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事實上,首先意識到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的人是萊恩。

當時他們正在3區進行一些必要的調圌查(雖然從實際上來說,所有的調圌查都是必要的)。西蒙在萊恩的要求下,不得不將之前在這裡進行的一些項目成品調了出來展示給萊恩看,一些改造後的海洋生物,海豚,虎鯊還有金槍魚。

塞壬的細胞擁有一種彷彿被上帝賜福過的活性,以及它們聰明到讓人感到可怕,簡直就像是擁有一種智慧般,幾乎可以改造自己以適應任何一種環境。siren-ii實驗室裡的所有人都像是癮君子渴望du品一般瘋狂地渴求着這種能力,理所當然的,大量的實驗造就了無數不符合這世界規則的古怪生物。

比如說那長着堅圌硬鱗片的海豚,體型只有三十公分的迷你虎鯊……最讓人震圌驚地是那條金槍魚,它有一張圌平板的,彷彿用橡皮泥捏出來的粗糙人臉。

“看在上帝的份上,”西蒙用圌力地將它的培養皿從恆溫室拖出來,在看到對方之後露圌出了厭惡的表情,“我想我可不會再吃金槍魚壽司了。”

當然,到現在還留在這裡的動物都只是一些“小玩意”,真正有研究價值的個體已經隨着之前的撤退人圌士被運往了別的秘密實驗室。這也是爲什麼西蒙這麼幹脆的原因。這些都是普通物種與塞壬細胞成功融合的產物,可是從實際用途來說它們一點意義都沒有。

無意義直接等同於無害,而塞壬計劃產物的無害化一直是深白公圌司企圖給政.府留下來的印象,這對於一家研發秘密生物兵器的公圌司來說是一個有些自我矛盾的決定——可是西蒙從來懶得思考這些,現在的他只是單純地希望萊恩能快點結束這沒有圌意義的調圌查,然後滾回華盛頓去,

萊恩走近了那條人面金槍魚,手指輕輕地碰了碰玻璃壁。

那條魚遲鈍地將臉轉了過來,它有一種讓人覺得恐懼的空洞目光,尤其是當它還長着一張古怪而拙劣的人臉的時候,恐怖谷的效應彷彿被無限增大了。

西蒙走過來瞥了它一眼,皺起眉頭有些困擾地嘟囔了一句。

“唔,它……”

“怎麼了?”

萊恩警覺地擡眼望着西蒙,後者對着他聳了聳肩肩膀。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幾個傢伙的狀態都有些萎靡,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我想,留守的這幫人可不是細心的人,我想我待會得去檢圌查一下培養液的配比,也許是那裡出了問題……”

一陣忽如其來的噁心感覺就在這個時候,像是錘子一般擊中了萊恩的胃部。他的膝蓋一瞬間失去了力量,整個人的身圌體往旁邊一靠,肩膀撞到了人面魚的培養皿。

“萊恩?”

西蒙詫異地看着他。

萊恩沉默地站直了自己的身圌體,那種強烈的噁心感覺至今還殘留在他的身圌體裡。

“沒事。”

他對西蒙說道。

西蒙撇了撇嘴角,他越過萊恩,湊到了培養皿的前面,皺着眉頭仔細地打量起了這些並不受重視的實驗體,而萊恩一直在旁邊仔細的觀察他。

漸漸地,西蒙臉上那種什麼都不在乎的表情消失了,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一種混雜着驚疑的困惑在他的眼底閃過。幾秒鐘後他像是兔子一樣跳了起來,開始調出培養液的成分分析表,然後他又一次地衝回了培養皿前面。

他在培養皿旁邊的操作面板上點開了幾個密匙,一些特殊的餌料被投放到了培養皿裡頭,可是所有的動物都像是沉默的雕像一樣麻木地沉在水底沒有任何的反應。

萊恩看到西蒙臉上的血色逐漸在消失,一些冷汗在他的額頭上。

“發生了什——”

這一次萊恩甚至沒能說完話,強烈的噁心外加頭痛,還有暈眩朝着他撲來,簡直就像是有人用湯勺在他的腦漿裡攪拌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萊恩的意識完全的消失了。

當它再一次回到萊恩身上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手指和臉頰像是被電抽圌打過一樣不受控圌制地顫圌抖,他的腦袋和肩膀疼的要命,他應該是直接倒在了地上。而在他的旁邊,西蒙臉色慘白地趴在地上,正努力用雙手撐着自己的上半身,他垂着頭止不住地乾嘔着……

很好,萊恩想,顯然這不僅僅是他的問題了。

西蒙沒有理會萊恩,用圌力地用袖子擦乾了自己的臉後,他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趴在了那些培養皿的旁邊。相比外界兩個狼狽到極點的人類,這些實驗體看上去稍微好一些,但是,也僅僅只是好一些而已。

它們就像是患了寄生蟲一般在水裡翻騰,抽圌搐,努力地往培養皿的角落裡翻,一些排圌泄物和嘔吐物從它們身上的孔洞裡噴圌出來,很快就污染了培養液。

“不不不……你們沒有分圌泌腺體……哦,該死,該死的!”

