,而是說道。
“黃前輩,既然如此,我就先行告辭了,日後有緣再見!”
說到底,雙方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過路人,談不上什麼太深的交情。
安樂也只是看在黃嶽山前兩日以禮相待的態度上,纔出言提醒。
好言難勸該死鬼。
既然他不信,安樂只能自行離開。
黃嶽山皺了皺眉,但最後還是一拱手,客氣說道:“山高路遠,有緣再見!”
******
不多時。
在安樂離開隊伍後,嶽山鏢局的衆人沿着山谷向裡走去。
黃嶽山還是將安樂的話放在心上了,一路上都頗爲小心翼翼,防備着山谷中可能出沒的妖獸、邪魅。
然而遇上的只有大貓小貓兩三隻,基本上連第三境的武者都威脅不到。
漸漸的,有兩三個鏢師不免對安樂先前的言論表示嗤笑。
“本以爲那玉面書生還算是個人物,沒想到竟如此膽小。”
“誰說不是呢?”
“我們鏢局這條路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哪有什麼能威脅到我們的危險?”
黃嶽山雖沒有說話,但在心裡也對安樂看輕了幾分,認爲這書生性格偏軟,沒有直面危機的勇氣。
在人羣中,黃天心卻一直板着張小臉,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她聽安樂說那話時,哪怕出現了謊言的色彩,但更多的還是真誠。
而且,隨着一行人在山谷中越走越深,黃天心直覺中的不詳預感越發濃烈,好似有某種極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就在這時,黃天心看向高處的山崖,心臟猛地縮緊。
一股慘白的顏色,正在由遠及近的擴散開來。
起初還不是很明顯,但只是眨眼的工夫,一圈圈的波紋就此生成,在這片山脈、地下回蕩傳播。
那種慘白色,瞬間就令黃天心頭皮發麻,汗毛聳立。
分明帶有生機和靈蘊,卻偏偏充斥着毀滅的意味。
她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本能告訴黃天心,它非常危險,必須儘快遠離!
“爺爺,快逃!”
黃天心來不及思考那麼多,便對黃嶽山喊道。
說着,就拉着黃嶽山,率先朝着來時的方向狂奔而去。
“發生什麼事了?”
“你看到了什麼?”
黃嶽山從沒見過孫女臉上露出過這般驚恐的表情,下意識的聽從了她的話。
畢竟,黃嶽山想奪取懸賞,也是爲了治好黃天心的病。
倘若在這過程中反而刺激她病情加重,豈不是本末導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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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鏢師見狀,也只好無奈的跟了上去。
不過,對於黃天心的不滿,他們只敢在心裡腹誹兩句,絕不敢表現在臉上。
可是很快,衆人耳邊隱約聽到一陣異常的響動。
像是嗡鳴,又像是震顫聲。
它們從四面八方傳來,源源不斷、連綿不絕,在這狹窄的山谷間迴響,漸漸匯聚成一股令人心神震撼的聲響。
腳下的地面開始搖晃,頭頂有碎石掉落。
到這時,鏢師們終於悚然而驚,驚呼出聲。
“……地龍翻身了!”
地震,遠不只有這處低矮的山谷,而是一整片山脈。
高聳的山岩轟隆隆的砸下,地面在誇張的偉力下開裂,深不見底的裂縫就此出現,沒人想親自體驗墜入其中的感受。
這會兒鏢師們已顧不上震驚,只能悶頭逃竄。
幸運的是,有黃天心的提醒,給他們爭取了最寶貴的時間,讓他們在地震還不那麼強烈的時候奔逃。
饒是如此,仍有數名鏢師不幸被落巖砸到,或是被震動晃倒在地。
黃嶽山只能救一救最近的傷者,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傷亡。
衆人剛剛逃出斬龍谷,身後的高山就赫然攔腰斷裂,以超乎人們想象的威勢轟然砸下。
無數的碎石好似下雨一般墜落,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先前的山谷就被徹底掩埋,再也不見蹤影。
好不容易逃到距離山谷數百米的空曠平地,黃嶽山等人這才停了下來,渾身發軟,心中都是一陣後怕。
“好險……”
假如他們逃得再慢一些,恐怕就要命喪其中,絕無倖免之理。
這樣的天地之威,絕非尋常武者能夠抵擋,以黃嶽山四境武者的實力,也只能多堅持一段時間而已。
“原來呂小友說的,竟然是這樣的天災。”
黃嶽山自然想到了安樂之前的提醒,臉色晦暗,心中既懊悔又慚愧。
“如果我能再重視一些,或許就不會……”
其他鏢師也都是類似的心情,在原地沉默不語。
他們萬萬沒想到,安樂口中的兇險不僅存在,而且還如此恐怖!
