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棄到北面江邊將銀子和朱絳仙的那個玉鐲全部取出,然後回到“春滿園”的小屋換衣睡下,思緒如潮的過了幾個時辰,見到屋外天色漸亮,便起了牀,劈柴燒水,洗鍋煮飯,生平第一次做得心甘情願,那新來的龜公對他還是有些害怕,只遠遠的站着,並不來幫手。
過了好一陣,就見到白芳芳伸着懶腰從屋裡走了出來,見到天棄如此主動的做事,也有些意外,走過去道:“天棄,你這些天也被折騰夠了,怎地這麼早就起牀做事,你先歇歇。”
任天棄道:“沒事,反正我也睡不着。”
白芳芳點點頭道:“隨你的便吧,不過你和麗娟還魂的事這幾天必然傳遍整個合州城,你自己要有思想準備。”
任天棄“嗯”了一聲,想起一事,道:“大娘,我出事那晚,那個胡知縣和馬花嬌有什麼異樣沒有?”
白芳芳道:“我正想問你這事呢,聽衙門裡的講,那晚你被厲鬼附身,好生厲害,連青雲觀的活神仙趙真人也不是對手,後來那胡知縣聽說被逼得寫了一封反書,給人貼在了城門口,這事傳到恭州諸葛知府那裡,沒兩天就下了公文罷了他的官,押送京城,說是奏明皇上後,重新派官員到縣裡來。”
她說到這裡,又道:“還有那鍾光與方強,那晚你鬼上身,把他們一個手砍斷了,一個給騸了,聽說差點兒就沒命了,不過現在也好,成了兩個半死不活的殘疾,老孃隨時可以找他們出氣要回銀子。”
任天棄道:“大娘,這兩人沒在衙門了麼,你這樣大膽。”
白芳芳冷冷一笑道:“這兩人是那胡知縣的親信,胡知縣都倒臺了,他們要不是在病牀上起不來,早就一起押送進京啦,你不知道,這兩人真是惡事做盡,終遭報應,除了老孃之外,現在每天到他們家找麻煩的人把門都堵了,估計也活不了多久。”
任天棄暗罵了一聲“活該”,又道:“那馬花嬌呢?”
他話音剛落,就見到白芳芳前俯後仰的笑得直不起身,半天才道:“馬花嬌這次可撞上鬼了,無緣無故被剃了頭髮,還被人弄昏放到西城二郎橋下的乞丐周那窩裡,那乞丐周見自己的懷裡忽然多了一個尼姑,還以爲是那個庵子裡的姑子思春,要到自己這裡來解饞,自然是樂得受用,把那馬花嬌折騰了一晚,到第二天天明,這才發現是她,駭得屁滾尿流,趕緊出城去了,臨走前卻把這事告訴了和他一起要飯的同伴,那些乞丐就編成蓮花落四處開唱討銀子,這事也很快傳遍了附近幾個州縣,這段時間馬花嬌那賤人一直不敢出門見人,真是解氣,解氣啊。”說着又哈哈的笑了起來。
任天棄自然知道是蛛兒照着自己的吩咐去做了,一想到她,眼前頓時又彷彿浮現出了那嬌憨美豔,嫣然傾城的容貌和那銀鈴般的格格笑聲,心中只覺奇痛無比,連忙搖了搖頭,把這容貌這笑聲拋在腦後。
白芳芳見他神情有異,忙道:“天棄,你怎麼啦?”
自從知道天棄爲了自己三人捨命自首之後,她對這個無賴少年的印象已有了完全的改變,對他的態度也要好得多了。
大娘對自己態度有變,任天棄自然也不像過去那樣叛逆頂嘴,當下笑了笑道:“沒事,哦,對了,大娘,有件事我必須給你說。”
白芳芳見他說得認真,便道:“什麼事?”
任天棄道:“我想離開合州城,到外面去見見世面,明天就走。”
白芳芳聞言一愣,但微一思索,很快就點着頭道:“不錯,你是該出去走走了,天棄,你人長得不好瞧,但臉上的紅斑倒有些特色,可以去拜戲班子的丑角兒爲師,以你的聰明勁兒,一定學得出來,到時候混點兒名氣,銀子可也不少。”
任天棄當然不會給她說自己的志向,笑了笑道:“好吧,有機會再說,不過大娘,我還有一件事求你。”
白芳芳道:“你只管說,是不是缺出門的銀子。”
任天棄搖了搖頭道:“大娘,我知道你生意不好,這段時間又是進牢房,又是替我和二孃做法事,花費不少,也剩不了多少銀子了,出門的銀子我自己想辦法,不過我擔心的只是二孃,她的身子不好,不能再接客了,你要多少贖身銀子,我瞧能不能湊出來。”
白芳芳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天棄,你雖然有許多的缺點,但很是講情義,這一點兒是許多男人都做不到的,大娘當年倒沒有白撿你回來,你放心,我和麗娟也是多年的好姐妹,怎麼會忍心再讓她接客。”
任天棄點點頭,見到範麗娟的房門還閉着,知道她這些天被折磨着極其虛弱,需要休息,便向白芳芳說要出去一趟找那些從小玩到大的那些難兄難弟,臨行在即,可是好好熱鬧熱鬧纔是。
白芳芳聽了,連忙點頭道:“天棄,你那些兄弟對你倒是不錯,先知道你被關在牢裡,十文二十文的出份子遞進去給那鍾方二人,後來你一死,天天都有幾十人到咱們院裡來給你弔喪,送殯那天更是來了來了一兩百人,把全州人都驚動了,我還真沒瞧出你小子從小打架惹禍,人緣倒是不差職。”
任天棄從來就沒給白芳芳提過自己是老大什麼的,聞言心中也是一暖,他知道自己這些兄弟都是社會低下層的人,個個窮得叮噹響,但有這份心意,也是足夠了,自己這趟出去,萬一真有什麼際遇,可不能忘了這些兄弟。
取了銀子剛出了門,就見到周圍的人對着自己指指點點,面帶畏懼之色,任天棄知道他這段時間又是救那袁寶琴與馬花嬌作對,又是投案自首換白芳芳等人出獄,跟着又鬼上身駭走了“道法高深”的趙真人,如今更離譜的居然是死而還魂,相信這匪夷所思的消息已經傳遍小小的合州城了。
任天棄也不去管別人怪異的目光,只管在街上行走,豬肉強的肉攤離自己最近,第一個當然要去找他,誰知走到了街角,卻沒有見到他的身影,任天棄便又去找李延,他如今正在南街的“盛豐酒樓”當夥計,自己就到他那裡去擺些酒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