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看着那行字以及那一堆東西,有好一會兒他站在那裡,沉默着,內心強烈的刺痛讓他的臉頰的肌肉在輕輕抽動。
“蘭德——”
芒斯特擔憂地看着他,然後扭過頭嗅了嗅空氣中殘留的氣味。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找到那隻塞壬實驗體回去的路徑。”
它認真地說。
蘭德猛地擦了一把臉,他眼皮上的傷口被他粗魯的動作弄得綻開了,一些血流了下來,然後被他胡亂地用袖子抹去。
“謝謝,芒斯特,但是我想並不需要,文森並不想要讓我找到他,他只想逃開,所以他不會留下線索的。不過……你知道什麼是捉迷藏嗎?”
他低下頭,然後沙啞地開口。
沒有等芒斯特回答,他便繼續說了下去——
“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總是和文森玩這個遊戲……我非常擅長這個……文森總是會被我找到,無論他躲到哪裡?也許有人會說那是因爲在讓着我,但是我知道不是的,我知道他在哪兒,永遠知道。他是我的兄弟,兄弟總是會知道另外一個兄弟在哪裡,不是嗎?”
一滴眼淚從他的下巴上低落下來。
“滴答……”
他擡起頭望向芒斯特——就像是從身上褪去了某種無形的,沉重的殼一般,芒斯特看到了蘭德眼底泛起的明亮的光芒。
他儼然已經做出了某種足以改變他餘下所有人生的某個決定。
幾秒鐘之後,蘭德重新閉上了眼睛。
穿越記憶與思緒的迷霧,蘭德努力讓自己回想起多年以前的那個自己,回到那棟美妙而溫馨的別墅中去,回到他那鋪着米色羊毛地毯的小小房間之中……
【光線,光線應該是柔和的,那是夕陽的金紅色的光線。
文森會在下午放學後回家,他們會一起在那條長長的胡桃木的餐桌旁邊吃完晚餐。
文森的頭髮上應該還會殘留有些許黃油通心粉的香氣。
母親在收拾廚房。
父親在沙發上。
“陪他玩一會兒吧?文森?”
他的聲音會從沙發後面傳來。
文森慢慢地站了起來,有一些不情願,但是在對上蘭德的視線後,他會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從低矮的角度望過去,少年文森的身形讓蘭德感到溫暖和可靠。
“好吧,蘭德,還是捉迷藏嗎?”
……
“那麼開始吧,閉上眼睛,寶貝。開始數數吧。”
……
“1,2,3,4……”】
蘭德睜開了眼睛,目光是渙散的。
冰冷的牆壁,應急燈,地上的雜物,空氣中的臭味……在他的視線裡逐漸虛化。而那種無法用眼睛看到也無法具體形容的,被叫做直覺——又或者是,血緣羈絆的東西,在蘭德和另外一人之間劃出了一條簡單的道路。
蘭德在那條道路上邁開了步伐。
他和芒斯特一起走過了長長的走道,路過了荒蕪的生活區,然後是研究區域,中央電梯一如他們所設想的那樣被刻意地毀壞了,但是蘭德設法使用了電梯井一路向下。沒有需要躲避的對象,他們比正常情況還要順利地抵達了用來存放試驗動物的禁錮區,在那裡他們看到了大量的屍體,以及在憤怒中被毀壞到無法辨認出原型的禁錮容器。
接着他們沿着禁錮區的外圍開始朝着基地最底部走去。
蘭德相信文森已經注意到了他的追尋,在禁錮區下方是給實驗動物們進行檢查和麻醉的區域,當然,現在那裡已經毀了。
消毒液從容器中溢出來,氣味難聞到幾乎能讓人窒息。而長長的軟管在水泊中輕輕晃動着,像是有生命的蠕蟲一般。
蘭德忽然感到自己的頸部後方的汗毛立了起來……
他猛地回過頭,看到的是一些塞壬實驗體特有的紅色瞳孔,和它們躲閃時鱗片的反光。
在蘭德所經過的地方,越來越多的塞壬實驗體聚集了起來。
它們,或者說,文森看上去非常想要阻止蘭德……但是他就像是害怕死光武器一樣害怕被蘭德看到。從另外一方面來說,文森的內心深處涌動着的對蘭德的依戀投射到了這羣怪物的身上,它們無法自拔地想要接近他(哪怕它們實際上又害怕他)。