黃天心的心情最爲複雜,要是沒有安樂那句提醒,她可能也注意不到那些慘白的顏色。
她嘆了口氣,問道:“爺爺,你不是說青州已有數十年沒有地龍翻身過了嗎?”
“這又是……”
黃嶽山目光深沉,幽幽的看向還在不斷震顫的山體,說道:“這並非是尋常的地龍翻身。”
“我只在古籍中見過,這種災禍,被稱作……靈災!”
******
“果然是靈災。”
在推演中早早預知到這種情形出現的安樂,此時懸浮在半空中,自上而下的注視着下方震動崩塌的山脈。
爲了更清楚的看到這景象,安樂還動用了靈力施展飛行。
“靈災”一詞,現在聽來有些陌生,但安樂卻始終記在心裡。
赤羽莊的那場極寒靈災,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也是在那場靈災中,安樂和蘇黛才正式成爲道侶。
不過,現在的安樂,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連築基都沒有的練氣散修,他用靈識俯瞰身下,便看出了在山體中游移奔走的混亂靈力。
正是它們的存在,才引發了威勢可怖的地震。
“所謂靈災,便是天地間混亂的靈力引發的災難。”
“表現形式衆多,例如洶涌的寒潮、狂暴的颶風……和地球上的自然災害相似,但威力比起那些天災還要勝過數籌。”
安樂現在更加理解了這段話的含義,也總算明白了大泰神朝中爲何會有鎮靈司這等古怪的存在。
恐怕,那位神皇最初創立鎮靈司的目的,就是爲了控制、減少靈災的出現。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大泰神朝似乎認定,四境後武者使用的天地靈力,纔是引發靈災的根源。
於是開始嚴格管控四境武者,並且限制法術、法器、法陣的發展。
類似於地球上的環保組織,限制二氧化碳的排放量。
這在太虛宮的修仙者看來,顯然是非常荒謬的認知。
但安樂轉念一想,心中想到:“如果……修仙者大肆使用靈力,真是靈災的根源呢?”
從黃嶽山口中,安樂不難得知,從前的大泰神朝,各種災禍頻繁出現。
而在鎮靈司成立後,這種現象大幅度減少。
“有沒有一種可能,只是太虛宮治下的靈災,沒有那麼頻繁,而大泰神朝某種特殊的環境,使靈災更容易因爲靈力使用而出現?”
安樂想了一會兒就不再多想。
畢竟,他現在所知的信息太少,這些猜想都只是猜想而已,沒有實際依據。
“這靈災,恐怕一日兩日內還消停不下來。”
“不過它倒是個天然的保護傘,鎮靈司估計沒法追蹤我的行跡。”
安樂眯起雙眼,索性直接趁着天地靈力紊亂的環境,肆無忌憚的催動飛行法術。
星辰靈力的點點星斑環繞在他身邊,迸發出遠超先前的秘力。
不得不說,在突破金丹後,安樂對靈力、法術的運用都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面板上各項和靈力相關的技能,都被自行提升到了“大師”的等級。
加之與衆不同的星極虛淵功,法術的威力再次得到提升。
也就是身處大泰神朝,不便肆無忌憚的使用靈力,不然安樂哪裡還需像之前那樣緩慢的趕路。
按照從推演中黃嶽山身上拿來的地圖,安樂的身形幾乎化作一道流光,穿梭於天際,向着最新出現的一處荒山趕去。
若是在平時,這道流光定然會被他人注意到。
但現在,由於地震靈災的出現,幾乎無人會看向天空,纔給了安樂肆意施展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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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鬱鬱蔥蔥的山林中。
一隻頭上生着三枚長角、毛色雪白的鹿正在啜飲着溪流中的清水,兩隻毛茸茸的耳朵豎起,時刻警惕着周圍的環境。
突然,溪流中游過一隻長相奇特的怪魚。
它冷不丁的張開大口,露出滿嘴的利齒,相貌更加兇悍醜陋,身形像是子彈一般射向白鹿。
然而在下一秒,白鹿的吐出長舌,其上長着無數細密的倒刺,只是輕輕一伸、一卷,就將怪魚吞入口中。
隨後,“嘎吱嘎吱”的咀嚼起來,竟是就這樣連肉帶骨的嚥了下去,沒有絲毫浪費。
猩紅的血液微微從它嘴角滲出,顯得格外詭異。
很快,三角白鹿眼底浮現出一抹人性化的嫌棄。
“好難吃……”
她低低的嘆息一聲:“好餓啊……”
“好想再多吃一點。”
腹中近乎無窮無盡的飢餓感,令她非常難受,只想不顧一切的大吃一通。
“但有人在追我,不能像之前那樣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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