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衍這些年來,一直在小鎮上給人算命,因此結識了不少人。
他仔細一看,發現有些人似乎出自神土宗,有些人出自仙壤門,不覺大吃一驚,自言自語道:“噫!怎麼會這樣?三大宗門的人聯起手來,一起攻打我們,這是爲什麼呢?”
不遠處,九階天仙浣碧面色大變,倒吸一口冷氣,道:“你說對了,這件事的確很古怪,三大宗門聯手攻打秦家小鎮,這不是殺雞用牛刀嗎?”
按理說,秦家小鎮位於土靈宮的底盤上,就算被人清算,來的也該是土靈宮,假如說秦家是一塊肥肉,也應該被土靈宮吞下去,怎麼會允許外人進來呢?除非土靈宮覺得自己吞不下,纔會邀請其餘兩派聯起手來。
實際上,形成這種局面是有原因的。
一則坤壠上人陷入天人五衰,土靈宮只有黃潛這麼一位初階祖仙,實力大不如前。如果坤壠上人還好好的話,是不會允許仙壤門和神土宗的人踏上自家地盤的。
二則,土靈宮的人認定秦家小鎮上有一位祖仙,有不少人看到了青環仙子,感受到她帶來的威壓,將她認作祖仙。
三則,近年來,晏雪,顧如梅,顧如虎,秦鴻,秦櫻,莊冷,霍香,李秋水等人,進階靈仙后,在外面遊歷時大展神威,都能夠越階斬殺低階天仙,合在一起就不是土靈宮能單獨吞下去的了。
四則,秦家小鎮所在的山谷外,籠罩着一層五階仙陣,單憑土靈宮一方勢力,也不容易打破。
總而言之,多重原因加起來,逼迫着三大宗門聯手,想要徹底傾覆秦家小鎮,務必要斬草除根,就像對待當年的五行門一樣,不允許有核心弟子漏網。
半個時辰之後,外面聚集的天仙和靈仙越來越多,數不勝數,不計其數,烏壓壓一大片,從四面八方聚攏來,圍在陣膜之外。
大陣之中,一片寂靜,小鎮上那些散修,每個人都駭然變色,感到心中剔剔,凶多吉少。就連福衍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又過了盞茶功夫,土靈宮的宮主黃潛現身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同時現身的還有兩位祖仙,一個人是仙壤門的祝石,另一個是神土宗的遮明器。
三位祖仙呈品字形,彼此之間距離很遠,從三個方向出現在仙陣之外。
另外,病懨懨的坤壠上人也現身了,他坐在輪椅中,被人推了出來。
坤壠上人雖然病了,可他的輩份比較高,原先乃是四階祖仙,比其餘三人都要強。祝石和遮明器並不曉得他的病情,害怕他是裝病,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因此態度恭敬,不敢出言不遜。
如果坤壠上人不露面,搞不好祝石和遮明器聯手,先將土靈宮剿滅了!
如今坤壠上人雖然坐在輪椅上,但他畢竟還沒死,也沒到脫離冰棺就委頓嚥氣的程度,焉知他不會從輪椅上跳起來,藉機將祝石和遮明器打殺呢?
因此之故,祝石和遮明器都站得遠遠的,時刻留心坤壠上人,稍有異狀就得逃走。
坤壠上人有苦自己吃,坐在輪椅上,面無表情,一聲不吭,雙眼似睜似閉,表現出高深莫測的模樣。
這時候,黃潛先發話了,聲若洪鐘,說道:“秦家本爲宵小,依附於土靈宮,多行不義,殺人如麻,搶奪仙脈,得罪各方。我等替天行道,除惡行善,剿除秦家,還我土靈界一方安寧。
罪魁禍首秦竹,你若自縛雙手,跪地投降,交出手下行兇之人,我可以網開一面,準你拋棄肉身,轉世重修!
幫兇浣碧,不辨是非,助敵爲惡,引狼入室,你若能拿下秦竹,迴歸土靈宮,可以深入囚牢,服刑十萬載……
其餘人等,跪地求饒,皆可從輕發落……”
聽見這話,但凡知道跟腳的秦家人,一個個皆不以爲然,心道:“大言不慚,不知死活,你以爲我們好欺負啊?擔心一口咬不下,崩了你的牙齒?”
