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一陣固定節奏的平穩腳步聲,荀彧走入了魏國皇宮之中,當然,說這裡是皇宮其實有點寒酸,在此之前,這裡只是供劉協居住的普通行宮而已。
如今魏國成立,曹操稱帝,這行宮也就直接被曹操拿來用了。
雖然行宮不論規模還是格局都遠遠夠不上皇宮的級別,但曹操也沒有多餘的財力物力去翻新擴建了,畢竟如今破舊寒酸可不僅僅只是一個皇宮,而是整個魏國。
荀彧一路走來,魏國街市所見行人三三兩兩,諾大的都城竟是有幾分蕭瑟意味。
直到如今近乎大半年過去,魏國也依然沒有從當初戰敗和瘟疫的陰影之中走出來,就算不考慮外部因素,要想休養生息恢復元氣,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年的時間纔好。
步入皇宮的時候,荀彧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可惜的是在這魏都,他看不到一個新興之國該有的氣象。
想起昨日家中與夫人的一番談話,荀彧心中陰霾更甚,這南北強弱之勢,似乎真的沒有任何逆轉的可能了
荀彧的悲觀並非來自於其他的什麼理由,只看最基礎的人口,南北便已經拉開了巨大差距。
本來大漢最富庶繁華的地方便是北方州郡,現在南方在人口本就遠不如北方的情況下,還遭遇瘟疫災難,這就更是加劇了南北的人口差距。
根本不需要考慮什麼生產力什麼制度和民心因素,只人口這一點便足以決定勝負走向了,如今南北的人口差距已經達到一個量級了,這最基礎的資源都相差到這個程度,荀彧都想不到以後要怎麼才能和玄夏爭鋒。
更加絕望的是,玄夏那大力推動的工商更是極大發揮了人口潛力,這讓本就實力懸殊的雙方更是再也沒有了任何懸念。
難,太難了.
或許是因爲京城以及皇宮整體的消極氣氛影響,荀彧也帶着一種悲觀和低沉的情緒來到皇宮,直到一路行至大殿門口,他才深吸一口氣調整心態走了進去。
幽深暗沉的宮殿之中,曾經劉協坐着的位置,變成了一個身着龍服的男人,此人眉毛斜挑濃厚,配合那隱含威嚴的雙目,天然就自帶一種緊迫的氣勢,若是換了一般人,只怕光是對視一眼就要心驚膽顫。
能坐在這裡的人,當然只有如今的大魏皇帝曹操了。
“臣荀彧拜見陛下!”行至大殿中心,荀彧躬身拱手保持行禮儀態。
聽聞聲音,坐在上方的曹操這才把手裡的一份報紙放下,然後看向荀彧笑了起來:“文若來的時候正好,朕剛剛看完一篇文章,心有所感,倒是想聽聽你的看法。”
荀彧不明所以,連忙稱是。
隨後,一個小黃門便立即上前曹操身邊把報紙接在手裡,又是一陣小碎步跑來荀彧身邊,把報紙交到荀彧手裡之後,這才於一邊恭候着。
荀彧接過來一看,立即就發現了這報紙的問題所在,正在報紙的頭版地方,一篇陌生的文章便躍入眼中,還不待荀彧認真看看文章內容,文章的作者名字就已經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君主罪論》——劉協
當看到這個文章標題以及作者名字之後,荀彧第一時間就是倒吸一口涼氣,都不需要認真看完標題,這個文章標題和作者名就已經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一個皇帝,來討論皇帝的罪過?
一下子,荀彧便感受到一種劇烈的衝擊,這個世界實在是有些荒謬,這種戲劇性的東西居然就這麼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他擡頭往曹操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曹操一臉陰沉的臉色。
苦笑一聲之後,荀彧便不再多想,就此照着文章看了下去,而曹操也十分耐心的等待荀彧看完。
安靜的大殿裡,只有荀彧目光隨着文章上下逡巡的動靜,而隨着時間過去,他的神色也越來越顯得凝重,待一整篇文章都全部看完,他纔再度擡頭,只是一時半會,也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
倒是曹操呵呵笑了起來,只是笑的有些清冷:“劉協小兒倒是恬不知恥批判起帝王來,若是照他所言,爲帝王君主者便是天然的罪人,那朕又算得什麼,文若以爲他這文章所說,究竟是對是錯?”
荀彧毫不猶豫道:“如此邪道自是不必當真,此文多半是玄夏逼迫之下的產物,陛下完全可以當做笑談。”
曹操卻哼了一聲:“話雖如此,卻不可小看,劉協罔顧天子顏面自毀根底也就罷了,但他畢竟是前朝天子,難免有人爲其蠱惑,此類歪魔邪道當做禁止纔好。”
荀彧聞言,立即察覺到曹操心中的不安,這片文章給曹操的衝擊,比他想的更要猛烈。
不過認真想想的話,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這個所謂的魏國是倉促之下無奈的產物,曹操這個皇帝更是沒有根基難以服衆,這種情況下曹操必定心裡難安。
現在可好,曹操這個皇帝本就不安穩,劉協這個前朝皇帝還開始批判帝制,曹操不驚慌纔怪了。
“陛下聖明,臣以爲可以在魏國封禁此期報紙,儘可能減少不利之傳播。”荀彧絕口不提曹操的窘迫,而是立即對報紙給出了自己的提議。
可曹操的眼睛卻眯了起來:“只是封禁一期怎麼夠,朕覺得該把報紙完全封禁纔對,往後我魏國之地,不論官員士人,還是民間百姓,都不能有玄夏報紙的任何存在!”
荀彧愣了一下,道:“此舉是否反應太過激烈了些?”
曹操這時盯着荀彧看了幾眼,隨後才意味深長的說話道:“若再不激烈些,我魏國恐怕要讓許辰攪翻了天,文若可知,近來多有士族叛變之事!”
荀彧聞言,心裡猛地一跳,一時無言。
曹操冷哼一聲,指着荀彧手裡的報紙道:“這是什麼,這是玄夏的以紙筆鑄成的武器,若是再不做管制,我魏國百姓士人有朝一日都要逃跑乾淨了!”
荀彧一時醒悟,是啊,既然自家夫人都有如此想法,這諾大的魏國又有多少是蠢人呢?
他心中還在嘀咕的時候,曹操又是下達一個命令,而這個命令讓荀彧心中爲之一寒。
“事君不忠是爲大罪,此類潛逃之人,當以謀逆叛逃視之,必當死罪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