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斯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被放在鐵絲網上炙烤的魚。
它曾經在電視裡看過那個,一個可怕的烹飪節目,一名日本知名的廚師在醬油和芥末裡放上了生章魚然後把那隻可憐的小玩意兒活生生放在了炭火裡燒烤,那場景讓芒斯特做了很久的噩夢。
然而現在它的情況卻並不比那隻章魚要更好一點。
它的體溫在飆升,疼痛,而且思考也變得極爲困難——或許是因爲它的腦漿在之前的那場爆炸中流了一半出去的緣故——但是同時他身上唯一感覺好一點的地方也是它的頭部。那些包裹着它頭部的粘液帶來了一些潮溼的清涼,與蘭德帶給它的感覺是一樣的。
“蘭德……”
它的尾巴艱難地抽動了一下,發出了一陣細小的呻·吟。
“嘎吱——”
蘭德猛地踩下了剎車,引來了車後一連串的鳴笛。
他的心臟砰砰直跳,飛快地將車停到了應急通道上,然後他在拉好手剎之後直接跳到了後座,將手擱在芒斯特的臉旁。
“感謝上帝……芒斯特……”
蘭德嘴脣顫動着,喉頭隱約有一些哽咽。
他甚至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唯有輕輕呼喚芒斯特的名字。
從今天一系列的慘劇發生到現在,蘭德只覺得自己的靈魂跌入了永無止境的噩夢之中,痛苦折磨着他,巨大的壓力如同山一般壓在他纖細的神經和理智上。
但是就這麼短短的一刻,當蘭德聽到那難以辨認的“蘭德”的聲音之後,他感到了救贖般的安慰。
芒斯特睜開了僅存的那隻眼睛,目光溼潤地凝視着蘭德。
“蘭德……你……現在……”
它的每一次嘴脣的開合都會帶來極大的痛苦,蘭德定了定神,他竭力在芒斯特面前維持那種“一切都好”的脆弱的冷靜,然後聲音沙啞地開口道:“嘿,寶貝我們可以待會再聊,你現在需要休息……”
芒斯特的眼睛眨了眨。
“……看上去好漂亮。”
它堅持說完了。
蘭德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有那麼一刻他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麼纔好,在這樣的狀況下,芒斯特一如他記憶中那樣,帶着孩童般的單純和天真。
蘭德揉了揉自己僵硬而冰冷的臉頰,勉強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謝謝。”他說,過了一會兒他補充道,“不過這不是正確的審美,我穿成這樣只是迫於現在的情況……”
蘭德指的是自己現在的黑色長卷發和l號紅色女士襯衫還有嘴脣上的裸色脣膏。
他嘗試着撫摸芒斯特的臉,給予它一些小小的安慰,他的動作非常小心翼翼,但是他還是發現芒斯特□□在外面的臉上覆蓋上了一層乾硬的殼,它的皮膚正在因爲缺水而乾涸。
當蘭德觸摸到它的時候,幾片鱗片從它的眼睛旁邊掉了下來。
“哦,不……”
蘭德咬住了自己的嘴脣,他檢查了一下芒斯特的身體,果然,因爲缺水,那些鱗片變得非常的乾燥和脆硬。
蘭德不知道是它是因爲受傷的緣故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但是它現在看上去簡直就像是一條因爲缺水而乾死的魚,
這個發現簡直讓蘭德不堪重負。
“蘭德……”
“不,不要說話了芒斯特,”蘭德急急忙忙地打斷了它的話,“我得帶你去有水的地方……我會想到辦法的……”
在最開始的時候蘭德首先想到的是河水,或者湖泊,甚至是廣場上的噴泉都好,但是當他的視線落在芒斯特頭上可怖的傷口上時,他知道,它現在更需要的是真正清潔的水源,而對於蘭德自己,他也需要一個足夠*的環境來處理自己那條該死的腿。
芒斯特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它沒有再發出聲音,但是卻伸出爪子輕輕地拉住了蘭德的手。
它在蘭德的手心上輕輕地划動。
【我愛你】它寫道。
【不用擔心我】(它拼錯了“擔心”這個詞)。
蘭德俯□去,輕輕地吻了吻它的額頭。
“你知道的,我也愛你……我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他說道。
凌晨三點的時候蘭德注意到從反方向的高速公路上,不同尋常地多了一些黑色的廂型車,它們就跟蘭德之前見到過的那輛一樣,全黑的表面,被掩蓋住的車牌,以及改造過的燈光也十分顯眼。
它們一輛接着一輛,閃耀着刺眼的黃色燈光飛快的逼近蘭德,然後在他身側呼嘯而過,紅色的尾燈就像是兩顆不祥的魔鬼的眼珠消失在了濛濛的夜色之中。
每一輛黑色廂型車的駛過都讓蘭德的神經更緊繃一點,他的手心滿是冷汗,心臟幾乎快要跳出他的胸腔。
唯一值得感謝的是他的灰色道奇就像是他所想的那樣,平凡,毫無個性,隱藏在夜色中稀稀拉拉的車隊中並不顯眼——可是誰又能保證在前方不會有新的關卡和檢查在等着他呢?