正是因爲這樣,最後整個場面變得古怪了起來——你也可以說是荒謬——蘭德如同童話中的吹笛人一般走在最前面,而在他的身後跟隨着數量衆多的,不安的塞壬實驗體們。
嘿,這就是文森,他那個笨拙的的兄弟。
蘭德在心底想道。
在他的身後,芒斯特的鱗片現在徹底的變成了示威一般的鮮紅色。與半恍惚狀態的蘭德完全不同的是,它的精神緊繃到了極點,每隔一段時間,它會情不自禁地回過頭朝着越靠越近的塞壬實驗體們發出無聲的尖叫——它立刻就激怒了那羣怪物們……也包括棲息在怪物們思維之中的文森。
有觸手和爪子無聲無息地從暗處伸出來,爪間在地面和牆壁上劃出火。
“&……%¥——”
芒斯特驟然亮出了自己的獠牙和口器……
“放輕鬆點,芒斯特,文森只是習慣性地會對我的人際交往感到不安,他害怕我受到傷害。”蘭德忽然開口,他的腳步稍微放慢了一點,目光飛快地瞥過一隻探頭探腦的扁平面孔(那隻動物一直貼在天板上,與蘭德等速同時前行),“還有,文森,這是芒斯特,它是我關係親密的朋友,它不會傷害我的。”
“噗——”
在他們上方的怪物朝着芒斯特吐了一口唾沫。
芒斯特躲開了,唾沫落在了它尾巴的旁邊,將金屬牆面腐蝕出了一塊巴掌大的黑斑。
“我想你哥哥不會喜歡我的。”
芒斯特聲音尖銳地說道。
它身上現在散發出的氣息讓蘭德想到了炸毛的貓。
怪物們從天板,牆面還有蘭德的身後窺視着他們,深紅色的眼珠在咕嚕嚕地轉動,鱗片和粘液相互摩擦。雖然沒有聲音,但是蘭德還是覺得自己恍惚中聽到了某人氣急敗壞的詛咒和反對聲。
一些細微的,不容易被察覺的攻擊在芒斯特和那羣怪物之間發生,而蘭德始終未曾停下自己的腳步。
隨着他的前行,怪物們的抵抗變得越來越激烈了。
當然它們並沒有傷害蘭德,困擾的人是芒斯特——越來越多的攻擊被集中在了它的身上。蘭德嘗試着幫芒斯特解決一些麻煩,但是之後情況卻變得更加糟糕了起來,蘭德對芒斯特的庇護,或者說,優待,毫無疑問地讓原本就非常混亂的文森更加憤怒了。在文森的指揮下,那羣怪物變得越來越瘋狂……幸而它們對於蘭德依然抱有極大的善意,會刻意避開蘭德進行攻擊,這樣蘭德和芒斯特纔有可能從這樣數量衆多的塞壬實驗體的攻擊下得到一絲喘息。
蘭德最後不得不加快了自己的步伐……他帶着芒斯特狂奔了許久之後終於來到了一扇大門前。
在粗糙的水泥門框上你可以依稀看出來在這之前這裡應該有一扇非常厚重的門。那種最古老的,從二戰時代一直沿用到今天的鉛門,當然爲了對付可能會出現的鑽頭裡頭也許還會有陶瓷夾層什麼的……但是那只是記憶而已。
在走道的一遍,被什麼東西活生生撕扯下來並且扭曲成殘骸的大門被堆放在那裡。而代替大門的是層層疊疊的白色鱗膜。
那種扭曲的,層層疊疊的交疊在一起形成的壁障會讓人聯想起馬蜂的窩。蘭德稍微推了推,發現它們異常堅固,在表面浮着一層厚厚的粘液。他擡起頭稍微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有些震驚地看到牆壁和天板上都有類似的粘液的痕跡。
而他本能地知道,文森就在這些粘液構築出來的大門背後。
“文森!我知道你在這裡……”
蘭德轉身從走廊的廢墟里頭撿出了一根趁手的鋼筋,在手裡掂了掂重量,之後朝着那層粘液凝固後形成的殼砸去。那感覺像是砸到了某種包裹着橡膠的鋼鐵上面——蘭德的虎口一陣劇痛,鋼筋飛了出去,而那道“門”的表面卻只有一道淺淺的白色痕跡。
一隻觸手無聲無息地從黑暗中伸出來,捲起那根鋼筋窸窸窣窣地拖走了。怪物們靠得更近了,它們顯得焦急和煩躁,當然,還有一些混亂。
一頭類似於泰坦蟒的玩意從天板上垂了下來,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驟然張開嘴巴,銳利的牙齒從鮮紅的牙牀中刺出,下顎一百八十張開然後猛然吞下了芒斯特的尾部。
“嘶——”
芒斯特發出了一聲嘶叫!