因爲他們知道山谷裡有雷纖雲這位金仙坐鎮,自然不擔心後面結局。
最苦的還是不瞭解底細的浣碧,她此刻受到了極大的折磨,患得患失,不知該何去何從。
但是作爲九階天仙,她有自己的傲氣和傲骨,不可能被對方一句話打動,尤其是不會屈從於對方的威脅。
她心想:“如果你答應給我獎賞,說不定我會臨陣倒戈;如今你要囚禁我十萬年,有可能讓我身死道消,這我怎麼可能答應?”
她看看外面的五色陣膜,心裡又多了一些信心,暗道:“秦先生能煉製五階仙陣,而且提前未雨綢繆將大陣張開來,沒有選擇匆忙逃走,說明他心裡有譜,說不定能擺脫眼前的危機呢。”
因此她衝着陣外高聲說道:“我出自土靈宮,感謝土靈宮培養多年,因此無意與宗門爲敵。我沒有犯什麼錯,也當不起十萬年刑法。秦竹先生是我的朋友,他送我四階仙劍、五階仙壤,助我良多,因爲我不會背叛他。我會幫他應付來自仙壤門和神土宗的攻擊!”
祝石和遮明器聞言冷笑:“一個小小的九階天仙,也敢螳臂當車,還真是不知死活啊!”
黃潛厲聲叫道:“浣碧,這是最後的機會,錯過今日,你將萬劫不復!”
浣碧搖了搖頭:“我意已決,師兄不必再勸。”
黃潛怒道:“我已進階祖仙,不再是你的師兄了!”言下之意:“咱倆差着輩份,你該叫我師叔。”
浣碧望着他沒再吭聲。
正在這時候,忽然有人尖叫一聲:“師傅,你趕緊投降吧!不要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行越遠!”
浣碧定睛一瞧,發現是自己的徒弟齊圭,於是嘆了口氣,道:“阿圭,師傅不能照顧你了,你好自爲之吧。”
然而沒想到,齊圭卻大喝一聲:“老妖婆,我要與你劃清界限!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的師傅,我也不是你的徒弟!我走我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
浣碧很生氣,心想:“你若要明哲保身,我不怪你,可你喊我‘老妖婆’,這就是欺師滅祖了!”
此時此刻,她懶得多費口舌,甚至不願意再看齊圭一眼。
可是齊圭又喊了一句:“老妖婆,還不投降,意欲何爲?”
浣碧大怒,差點兒咬碎了銀牙!
正在這時,祝石和遮明器已經先領着門人弟子先動手了!
黃潛也跟着一揮手,指揮土靈宮的弟子發動攻擊。
三大宗門,以土靈宮來的人最多,大約佔了一半還多,其中有天仙二十幾位,靈仙五百位;仙壤門和神土宗加起來也有這麼多人。合起來總共有三位祖仙,五十位天仙,靈仙上千人。
這些人各自祭出自己的法器,刀槍劍戟,斧鉞鈎叉,各式各樣,“砰砰砰砰”砸在陣膜上。
如果沒有三位祖仙的話,單憑剩下的那些人,要想攻破五階仙陣,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因爲畢竟是五階仙陣,只要有源源不斷的仙氣供應,就能不斷的自我修補,哪怕有了裂紋,也可以很快補上。
可是有三位祖仙聯手進攻,那就不一樣了,他們都有五階的本命仙器,只要有一個時辰的擊打,差不多就能破開仙陣了。
因此之故,秦家小鎮上那些散修一個個面色入土,他們心裡後悔啊,早知如此就不改搬到這裡來定居!
有的人咬緊牙關,取出武器,站在大陣內禦敵。
浣碧領着孫子浣熊,還有幾位女弟子,迎上了神土宗的人。
秦笛一擺手,秦家人也都動手了,晏雪,顧如梅,秦鴻,秦櫻,顧如虎,哮天犬,莊冷,霍香,李秋水,王衍,小狐狸青鳳,靈鷹碧落,蠶叢,魚鳧,鱉靈,杜鵑,吉娜,秦月,杜蓉,杜蘭,齊崢,屠虎……每個人守住一片區域,迎接敵人的進攻。
既然是仙陣,都有一種特殊的屬性,裡邊的人發動的攻擊,可以原封不動的放出去;外面的人發出的劍氣,卻被大陣擋住了。因此只要這些人不走出大陣,就不會受到傷害。除非大陣被徹底攻破,纔會失去保護作用。
當然,如果不走出大陣的話,每個人的攻擊範圍有限,也未必能傷到外面的人。而外面的人都知道先打破大陣,所以他們攻擊的點在於陣膜,並不是裡面的人。
這時候,但凡擁有遠程攻擊手段的人就沾光了。
比如說顧如梅,衝着陣外彈琴,仙音送到那些人的耳膜中,讓那些靈仙苦不堪言,洞天之中發生滄海桑田的變化,很容易誘導出天人五衰。
再比如說晏雪,可以放出癸水神雷,“轟轟轟”砸在那些人的頭上,讓人焦頭爛額,骨軟筋麻。
不過像顧如虎那樣喜歡近戰的人就受到限制了,因爲沒辦法衝出去,也就不容易斬殺對手。
關鍵是來的敵人太多了,秦家人相對交手,所以看上去處於下風。
雷纖雲望着陣外那些螻蟻,問道:“先生,需要我出手嗎?”
