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名爲涼州,地域遼闊,隔壁北野州緊鄰敵國,最北方已經是拉鋸多年的邊境戰場了。
雲景要去找的人叫何正典。
這個人是涼州州長,正四品官,一州之長,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
他的生平也算可圈可點,年輕時科舉入仕後,不走尋常路,棄筆從戎入軍,輾轉多年立下不少功勞,後武將轉文職,直接從一郡之地二把手幹起,因其從軍經歷,行事風格直來直往,且疾惡如仇眼裡容不得沙子,治下清平,得天子賞識,熬了幾年資歷後就被調來涼州當一州之長了。
北地民風彪悍,距離戰場不遠不近,有他這樣一位有過從軍經歷的人擔任州長倒也合適,性格稍軟一些的搞不好鎮壓不住下面的人。
對於這位州長大人的人生履歷雲景還是稍微瞭解過的。
不是雲景有心瞭解大離官場,實在是這個世界的娛樂太匱乏了,讀書人除了看書瞭解時政之外好像也沒多少事情可幹,而且身在這個圈子連這些都不瞭解將來萬一踏入官場還怎麼混?
把那些犯罪資料交給這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雲景估摸着問題不大。
“我怎麼有點送財童子的感覺?不過送的不是錢財而是功勞,當初大江的刺客,不久前桑羅王朝的細作,這兩件事情,經手的人事後都能撈到不少好處吧,結果就我在暗中白忙活……”
想到這點雲景有些哭笑不得。
如何將犯罪資料交給何正典以長公主的名義讓他徹查這些罪犯呢?
稍微琢磨,雲景還是不打算正面接觸,暗搓搓的將資料擺他的案頭,然後把長公主的那塊玉佩放邊上,給他些提示,想來他就懂了。
長公主的玉佩可是身份的象徵,無論是材質還是制式都有特別的講究,想要仿製都難,而且那玩意是真的,不怕何正典去核實。
哪怕這件事情後續被長公主知道了雲景也無所謂,不久前長公主都叫破他的名字了,雖然沒見面,但也就差一層窗戶紙而已,幫了她家那麼大的忙,以她的名義徹查一些她家的蛀蟲,還是在給她家辦事兒,她估計高興還來不及。
因此會暴露身份被何正典知道是自己在暗中搞事情這個雲景也有想過,畢竟能代表長公主身份憑證的玉佩肯定都有備案記錄,去了何處也有跡可循,以何正典的官職有心想查還是不難的。
但長公主的玉佩又不止一塊,還有長公主本人橫在中間,何正典識相的話應該不會深挖。
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就好,雲景都能幫大離揪出敵國隱藏多年的細作組織了,長公主是知道的,如果何正典想通過長公主那邊查到自己,想來長公主不但不會坐視不管,還會主動幫雲景隱藏身份。
再則,即使自己的身份和手段逐漸被少部分人瞭解雲景也無所謂,早晚有一天還是會被人知道的,目前長公主知道自己手段特別,她師父也盯上自己了……
反正雲景又沒幹壞事兒,愛咋咋地,即使有人要針對他,他也不是怕事兒的!
趁着夜色,雲景來到了涼州州府。
何正典已經忙完一天的公務回到了住處,正在吃完飯。
雲景的觀察中,何正典濃眉大眼,年約六十的他行走坐臥都帶着硬朗的風格,吃飯就像誰要跟他搶似得,估計軍旅出身的人都這樣吧。
此人有着先天后期修爲,多年的文官生涯也掩蓋不了一身的殺氣,他可是千軍萬馬中廝殺過的,其氣息很可怕,絕非尋常武者可比,雲景估摸着等閒同境界的練武之人他能幹好幾個!
說到底,軍隊纔是練武之人最好磨鍊武道的地方,因爲你弱一一絲就可能死在戰場上。
將那些犯罪資料無聲無息的放在他臥室的桌子上,連同長公主的玉佩一起,此外雲景還留了一張字條。
完了他並沒有走,而是留下來暗中觀察何正典的反應。
何正典吃完飯,又處理了兩件緊急公務,夜深了,這才龍行虎步的走向臥室。
當他推開臥室門的一瞬間,動作頓了一下,身上的氣息波動,周圍的溫度都猛然下降了三分,以他爲中心很廣的範圍內蟲不鳴鳥不叫,被他的氣息嚇住了,還有很多離他近的老鼠和蟲子被活活嚇死。
他的氣息很快平復下來,看到桌子上無聲無息出現的一摞紙張,冷笑一聲踏步進去,很是好奇是什麼不要命的傢伙敢在他面前搞鬼。
來到桌前,他還沒來得及看雲景送來的那些犯罪資料,視線一下子就被長公主的玉佩和玉佩下壓着的一張紙吸引了目光。
目光一凝,他先是拿起長公主的玉佩端倪,材質,制式,以及玉佩上長公主的獨特標識,無一不在闡述這枚玉佩代表的是大離王朝那位獨一無二的長公主!