當蘭德注意到那些黑色廂型車開始以五車小隊的形式開往堪薩斯方向之後,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做出決定了。
而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他瞥見了一塊綠色的路牌。
【甜蜜小兔山莊 前行5km】
這個地名讓蘭德感到一些熟悉,他想了一會兒,然後記起來——在他還是一名圖書管理員的時候,他曾經在報紙上看到過某個記者對於這個地方的採訪。
那是一個在某些特殊羣體中十分有口碑的合法色·情業場所,數十座合法妓·院着落在堪薩斯州的遠郊中,最後甚至形成了一個小鎮。而“甜蜜小兔山莊”是其中最有名的一個。
蘭德在五公里後沒有減速地駛下了岔道,離開了那條高速公路。
前行沒有多久他就看到了那個“小鎮”,粉紅色的霓虹和惡俗的巨大招牌在黑暗中格外的顯眼。
蘭德放慢了車速。
他找到了一家汽車妓·院。如果你不明白這是什麼玩意的話,想象它是汽車餐廳的妓·院版:尋歡客們可以坐在汽車上,在一個窗口給自己開個房間,點上幾個妞兒或者男人,然後他們把車開進建築物內部的停車場,通過一個隱秘的電梯直接通往自己的房間,享受自己之前點的那份“大餐”。
它安全,方便而且極好的照顧了顧客們的*感。
而這正是蘭德現在需要的。
……
“一個帶浴缸的房間。”
他在那個窗口處停下了車,用假髮掩住了自己的臉,然後僵硬地對那名前臺(他甚至不知道這個稱呼是否合適)說道。
“好的,先……女士。”
櫃檯的後面坐着一名滿臉雀斑,戴着眼鏡的女士,她那一絲不苟束在腦後的髮箍讓蘭德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的中學校長,而這讓初次進入這種場所的他感到更加緊張了。
“你需要‘有色類’還是‘白種’?”
過了一會兒她對蘭德說道。
“什麼?”
蘭德茫然地看着她,片刻之後才忽然反應過來,幾乎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他的臉頰。
“不,我不需要妓·女,我……”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嘿,在我們這兒我們一般叫她們工作人員,”那名前臺不滿地用圓珠筆敲打着窗口的桌面,她稍微偏過頭看了看蘭德的車內,芒斯特的銀髮在暗色的車廂裡依然十分顯眼,然後她挑高了眉毛,“好吧,我明白了,你知道原則上我們這兒不支持外帶……但是誰叫最近經濟不景氣呢?!房費再加一百,女士。”
她嘆息着說。
在蘭德給錢後,她撕下了訂房的單據,拿起了一個包裹一同遞給了他。
在那個包裹裡放置着草莓味的保險套和同款潤滑液,蘭德甚至還看到了一份“安全須知”。
“等一下,我不需要……”
“嘿,聽着,我們這兒提供的是安全,清潔的服務,哪怕你是外帶也一樣,這是我們這裡的理念,而我們也希望所有來到這裡的人都能夠更好的認識到安全性·行爲的重要性,你知道艾滋病的發病率……”
“好,好的!停下,我明白了!”
蘭德狼狽地舉起手然後打斷了那位女士的話,他異常狼狽地抓過了那份包裹,示意自己已經真正的,完全地接受了這裡的“理念”。
然而在他即將發動車離開窗口的時候,那位女士再一次敲了敲他的車窗。
“抱歉,我差點忘記問……”
她帶着歉意對蘭德說道。
然後將一排蘭德之前只在圖片裡見過的玩意兒放在了窗口處。
口塞,肛·塞,電動棒……最後是一根四十釐米長,小臂粗細的黑色仿真按1摩棒(它的型號叫做“噩夢”)。
“……你需要這些嗎?新顧客特殊優惠,可以半價試用!”
她非常殷切地推銷道。
“……”
蘭德呆滯看着那排可怕的玩意,過了幾秒鐘後才下意識地開口:“不,我不需……我會拿最後那玩意,黑色的那根。”
他忽然改口道。
“哇……哦……那麼祝你和你的‘夥伴’今晚玩得開心。”
前臺眨了眨眼,發出了一聲意味深長地感慨。
在這裡蘭德和芒斯特說的“我愛你”和愛情的“我愛你”完全不一樣啦……是親情的“我愛你”哦……大家不要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