秦笛搖頭:“不用。我這些家人和弟子,受到的考驗太少了,這是一次難得機會,能增加他們的閱歷,有助於他們的成長。”
青環仙子笑道:“還有我呢!我已經好久沒殺人了,手癢心癢,先讓我來!”
秦笛道:“你幫我看着那三位祖仙,別讓他們衝進來就行。”
“好嘞,放心吧。”
這些年來,青環仙子的功力增長了許多,距離第八次散仙劫近在咫尺,如果驟然爆發,實力相當於祖仙第四重巔峰,但因爲是散仙的緣故,所以不能堅持太久。如今依託於五階仙陣,用不着連續出手,所以她的戰力比在場的任何一位祖仙都強。
換句話說,即便雷纖雲不出手,單憑青環仙子也能應付眼前這場危機。
再加上,秦笛進階天仙之後,也能夠越階斬殺低階祖仙,所以他將眼前這些人看做土雞瓦狗!
秦笛坐鎮山谷陣中,並沒有上前廝殺。他取出了龍血弓和一壺箭,擱在身邊。
這麼多年過去,他一直在祭煉各種法器,尤其是在進階天仙之後,他從金風盞中取出六階仙金,將弓、箭和四口仙劍都提升到六階中品。同時他還進行了火祭,將本命仙火提升至六階。但他的仙壤、仙水還是五階,還沒來得及升級;本命仙樹才只是三階,原因是建木生長緩慢,他的年齡還是太輕了,重新修煉還不到一萬年,哪怕本命仙樹生長再快,也沒法迅速提升到六階。
不過,儘管本命仙樹提升緩慢,但他可以向體內洞天中,牽引幾棵五六階的仙靈樹,畢竟青木盞中有不少的中階仙靈木,只要將幾株五六階的仙靈木移入體內,就可以暫時補上短板,並不影響五行運轉的平衡。
秦笛五行兼修,體內洞天中有五個天柱,構成五嶽名山,分別由金木水火土五行仙材構成。按理說,作爲天仙只要有四階仙材就夠了,但是秦笛已經在南嶽衡山上燃起了六階仙火,在西嶽華山上豎起四口六階仙劍,在北嶽恆山之巔有個天池,裡面充滿了五階仙水,中嶽嵩山上填充了五階仙壤,這些都已經超越了天仙的層次,甚至超越了祖仙,達到了金仙的層次。
六階仙火和六階仙金都是對應金仙的。
比如說雷纖雲,她作爲火修,體內洞天中只有幾朵六階的仙火,迄今還沒有七階仙火呢。一旦有了七階仙火,她就有了進階仙君的資本。
正是因爲秦笛擁有超越本身進階的仙劍和仙火,他纔有越階斬殺祖仙的實力,纔會將眼前這些人視作土雞瓦狗爾。
但他並沒有立即出手,只是凝神戒備,準備等大陣被撕裂的時候應急。
青環仙子躍躍欲試,已經衝到了陣膜的後面。
雷纖雲輕嘆道:“秦先生,你已經成竹在胸,又何必逗那些人玩呢?你想將他們一網打盡嗎?你的殺心是不是有點重了?”
秦笛擡頭望天,道:“你知道仙王、仙帝何以證道?沒有殺戮如何能證道呢?走過路過都要留下傳說,寂寂無聞並不是仙人所追求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就像乾卦只演變,初爻潛龍勿用,次爻現龍在田,三爻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四爻或躍在淵;五爻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六爻龍戰於野,其血玄黃。亢龍有悔,羣龍無首。你知道這些詞句是什麼意思嗎?”
