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人人如龍,龍不如蟲

朱標本來的好心情,也因爲知道這件事而瞬間消失。

他和皇帝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彼此的震撼。

老朱那一抹憂傷,正是因爲張異的預測,根據張異的說法,朱元璋的洪武朝,有三十一年。

三十一年,七十多歲。

人生七十古來稀,他是活得夠夠的了。

老朱沒有那麼矯情,他不會像其他皇帝一樣,去追求虛無縹緲的長生。

一個乞丐,一步步走到天子之位,且能長壽,老天爺對他夠好了。

可是,作爲一個皇帝,多子多孫,江山永固,纔是他更加在乎的東西。

可是如果按照張異給的時間線,洪武二十四年,他會失去自己的大兒子,洪武二十八年,老二也要遭受四劫。

甚至老三,也熬不過他,在他死之前也提前去了……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苦痛,他要經歷三次。

想到這件事,朱元璋的心隱隱作痛。

他很希望這些事不是真的,但也明白,張異既然說了,那就代表他有把握。

楊憲、張異、常遇春,已經有太多的人給張異背書了。

既然他不會錯,那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事情發生不成。

“兒臣其實一直疑惑一件事……”

朱標的聲音,打斷了朱元璋的思考。

“張異說過的那場靖難,老四從北方起兵,一路南下……

當時兒臣就想,其他兄弟們在哪?

如果老三,老二在的話,他們是跟老四一起起兵,還是會阻攔他……

可是,兒臣惟獨沒想過,當時老二老三都不在了……

原來,我的兄弟們,都不在了!”

“必須搞清楚他們的死因……”

朱元璋看了朱標一眼,朱標和常遇春算是被張異給破解死局,也側面證明了張異的重要性。

老二和老三,如果有能力的話,自己肯定要將他們給救過來的。

只是,他們的人生是怎麼樣的?

他們又是因爲什麼而死。

“老二的死因,張異已經暗示了!”

朱標指着奏疏上的話,對朱元璋說道。

“怨憎會!”

朱元璋重複這三個字,當過和尚的他,自然也明白這個名詞的意思。

“”=難道是和老二命裡有恩怨的人,明年會出現?

不行,明年老二就給朕老老實實待在宮裡,哪都不許去。

災劫從北方來?

宮裡有北人出身的宮女和太監,都給朕遠離老二。

還有,人以爲喜,他以爲悲,這又是什麼意思?”

朱元璋越看火越大,誰敢逼他兒子受着他不喜歡的東西,找死?

這件事,自己必須搞清楚。

但無論朱標和朱元璋如何摳字眼,卻有意無意略過了朱棡的事。

父子二人的默契,是因爲“求不得”三個字。

身爲皇子,還有什麼求而不得?

無非就是大寶之位而已。

白髮人送黑髮人,加上兄弟鬩牆,朱標不用看皇帝,都知道他內心的苦痛。

他也不去言說,只當看不見這段文字。

“父皇,兒臣覺得,張家弟弟這段提示,等事情來了,自然會知曉!

那小子領了張真人的囑咐,可是很努力想拿回天師位……”

朱標的安撫,倒是讓老朱微微放心下來。

張異那小子……

要不是怕相認之後,那小子胡言亂語,老朱現在就想提着刀去質問張異。

“你幾個弟弟,去接觸一下張異也好!不過叮囑老四不該說的不要說……”

朱標聞言點頭,父皇既然還沒做好和張異相認的準備,那自然是要小心些。

朱棣他們已經回宮,他起身,準備去找弟弟們聊聊天。

等朱標走後,朱元璋隨手拿起一本奏疏,自顧看起來。

奏疏是汪廣洋的,上邊的內容就四個字,浙江民變……

老朱心煩意亂,將奏疏放在一邊,他躺在龍椅之上,盯着那三個字。

“求不得!這皇位,就真讓你們夢寐以求?”

皇帝感傷了一會,無奈拿起那份民變的奏疏,給了批示……

“任何改制,都不容易!”

……

“聽說了嗎,浙東民變了!”