西蒙臉上佈滿了冷汗,他的嘴脣不自覺地顫圌動着,像是個神圌經病人一樣喃喃自語。萊恩在一旁緊緊地閉着嘴巴,努力想要奪回身圌體的控圌制權,他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的力氣,跟西蒙比,他的狀態顯然要差勁很多。

恰好在這個時候西蒙的目光轉了過來。

“沒用的,”他沙啞地說,“你的身圌體感觀比我們要敏銳很多,所以它會讓你更難受。”

“它?”

萊恩開口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就像是喉圌嚨裡被火燒過一樣。

西蒙扶着培養皿走過來,艱難地將萊恩扶起來。

“次聲波攻擊,如果你一定要我解釋的話,是塞壬的那些實驗體發出來的,它們正在‘繭化’,除非它們身邊正好有一隻成體紅鱗守護巢穴,不然它們就必須發出聲波來驅逐領域範圍內所有的生物以保證蛻變的安全性。”

一邊解釋,他一邊慢慢地走到了牆邊推開了一個鮮紅色的拉桿——隨後,刺耳到極點的警報聲瞬間刺破了空氣。

然後西蒙回到了萊恩身邊,他用自己的一邊肩膀託着萊恩朝着門口走去,他的肩胛骨細得就像是一把匕圌首一樣抵着萊恩的胸肌。

“你有槍對嗎?”

西蒙問。

“我有,”萊恩慢慢地開口,“我不明白……”

“塞壬有一種特殊的進化方式——想象它是昆蟲的完全變圌態,它會在一個時間吐出大量消化液混合着其他材料裡築出一個繭,然後在裡頭進行蛻變,當它們再一次從繭裡頭爬出來的時候,它會產生劇烈的變化,那種讓它們可以輕而易舉適應環境的變化。塞壬的族羣之間擁有獨特的交流方式,一旦其中一隻開始繭化,其他的所有藍鱗都將被同步化。至於其他的,我很想跟你繼續解釋,但是我想我們現在的時間不多了。”

這個時候西蒙和萊恩已經來到了走廊上。

警報聲依然在空氣裡蔓延,簡直如同刀子般鋒利,幾乎可以劃破人的耳膜。

一些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隔着建築材料在西蒙和萊恩的耳邊響着,空氣裡有一種強烈的恐懼氣息。

西蒙摸了摸自己的耳圌機,然後將萊恩放了下來,自己靠在了牆邊。

“準備好。”他對萊恩說。

“什麼?”

萊恩終於覺得那種強烈的不適感消失了一些,他開口問。

不過幾秒鐘後他就明白了西蒙說的話——

噁心感和頭痛再一次來臨。

萊恩又一次的失去了意識,直到臉頰上的疼痛把他喚回來。

“嘿,醒來!”

西蒙蹲在他的旁邊,用圌力地用手掌拍打着他的臉。

萊恩不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他曾經是一個受過訓練的士兵,必要的身圌體上的痛苦訓練從未給他造成過任何的困擾——然而它們加起來恐怕都沒有他現在遭受到的酷圌刑更加難過。

萊恩的臉上溼圌漉圌漉的,是他之前無意識時的痙圌攣留下來的眼淚和口水。被西蒙拉起來的時候,他感到耳朵裡有一些癢癢的,伸手摸了以後發現他的手指上是鮮紅色的鮮血

“恭喜,你的器官正在跟聲波產生共振。”

西蒙沒有什麼誠意地恭喜,他又一次把萊恩拖了起來。

他的臉色白得就跟紙一樣,萊恩注意到他的眼白底部有一大塊充圌血。萊恩相信自己現在看上去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們要去哪裡?”

西蒙拖着萊恩前行,後者注意到了他們兩人進行的方向與那些慌亂逃竄的腳步聲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

“去拯救世界,我想。我們得去把那幾只繭化的藍鱗給殺了——在它們把我們殺光之前。”

西蒙吐出一大口血,惡狠狠地說道。

……

萊恩幾乎要暈厥過去,他每走一步,都可以感受到內臟的顫圌動。在聽到西蒙的話之後,他的臉部肌肉抽圌搐了起來。

“報告上顯示深白沒有在這裡保留活圌體人魚。”

“啊,那只是報告而已,另外,它們並不算是活圌體人魚,只是一些克隆體而已。”

而誰知道那拙劣的克隆體竟然也能繭化呢。

沒有任何時間去哀悼人類的愚蠢了,西蒙比這個基圌地裡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如果說那名向總圌部求救的喬治安還在幻想着有人來拯救他們的話,西蒙卻對自己一行人存活概率報以極端絕望的態度。

他曾經仔細的研究過塞壬的繭化——雖然在那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認爲這只是一種理論上的狀態,它太過於超乎人類的想象,也太過於不符合常理。

然而,繭化時伴生的次聲波攻擊從來都是西蒙心中的陰影,他見過電腦運算後的攻擊強度數據——可以說,幾乎可以與核彈媲美。

在這種程度的攻擊下,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人能對他們進行外界援助。

他的設想沒有錯。

在體積巨大到可怕的人工浮島外面,海水在沸騰。

那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沸騰,大量的水珠被聲波轟成了細小的水霧漂浮在乳圌白圌色的海面上,而海面之所以是乳圌白圌色的,是因爲它的表面被泡沫完全覆蓋了。浪花在海面上方被壓縮成了一張又一張巨大的水膜,卻始終沒有辦法落下,一羣又一羣的鱗蝦就像是灰塵一樣被抽圌打出了海水,與水膜一起構成了這異常詭異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