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撓着頭皮,嘿嘿的笑了下,不可置否的點點頭,想着他剛纔那迅捷的出手,心裡又是感激,又是敬佩,對他的稱呼也變了,擺着手說道:“大叔!你就別誇我了,你剛纔的身手才叫厲害呢,我這還是半吊子功夫,還沒練到家呢!”
老汪淡淡的笑了笑,看着我說道:“你這小子還挺謙虛,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經常被人欺負呢?”
聽着他的誇讚,我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後面的一句話,引起了我的興趣,眼睛一亮問道:“大叔以前在社會上混過?”
“什麼叫混過?”老汪的臉色明顯的有些不高興了,好像那兩個字是對他極大的侮辱一樣,翻着白眼瞄着我說道:“我來學校之前,是在街上開診所的!”
“嗯?”我迷惘的應了一聲,有些不明白他這話的含義。
老汪偏頭注視着水庫波光粼粼的水面,不是很大的眼睛微微的眯着,彷彿想到了什麼陳年往事一樣,緩緩的說着:“那時候在街上開診所,不像現在這樣只是給人看病抓藥,那時候街上很亂,有人爲利益,有人爲生存,所以也都比現在的人心狠,打架鬥毆的事情經常發生,缺胳膊斷腿的那算是再平常不過了,弄出人命也是毫不稀奇……”
我靜靜的聽着他講着,心裡被那個血腥的年代,給深深震驚了……
以前在家的時候,也聽到老爸講過他年輕的一些事,那時候正趕上改革初期,對一些有膽識的人,是個展露拳腳的好時機,而上堯東邊的山上的煤礦資源,就吸引了大批人的目光,在競相投資爭奪的同時,就引出了許多的黑勢力……
各個勢力之間,爲了利益,時常發生爭鬥,再加上當時的治安也不怎麼樣,所以死人的事情時有發生……
而眼前的老汪,年紀跟我老爸差不多,他年輕的時候,應該是正處在那個年代……
他說着就頓了頓,擡眼瞄着我繼續說道:“所以當時去我那裡看病的,不是頭破血流,就是滿身的刀傷,遇到的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主兒,我要是手裡沒兩下子,診所能開的下去麼?”
我訕訕的笑了下,雖然沒有親身體會過當時的混亂,不過心裡隱約的能想象出那種場景,就理解似得點着頭。
老汪一臉的深意的看着我,過了幾秒,纔有些不勝唏噓的味道說道:“你們這一代啊,條件比我們那時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吃穿不愁,還無憂無慮的,哎!身在福中不知福,沒事還學人家打架鬧事……”
我笑了下,沒有理會他的嘮叨,而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那後來怎麼來學校當校醫了?”
“我曾經是個殺人犯!”聽着我的問話,老汪平靜的臉上泛起一絲的蕭索,靜靜的說道。
“呃……”我心裡猛然的震驚了下,張着口啞然着說不出話來。
老汪慢悠悠的走過來,背靠在水庫邊的護欄邊上,給自己點了一根菸,悶悶的抽了一口,緊皺眉頭思索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道原委……
那時候上堯街上除了一家醫院,就只有兩家診所,後來老汪醫學院畢業後,又開了一家診所,那個年代打架,只要不是危及生命的,一般很少有人去醫院,因爲除了繁瑣的手續外,還有另外一些隱情,在此好多人都應該明白一些,就略過不提……
老汪性子有些隨和,爲人也比較豪爽,再加上學主攻的外科,所以對處理外傷的技術很精湛,時間久了,大家都願意來他這裡治傷,慢慢的老汪就認識了很多道上混的人。
被老汪搶去了很多生意,另外兩家的診所就有些眼紅了,其中一家在當地有些勢力,老汪沒提他的名字,這裡我也就用張三代替了。
張三經常帶人去老汪那裡搗亂,知道自己面對張三硬碰不過,老汪在憤恨的同時,也只能暗暗的隱忍着。後來有一次張三又去搗亂,老汪氣憤不過,是在忍不住了就對張三動了手。
當天夜裡,張三就帶人準備去砸老汪的診所,老汪當時也是血氣方剛,那裡受得了這鳥氣,就拎着菜刀,對張三下了狠手。見事情鬧大了,張三帶去的人在震驚之餘,紛紛的停住了手,之後也沒人敢報警,或許是怕惹禍上身吧,都紛紛的四散逃走了……
老汪在張三倒在血泊之後,看到那滿地的鮮血才緩過神,直到摸着那張三的鼻息間,確定沒氣了,才明白自己闖了大禍,在一陣驚慌失措後,就決定投案自首。
就在他準備去派出所的時候,混在煤礦的一個黑道老大得到消息,就搶在他去自首的路上,制止了他,那個黑道大哥在煤礦上混的不錯,是那種一跺腳,煤山都要晃幾晃的人物,因爲老汪曾經救過他的命,所以那黑道大哥就準備幫他一把。
當時殺人可是要被槍決的,但要是你有人有錢就不同了,黑道大哥動用了自己的關係,讓上面幫忙壓住的案件,又拿出了一大筆錢,幫着老汪安撫了張三的家人,之後爲了以防萬一,就讓老汪出去躲避一段日子,等風聲平靜了再回來。
說道這的時候,老汪悠悠的抽了一口煙,眯着眼看着遠處的風景,自嘲的搖着頭,笑着說道:“可這一去就是十一年,等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物是人非了,張三的家人也搬出了上堯,以前熱鬧異常的礦山,也是一片的荒涼!”