次日,奉天殿。

胡惟庸和李善長二人緩緩朝着大殿走去。

胡惟庸聞言點頭,對李善長道:

“李大人,聽說了,據說這事鬧得很大……

劉基提議改商稅,這不等於變相給商人加稅?

浙東的商人們,那力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加上海禁積累的民怨,這不是一下子全炸開了……”

胡惟庸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語氣中頗有幸災樂禍的感覺。

這是一起看似民變,其實依然是有地方富戶跳起來的事件,主要還是逼朝廷改變主意。

商稅這個口子,還有劉伯溫的稅法,嚴格來說,對底層其實還可以。

但所謂的底層,從來不會有自己的聲音,他們只會成爲別人的工具。

浙東也好,江南的其他地方也罷,

大明其實並沒有一個所謂的商籍,許多商人的戶籍本身就是地主,或者在其他戶籍裡邊。

也就是說,浙東的許多地主,他們本身也是商人。

商稅的改革,傷的就是他們的利益,他們不跳反纔怪。

不過皇帝剛摘江南殺了一遍,這些人也只能小打小鬧,挑起民怨。

“民變之事,可大可小,就看陛下如何定性了.

如果定性成造反,這浙東估計還要被血洗一遍。

如果姑息,這鬧下去,就看汪廣洋的處事手段了!”

胡惟庸小心翼翼,詢問李善長:

“李相,此事我們應該持什麼立場?”

李善長問:

“如果是你,你覺得你該如何?”

“支持陛下,把浙東再血洗一遍?”

胡惟庸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他巴不得劉伯溫死。

李善長停下腳步,盯着胡惟庸:

“不,相反,咱們這次要站在百姓這邊……

或者說,站在浙東鄉紳這邊!”

胡惟庸愣住,李善長這是準備做什麼?

“陛下的改革越來越危險了,脣寒齒亡的道理難道你不懂?

商稅怎麼改,其實這事不重要,我淮西之地,商貿並不算興盛。

可是這件事背後的意思是什麼?”

李善長說得胡惟庸無法說話:

“是,是陛下割士紳的利,讓利於民!”

胡惟庸如醍醐灌頂,渾身激靈。

“咱們這些人最大的價值在哪,就是連結陛下和百姓之間。

君王不可能直接治理天下,需要咱們去連結百姓,百姓也通過咱們來傳遞民心!

君王,士大夫,百姓,這三者自古以來,都是以同一種方式共存。

可是陛下不一樣,陛下一直在想着繞開咱們這些人,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陛下的手伸得越長,咱們的利用價值就越低!

這件事的重要性,已經超越了派系和黨爭,是咱們必須重視的問題!

如今浙東的民變其實也一樣,如果讓陛下把他想要的東西搞成了,這套法子,會出現在蘇杭,會出現在在鳳陽,會出現在天下任何地方……

它可能是商稅,也可能是農稅,

可能是任何東西!

若因黨爭,讓陛下開了這個口子,咱們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所以這次,咱們不但要支持百姓,還要坐視這件事鬧大!

只有鬧得夠大,人心動盪,才能讓陛下投鼠忌器!

可,不管怎麼鬧,這件事不能定性成造反,

如果是造反,就失去意義了!”

“還是李相高明,胡某不如!”

胡惟庸感慨道:“還好那些百姓愚昧,明明是一件爲他們爭利之事,他們卻……”

李善長冷哼:

“所以,本相就看不上曲阜孔家那個老東西,推廣什麼簡體字,那是跟着陛下胡鬧!

所謂人人如龍,如果人人如龍,龍不如蟲!

那成龍還有什麼意義?

如果那些百姓真的人人識字,浙東的士紳們,可還這麼容易股東百姓?

孔家也好,江西張家也罷,這兩個世家的人,還是安安心心待在老家就好。

出來添亂,圖惹人厭!”

這是胡惟庸第一次聽到李善長標明自己的立場,可見他對陛下在浙江試點的厭惡。

提起龍虎山,胡惟庸新仇舊恨全起來了。

自己眼睜睜看着兒子死在家裡那種無力感,是胡惟庸最過不去的檻。

他想起另外一件自己經手的小事,道:

“李相,我倒是有件事,應該和龍虎山有關……”

李善長回頭,等胡惟庸說。

“張大人告訴我,有人將清心觀給告了,說清心觀的道人,行淫穢之事,奪人財產,將案子遞到他那裡去!