“芒斯特!”
蘭德驟然回過頭,正看看到了那條怪物喉嚨緊縮在口腔內部形成真空,然後憑藉着自己龐大的體型直直芒斯特一口吞下的場景。它在地面上低落下一灘讓人覺得觸目驚心的涎液,子彈般彈向走廊的深處。
蘭德下意識地將槍瞄準了那隻怪物——
“砰砰砰——”
子彈擦着那隻怪物的胸口·射·到了牆上。
身體裡強烈的情緒如同火焰般竄過每一根血管和神經。
蘭德朝着那隻怪物追去,但是更多的塞壬實驗體擋在了他的前面。沒有了芒斯特的阻撓,它們輕鬆地控制了蘭德的行動。他被負在一隻扁平的,像是蠕蟲一般的生物的背上,長而堅韌的肉須捆住了他的肩膀和手還有腿部。然後快速地朝着另外一個方向滑去……
它們,不,是文森用行動做出了選擇,它要讓蘭德離開這艘見鬼的浮島基地。
“文森!我知道你在看着我,窺視着我!讓我告訴你,別這樣做!”
蘭德拼命地掙扎着,他的聲音因爲大吼而變得有些失真,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要痛恨自己的無力。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蘭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會去找你……”
一顆扭曲的頭顱出現在蘭德的耳邊,它呆滯的凝視着因爲憤怒滿臉通紅的蘭德,沙啞地說道。
“文森!停下來!該死——”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郭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沙沙的電流聲。
“蘭德?能聽到嗎?蘭德?”
“西蒙?”
蘭德的身形一頓。
“是我……天啊謝天謝地終於有迴應了,我調低了通訊頻率所以能夠暫時越過屏障跟你對話……”
西蒙的聲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一樣,單詞與單詞之間的間隙中充滿了白噪音。
“……聽着,蘭德……我們會在四個小時後離開這……我們已經做好的計劃……基地指揮官已經死亡……塞壬實驗體逃出……武器系統從主腦的系統中被切斷了……一旦我們逃離……基地會爆炸……你們必須在這之前逃出來……沒有後門了,沒有該死的接應……”
西蒙和蘭德在做出最開始的計劃前並沒有想到整個基地內部已經被徹底的攻破了。
從某些角度來看,這或許是一件好事——至少西蒙的爆破計劃變得比之前更容易執行了。他只需要直接將蠕蟲程序植入主腦,激活自爆程序就可以了。而更棒的事情是,就在幾個小時前,困在基地內部的受困人員還有西蒙等人意外地發現電子警備還有逃竄的塞壬實驗體對他們失去了所有的興趣。
它們紛紛竄入了基地的更深處,再沒有顯出身形。
當然,蘭德知道它們去了哪裡(它們跟在了他的身後)。
西蒙抓住了這個機會——蠕蟲程序被順利的植入了,同時他們也弄到了小型飛機的機庫鑰匙。一切看上去都那麼順利,像是一場好萊塢電影迎來了爛尾。但是另一方面,一旦基地爆炸,沒有任何人可能對蘭德進行接應。那意味着他必須要在零下二點五度的海水中掙扎着度過一段很長的時間。
唯一不是受惠者的人,只有蘭德。
“……我已經盡最大努力爲你留出時間了!蘭德!沒有人會願意在這裡多呆……你必須……時間前……趕到……”
西蒙的聲音逐漸變得模糊。
蘭德猛地咬了一口舌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的大腦在飛快地轉動。
“西蒙!我知道你可以黑進系統!我需要你的幫助,封閉……”他瞥了一眼昏暗的走道,在剛纔經過的路口那裡有一個並不太醒目的標記,“d-21層789號……不,790號應急門!我需要你的幫助!”