他平緩的話語間,隱隱的流露出深深的淒涼,他側着身子站在那裡,看着他有些彎彎的脊背,和他那黯然的神色,此刻我的心裡也有種煩雜的,有種說不出的陰鬱感。
感覺到老汪那傷感的情緒,慢慢的平靜下來了,我才偏頭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問道:“那……那個黑道大哥呢?”
“死了!”老汪淡漠的瞄了我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在我走後的第三年,一次幫會火拼,他身中了十幾刀,被拉到醫院的半路上,失血過多……”
“呃!”看着他一臉的淡然,我彷彿能感受到此刻他心裡的傷痛,張了張嘴,就識趣的不再問了。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了,我倆並排的站在水庫邊的護欄前,心不在焉的盯着眼前的水面,誰也都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老汪才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拍着自己的腦後,嘟囔的說着:“嗨!我沒事跟你說這些幹嘛!”
他說着就一手提着魚竿,慢慢的走到我的身邊,另隻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語重心長的說道:“小子好好上學,別老是因爲一些小事就打架,別人激你幾句,腦子一熱就什麼也不管不顧了,你還小,以後還有很多事可以做,相信也有好多人對你抱了很大的希望,千萬別行差走錯了,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我懵懂的點着頭,聽着他的話,心裡猛然間的多了一些的感觸。
老汪點點頭,跟着就瞄了下我胳膊上的傷口,說道:“還好傷口不深,用不着縫合了,回去擦點藥酒用紗帶包紮下就好,對了!別用水洗!”
我應聲着,就看着他戴好了帽子和墨鏡,轉身走到剛纔釣魚的地方,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將手中的魚竿輕輕的一甩,魚浮落在不遠處的水面上,泛起一陣的漣漪……
見他接着悠然釣起了魚,我也不好去打擾他了,緩緩的呼了一口氣,離開了小樹林。
剛走到快餐廳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小P和杆子,一邊左右張望着,一邊往這邊走,猛然看到我之後,倆人就加快了腳步。
倆人的額前都滲出了一層的汗珠,可能由於奔跑和內心的焦急,臉色也隱隱的有些漲紅。
“我靠!怎麼回事?”杆子看到我胳膊上的傷,連忙問道。
不待我開口,小P就插嘴問道:“是劉輝?還是王雷?”他說着,就冷着臉四下的掃視了一圈,待發現沒有其他人,纔回過頭皺着眉頭看着我。
見他倆那關切的神色,我心裡涌起一陣的溫暖。
這就是兄弟,只要你有事他們就會第一時間站出來……
雖然這次來的比較晚……
“沒事,兩個街上的小混混兒,已經被打跑了!”我笑着說道。
聽到我的話,兩人才不約而同的輕輕的鬆了口氣。
“誰啊?以前見過麼?”小P問道,旁邊的杆子也是一臉詢問的神色。
聽着小P的追問,我就把上次和小穎出去吃飯,怎麼和那倆傢伙發生口角,之後怎麼打架的事情說了出來,說到最後,就撇着嘴冷笑了下:“靠,剛纔送李珂回家,偏巧不巧的又碰到他們了!”
杆小P聽完我的話,不怒反喜,笑嘻嘻的拍着我的肩膀說道:“可以啊,現在打架都能一挑二了!”旁邊的杆子則淡淡的笑着不說話。
我訕訕的笑了笑,對着他的稱讚,心裡有些愧不敢當,畢竟最後還是靠着老汪的幫忙,才把那倆傢伙嚇走的。
不過遇到老汪的事情,我還是沒有跟小P兩個說,有些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昨晚上大家都跑散了,有沒有人出事的?”我想着昨夜的事情,心裡還有些不放心,就看着他倆問道。
“剛纔我們來的之前,趙炎給我打電話了,說除了幾個人身上有些小傷,其他的都沒什麼事!”小P說着。
我點點頭,聽他這樣說着,也就放心了。
天很熱,灼熱的陽光照在我胳膊上的傷口上,一片火辣辣的,我低頭瞄了一眼,此刻已經不流血了,不過黏糊糊的很難受。
我們走到旁邊的快餐廳門口,買了幾瓶冰鎮的飲料,坐在遮陽傘下涼快了一會兒,才離開了水庫公園。
到了小P家,幸好小P的父母不在,不然看到我胳膊上的刀傷,免不了受到他們的一頓嘮叨。
放假之前,也經常和小P去他家蹭過幾頓飯,所以小P父母待我也不錯,將我當做他們自己的兒子一樣……
小P幫我包紮好了傷口,我就和杆子跟他打了招呼,就準備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