做不了假,身在官場,何正典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
眉毛一挑,何正典不動聲色的將玉佩小心輕輕放下,看向了雲景壓在玉佩下的那張字條。
上面寫着:“望何大人徹查治下,還治下一個朗朗乾坤,玉佩留與你方便調動各方配合,事後自會有人取走”
看完後何正典眉頭皺了皺,又看了看那塊玉佩。
“長公主的隨身玉佩,讓我查案?想來並非長公主親自前來,而是有人以她的名義,能有這等無聲無息摸到我臥室都不被我發覺的手段,莫非是蟻樓的人?但蟻樓何時有人和長公主關係這麼好了,能得長公主賜予玉佩……”
心念閃爍,何正典暫時將這個疑惑放一邊,既然有人拿着長公主的玉佩來找自己辦事兒,肯定是要重視起來的,不管是給長公主一個交代也好,還是治下有問題也罷,都不能馬虎大意。
然後他開始去翻閱那一摞犯罪資料。
越看他臉色越沉,越看越心驚,到最後他都隱隱控制不住自己的氣息波動了,衣衫和頭髮無風自動,房間內無端端颳起了一陣強風吹得獵獵作響。
可想而知此時何正典的心緒波動有多麼強烈。
足足花了半個時辰何正典纔將那一摞犯罪資料看完,最後他將那一摞資料放下,輕輕用手按住,面如冰霜陷入沉思。
暗中觀察的雲景暗自點頭,他治下出了這樣的事情這個反應很正常,別說他了,是個人看到那麼多的犯罪記錄恐怕都得膽戰心驚。
朗朗乾坤啊,天日昭昭下居然隱藏着這麼多黑暗,一個不好,他何正典丟官罷職都是輕的。
然而接下來何正典的操作卻是整得雲景一愣一愣的。
只見平靜下來的他衝着京城方向拱拱手道:“臣定不會讓公主殿下失望”
這句話雲景估摸着他是對自己說的,有人能無聲無息的把那些東西送到他面前,那麼他覺得有人能在暗中關注着他也正常。
不正常的是,他說完後,卻是將那一摞犯罪資料給鎖近了一個箱子內。
然後貼身放好長公主的那塊玉佩出門,讓下人去將州府總捕頭請來,哪怕睡了也得第一時間去見他!
不久後,同樣有着先天后期修爲的涼州總捕頭快速趕來。
到來的他第一時間納悶問:“何大人深夜召集屬下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兩件事情,第一,你暗中召集手下精幹,立即秘密前往破風縣,給我將於左先生有關的人都盯緊了,留意他們的一舉一動,但沒我的吩咐別輕舉妄動,第二,派人立即趕往京城,去長公主府,詢問一下是否有物品遺失”,何正典當即吩咐道。
總捕頭愣住了,道:“大人,那左先生八十大壽在即……”
“蔣捕頭,你只管去辦這兩件事情即可,其他的不必多問”,何正典當即打斷他說道。
蔣捕頭張了張嘴,有些莫名其妙,最後卻是點頭道:“屬下遵命,敢問何大人還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了,你先去吧”,何正典笑了笑道。
蔣捕頭走了,何正典卻是陷入了沉思,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麼。
他在看到那些犯罪資料和長公主的玉佩後,這一系列操作雲景屬實看不懂。
似乎他的安排並沒有什麼不對,可雲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他讓捕快去破風縣暗中盯着左望山等人,明顯是在重視那份犯罪資料,雖然那份資料上的犯罪信息屬實觸目驚心,但也是要經過調查取證的,流程正常,他又讓人去京城長公主府問是不是丟了東西,明顯這麼大的事情他不敢盲目下定論,要確認一下玉佩的真假再行後續動作……”
思來想去,雲景還是感覺不對勁。
“左先生八十大壽在即,他讓捕快暗中去盯着那裡,然而尋常捕快有多大本事?去給左先生拜壽的能人異士無數,人家豈會是瞎子?再一個,他絕口不提讓捕快去的目的是爲了抓捕犯人,似乎有點打草驚蛇的意思,然後派人去京城,這來回何止萬里,是在拖時間?”
心念閃爍,雲景‘看向’何正典,覺得這傢伙指定有問題!
這個人當真是清正廉潔眼裡容不得沙子?
自己怕是草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