“蘭德……嘶嘶……”
西蒙的聲音徹底的被一陣白噪音所覆蓋了。
蘭德咬緊牙關奮力地掙扎,他一點也不懷疑如果他不做出舉措的話,文森會指示這羣該死的怪物將他塞進救生艇然後送出基地。先不說在那種情況下他是否有能力在外界極低溫度下存活,在基地內部也有他無法放棄的人——文森,還有那隻被叼走的芒斯特!
“該死的——”
蘭德詛咒出聲。
塞壬試驗體的粘液讓他皮膚髮癢,它們目光空洞氣息混亂,*卻如此充滿力量。
難道真的就要這樣放棄嗎?
——不,絕不!
蘭德想。
就像是在迴應他的想法……蘭德忽然從鱗片與地面的摩擦聲中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
“咔咔咔——”
那是金屬移動時候的響聲!
蘭德異常驚喜地擡起頭,果然在走道地盡頭,一扇應急門正在落下。
“哦,西蒙你真是天使!”
蘭德忍不住嘀咕。
塞壬感染體們停了下來,其中一些開始撞擊那扇門,其實用不了多久它們就可以突破這個關卡,不過總的來說,蘭德還是給自己爭取到了一些時間。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腰帶處旁邊艱難地摩挲着,終於摸到了堅硬的槍把,接着他用食指和無名指將它艱難地從槍套中摳了出來。
“沒有你我是絕對不會離開這兒的!”他繼續說道,他知道身邊的塞壬感染體會聽到的,而文森也會聽到的。
“不……蘭德……不……你不應該見到這樣的我……”
透過塞壬實驗體們的嘶吼,文森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那些怪物們晃動着腦袋,觸手和鱗片上有粘液如雨點般灑在走廊上。
蘭德瞥了它們一眼,扣動了扳機。
“砰——”
子彈順着他的小腿,斜着打斷了捆着他的肉須。
他因此而有了一條狹長的傷口,鮮血涌了出來。不過這個時候的蘭德並沒有時間去關心自己的傷口。
在肉須斷開的瞬間他掙扎着從那條噁心的塞壬實驗體背上滾了下去,幾根新長出來的肉須環繞住了他的腳踝,蘭德弓起身子又在那個方向來了一槍。疼痛讓那隻怪物發自本能的哀嚎了起來,它的一根觸手重重地抽在了蘭德的腹部,將他整個人抽飛了出去。當然,緊接着文森的意識再一次凌駕於它的精神之上。
“蘭德……”
它嘶嘶地喊道,朝着蘭德的方向撲去。
只是這一次,它的嘗試失敗了。
“砰——”
一根沾滿黏稠鮮血和組織液的尾巴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驟然扇向那隻怪物,那隻怪物翻了一個跟頭,頭部狠狠地撞到了牆壁。
“芒斯特!”