雷纖雲搖頭:“我不明白,還請先生解釋。”
秦笛淡淡的道:“修仙剛開始的時候,很弱小,就像潛伏的龍;隨着不斷的積累,龍頭開始擡起來;龍小心翼翼的修行,每日反省自身,繼續提升實力;龍飛起在深遠大澤之上,已經有了比較強大的實力;龍高高的飛在天上,哥在此界飛過,留下哥的傳說;龍戰於野,其血玄黃,達到極致變成‘亢龍’,如果不知道收斂,就開始走下坡路了。
這六個步驟,每一步都不可或缺。
像你這樣作爲金仙,沒有經歷‘飛龍在天’和‘龍戰於野’的階段,是無法證道成爲仙王仙帝的。
而那些證道仙帝,已經到了‘亢龍有悔’的階段,所以纔會有諸多大帝的消失,纔有五帝宮的解散……”
雷纖雲聞言,沉默良久,道:“我就是沒有殺心,所以才受人欺負。照你這麼說,我得殺人才能自強證道?”
秦笛道:“可以殺同級別的人,或者越階斬殺高手,但不能欺負弱小。譬如我現在是天仙,如果對手是天仙,老天不會怪罪;如果對方是祖仙,老天還會獎賞我呢;如果我斬殺很多低階修士,就容易遭到天譴。你也一樣,面對這些低階修士,儘量別下殺手,除非對方是遭到天厭的歹人。”
雷纖雲道:“我說呢,你在這裡隱忍不發,讓手下人放手殺戮。你這些弟子還只是靈仙,由他們出手,殺了靈仙不會受老天譴責,殺了天仙還能討老天歡喜,你真是……真是……居心叵測啊!”
說到這裡,她看了秦笛一眼,怕對方不開心。
秦笛道:“我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昔年我在人間界,收斂自己,很少殺生,因爲那時候乃是潛龍勿用的階段;到了地仙界之後,我依舊很少動手,因爲那時候屬於現龍在田的階段,剛剛擡起龍頭;如今修成了天仙,已經到了‘或躍在淵’的層次,需要適當的殺人了。
眼前這些人,既然來圍攻小鎮,對我們有殺心,那麼我出手反擊,也就有了正當的道義,即便將這些人全殺了,老天也沒有理由譴責我。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我只是初階天仙,跟那些中高階天仙相比,我屬於“不足”,對方算是‘有餘’,因此我殺他們符合天道,殺得越多老天越高興,隨後還可能嘉獎我,既然如此,又何樂而不爲呢?”
雷纖雲苦笑道:“居心叵測,老奸巨猾……你說的冷笑話?天道果真如此嗎?”
秦笛正色道:“每個人理解的道都不一樣,我理解的天道便是如此。”
天道到底是怎樣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這就像地球上的兔國和鷹國。兔國的人說我愛好和平想要和平崛起;鷹國的人說你人口太多,你崛起我就沒有活路了;兔國說你不能平白無故欺負我,鷹國說我就欺負你咋的了?你沒有人權,限制自由……說這話時,忘記自己一屁股屎。
很多時候,道理是講不通的。
秦笛掌握五十四萬大道,得出的結論就是要自強,我不欺負弱小,但不能被人欺負,要有斬殺強敵的能力。正如《三墳五典》中所說的:“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畏而猛乎?”君子要擺出架勢,讓人望而生畏。換句話說,中國人民不好惹,惹翻了是不好辦的。
他和雷纖雲在這裡說話的功夫,外面的廝殺越來越激烈。明面上裡面的人處於劣勢,根本不敢衝出大陣跟敵人廝殺。
外面的人越聚越多,已經不止那些天仙和靈仙了,遠處還有很多的低階靈仙和地仙,想要衝上來幫忙。
然而沒過多長時間,有些人就覺得不對勁了:裡面的人雖然少,但是殺傷力太強了!
這一側,女魔頭晏雪放出九口水系飛劍,在空中縱橫飛馳,隔着大陣,距離三百丈內,已經倒下了十幾個人!其中包括一位天仙,這些人被水劍斬殺,身首異處,鮮血染紅了周圍的土地。
另一側,莊冷和藿香各自放出四階仙火,施展出赤地千里之術,將周圍十里化作火海,有五十多位靈仙猝不及防,被火焰捲入其中,拼命掙扎,焦頭爛額,很快便被仙火燒燬了肉身,只魂魄掙扎着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