只是案子似乎牽扯到本官,他且壓下!

跟我說了一聲。”

“什麼案子?”

“是這樣的,前陣子我家逆子打死人的案子,陛下聖裁,讓我和常府各自賠了五百兩銀子給苦主!

苦主留下孤兒寡母,這財產本應該交給孟氏宗親處置,只是那孤兒寡母佔着有清心觀撐腰,公然將這份財產交給張異,並且住進道觀!

孟家的人就來提告,說苦主遺孀李氏,與道觀中人有染,

她本是個浪蕩之人,那日與吾兒等人相撞,本是她勾引人在先,

反而是她丈夫不知情,白白成了替死鬼!

如今丈夫既死,她拿着丈夫留下來的錢財,和姦夫日日笙歌,說不定她肚子裡的孩兒,也不是苦主的……”

胡惟庸將案情說得清清楚楚,李善長聽着又好氣又好笑。

這孟氏的宗親,爲了那一千兩銀子,連臉都不要了?

他多看胡惟庸一眼,自己這位心腹的心中,也不是沒有怨氣呀。

有孟氏宗親起頭,他是想要藉機對付張異。

那個叫張異的小道人,有點邪門……

不過,如果是借刀殺人的話,似乎也沒什麼事。

“一對母女,住在道觀裡,確實於理不合,此事可行!

但說淫亂那就太過了,那孩子畢竟只是孩子!”

“李相有所不知,那孩子身邊還有個叫離青陌的陌生人……”

“行,你既然想做,就去做吧,本相給你擔着,不過你要明白一件事……”

李善長鄭重其事,對胡惟庸說道:

“借刀殺人,最重要是不要把自己牽扯進去!

如果從私心而言,本相併不建議你去以身涉險!

楊憲都鬥不過他,那小子處處透着邪門!”

胡惟庸又道:

“其實還有一件小事,也許可以利用上……”

“說!”

“臣聽說,昨日張異和四皇帝殿下在朝天宮相會,初見張異,殿下表現出極大的熱情……

他一時脫口而出,說算學入科舉的事,乃是張異提起!”

李善長一愣,旋即露出震驚之色。

算學入科舉這件事,當時在朝堂算是造成不小的轟動,許存仁也因此差點被百官噴死。

到現在爲止,大家雖然接受了科舉的改制。

但依然有一大批人正咒罵當初提出算學入科舉的幾個人。

如果這件事流傳出去,張異和他背後的龍虎山也會承受當初和許存仁一樣的壓力。

不對,是比許存仁更大的壓力。

科舉,是士子的命根,任何改革都牽動一大堆人的利益。

這件事由一個小道士起頭,帶來的政治意義十分嚴重,會引發譁變。

“你確定?”

“確定,陛下讓常遇春在朝天宮設校場,教導功臣子弟和幾位殿下練兵術!

但是朝天宮也沒有完全封鎖起來,還是有人走動的。

殿下說這話的時候,當時除了錦衣衛還有其他人在場。

這也是我能得知的原因。

下官以爲,此事先傳播出去,激起百官憤慨,再以孟氏之事入手,致對方於死地!

此事就算不成,對我們也沒有影響!

若是成了,可以牽連許存仁,再牽連劉伯溫……”

李善長望向胡惟庸的眼神,充滿欣賞之色。

自己一路提攜起來的中書左丞,算是沒有看錯人。

胡惟庸此次出手雖然出自私心,可是他的手段卻比楊憲高明許多。

能將自己摘出去,再怎麼說也傷不到自己。

加上浙江民變的事,李善長覺得,這次說不定自己還真有機會,將劉基趕出朝堂。

“那你去辦吧!”

將利益盤算過後,左右都不會虧,李善長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正好此時,臨近開朝。

他拍拍胡惟庸的肩膀:

“走吧,咱們【爲民請命】去……”

……

幾日後,國子監。

孔訥在上課的時候,聽到一個讓他不安的消息。

傳說,算學入科舉的事情,不是出自許存仁,而是一位道士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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