蘭德擡起頭便看到了倒掛在天板上的芒斯特,只是跟之前相比它看上去十分狼狽,從蘭德角度看過去,它的身體表滿滿是鮮血和不知名的碎肉,讓人感到一陣噁心。它被完全地激怒了,指甲和口部都有明顯的變形。
蘭德只來得及看到一道影子。
芒斯特已經朝着那隻塞壬感染體撲了過去。
腥臭的風夾雜着鮮血落在蘭德的臉上。
“別這樣……”
蘭德衝着另一邊的怪物們吼道。
但是他的阻止收效甚微,芒斯特在蘭德的血腥味的刺激下完全失去了理智,可以說沒有任何技巧,它全然憑藉着自己的爪子也力量單方面地凌虐着那羣並不成功的塞壬感染體。
空氣中濃厚的血腥味幾乎讓人無法喘息。
皮膚被撕裂了。
內臟被扯出來。
骨骼在撞擊中敲碎。
……
“給我停下來了!芒斯特!文森!”
它們幾乎又要重新纏鬥在一起——直到響亮的槍響打斷了它們的對峙。
蘭德用肩膀靠着牆壁,無視了腿上流淌下來的鮮血,雙手握槍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來,喘息着凝視着它們。
“停下來——”
他舉起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芒斯特……到我身邊來。”
他補充了一句。
芒斯特呼哧呼哧喘着氣,它的瞳孔如同惡魔一樣泛出深紅,指甲尖銳地伸出,爲了發泄那種無法壓抑的激烈情緒,它在地板上無法控制地用爪子撕拉着金屬面板。
它的視野一片鮮紅。
“芒斯特……來。”
蘭德將空出來的手伸給它。
芒斯特的喉管咕嚕嚕地響了一下,它大口大口喘着氣,慢慢來到了蘭德的身邊。尾巴死死地纏住蘭德的身體。在再次看到蘭德腿上的傷口後,從它的喉嚨裡泄露出嗚咽似的聲音。
“沒關係的,芒斯特。”
蘭德輕聲地對它說。
然後,黑髮的男人將視線落在了那羣塞壬實驗體的身上。
“文森,讓我最後一次重複,如果沒有你,我不會離開這裡如果你不願意見我,那麼我會給自己一顆子彈。畢竟,我是不會容忍自己把你丟下然後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蘭德說道。
其實他痛恨自己現在的行爲,用自己的安危去威脅另外一個人?在這之前蘭德發誓自己是絕對不會那麼做的,但是現在情況已經讓他沒有辦法做出任何明智且有效的方法了。
“讓我見到你!”
怪物們所有的動作都像是按下了暫停鍵的錄音帶一樣停滯了下來。
紅眼睛一顆一顆轉動着,視線宛若具有實質一樣,濃烈地停留在蘭德的身上。
“嗚嗚嗚……”
似乎有塞壬實驗體在哭泣,當然,大部分塞壬實驗體都保持着沉默。
芒斯特凝視着蘭德,它與蘭德手拉着手站在那裡,身體緊緊相貼。
芒斯特的頭髮重新浮現出了那種讓人聯想到少女,芭比和草莓泡泡的粉紅色。在古老的塞壬看來這是一種顯而易見的示威——當然,蘭德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不過塞壬感染體們騷動了起來,一種視線無法捕捉的漣漪在它們之間綻開。
蘭德感到自己的褲腿正溼噠噠的黏糊糊地貼在自己的皮膚上,鮮血在往下流淌。
他握着槍的掌心有些冷汗。
文森會聽他的嗎?蘭德無法確定。
而在他的面前,怪物們如同面對摩西的紅海一般分開了。蘭德一瘸一拐地越過了它們,重新回到了那扇被粘液凝固後形成的鱗膜構成的大門前。只是與他離開前相比,那扇“門”有了非常顯著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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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發着強烈腥味的粘液如同融化的熱蠟一樣堆積在了地上,在“門”的正中心,一個圓口像是猛獸張開的喉嚨一樣出現在那裡,從圓口出泄露出了強烈的白光。
“塞壬……”
芒斯特的鱗片變換會了鮮紅。
它衝到了那個缺口前方,嘶嘶地發出低嚎。
一種壓抑的,沉重的氣息從缺口的位置泄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