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Chapter 52
接下來的一週即便雪堂儘量讓莫悔休息,不讓瑣事操勞了她,她依舊可以感到婚禮籌備工作是多麼如火如荼的進行着。
每一天她都像是一個木偶人一樣的被一大羣人擺佈着,試婚紗、挑捧花、確定婚禮流程等等。
她在人羣中間,看着屋子裡跑來跑去的工作人員,覺得好像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在忙碌,而且都有種喜氣洋洋的神色。
人人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有莫悔是迷茫的。
到了婚禮前一天,廖佳提議要給莫悔辦單身派對,莫悔仔細一想卻發覺自己並沒有什麼女性朋友,或者說她幾乎就沒有朋友。
“那算了,我們還是在家裡呆着吧。”
這一夜是廖佳陪着莫悔一起睡的,兩個人穿着同款的睡衣躺在牀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就像是都回到了十六歲的少女時期一般。
莫悔並不善於和任何人維持親密的關係,也不會女孩子黏黏糊糊的那一套,所以她總是一個人。青春期的時候忙着在夾縫裡生存,去了都是女生的少管所之後又忙着時刻警覺着那些要傷害她的人,哪裡有時間去找什麼好朋友?
而這一刻,莫悔覺得她從前缺失的一塊,像是被補償了。
快十一點的時候,廖佳接了一個電話,神神秘秘地下了樓,再次回到房間裡的時候,她露出打趣的笑容來,笑眯眯地說道:“有人要見你。”
“有人,誰?”
“雪堂。”廖佳指了指房間門道:“在門背後。”
“那爲什麼不進來?”莫悔疑惑地問道。
“你難道不知道結婚前一天新郎見新娘很不吉利麼?”
莫悔走到門邊,廖佳便閃身出去了,莫悔想拉開門,可是纔打開個門縫就被外面的人拉住不讓她打開。
“就這樣吧。”沈雪堂說。
莫悔忍俊不禁打趣道:“沒想到你這麼迷信。”
沈雪堂看着門板,想着莫悔就站在門對面忍不住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不是迷信,是關於你的事情我每一件都不敢掉以輕心。”
莫悔一愣,忽然地就揚起嘴角無聲地笑了起來,之前那一點迷惑像是也散去了,站在門外的那個男人就是她要託付終身的人,是沒錯的。
“莫悔,我很高興。”沈雪堂滿臉柔情,“想到明天你將會嫁給我,我很高興。”
莫悔伸出手輕輕放在門板上,由衷地說道:“我也是,雖然還是會害怕,還是覺得惶恐,但是我很高興,從不曾這麼高興過。”
“把你的手給我。”門外的雪堂說道。
莫悔順從地從門縫伸出手去,立刻就被雪堂握住了。她感到一股溼潤而柔軟的東西輕輕覆在了她的手背上,那是沈雪堂的嘴脣。
沈雪堂就像是莫悔的騎士,滿懷着情意與仰慕地親吻莫悔的手背。
“晚安,我的夫人。”
良久,當門外的人都已經離開了,莫悔纔回過神打開了門。
門外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可莫悔卻能聞到空氣裡殘留的氣息。她忍不住走出門外,站在沈雪堂方纔站過的地方,此刻她比任何時刻都想要好好擁抱她……
……
早上十點,在大教堂裡,廖佳替新娘放下面紗,將捧花遞到了她手上。
落地鏡前,肌膚如雪的新娘被精緻的蕾絲包裹着,最昂貴的的布料才能鍛造出這最奢華的白紗。
手工編織的蕾絲,每一針每一線都是由大師親自縫製,兩米長的白紗甚至要四個小花童一起牽着纔可以。
站在鏡子前的莫悔露出有些迷茫的神色,她想也許每個女孩子都曾在夢中見過這一天,可是爲何她卻不記得她做過這樣的夢呢?
她只渴望過安穩而安全的人生,可現在她得到的遠遠不止這些而已,她得到了許多女孩子夢幻裡的生活,這讓她有些誠惶誠恐。
“莫悔,走吧,時間到了。”
莫悔點點頭,緊握着捧花,心跳如鼓地走了出去。
教堂外那長長的通道像是人生最初的甬道,我們在黑暗的溫牀裡孕育成人型,然後擠過狹窄的甬道推開那扇門。
門外是那樣的明亮,可是在黑暗裡,我們朝向新生,而在這光明裡,從此我們每一天都更接近死亡。
吱呀一聲,禮堂的大門被推開了,那熟悉的的迷惘與恐懼又襲來了。
莫悔知道那一頭等待着她的並不僅僅是幸福與平坦的人生而已,那是什麼呢?
婚禮的音樂響起,莫悔卻依舊覺得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雲端上。
教堂兩側的人紛紛站起看向她,莫悔有些緊張,有些膽怯,甚至有些不敢邁開步子,她很沒出息的怯場了。
見她站在原地不動,廖佳輕輕走到她身側,低聲說道:“不用怕,你只用看着雪堂,一直走下去就夠了。”
莫悔這纔看向紅毯的另一端站在禮臺下的沈雪堂,他穿着白色的燕尾禮服,側着身微笑着看着她,這樣柔和的眼神,莫悔已經很久沒有在他臉上見到過了。
深吸一口氣,莫悔像是有了一點勇氣。
那一頭的那個男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他給了她不曾奢望過的幸福與保護,他寵愛她,縱容她,支持她。
莫悔從不曾奢望過有誰會拯救她的人生,可沈雪堂卻毫無預兆的出現了,不急不緩地靠近她,溫柔而靜默地侵略她。
當青春年少時沸騰的荷爾蒙退散,我們很難再因爲衝動愛上什麼人。因爲心中早已沒有了激情時,再讓我們相愛實在是太難了。
可是興許是因爲雪堂補償了她心靈缺失的那一片,興許是他的愛填補着她內心的空洞,於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刻開始,這個人的名字已經不知不覺印在了她心裡。
當見到沈雪堂站在紅毯那一頭,露出好久不見的柔和微笑時,莫悔才恍然知道,她有多喜歡他的微笑。
心裡的陰霾驅散了,莫悔終於再次邁開了腳步。
是什麼時候呢,也許是在冬夜的街角他蹲□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也許是在他牽着她在槍林彈雨裡奔跑的時候;也許是在空蕩蕩的電影院門口她一小時又一小時地等待着他的時候;也許是在漆黑的碼頭,在海潮聲裡,她終於在他面前丟掉了所有羞恥心的時候;又也許是在疾駛的車裡,她打開車門爲了他跳出去的那一刻。
就是在這些時刻,那細水長流的瞬間終於匯聚成了靜默無聲愛,莫悔卻現在才懂得……
莫悔手握着捧花凝視着沈雪堂,終於發自內心地微笑起來。
唱詩班的少年們站在禮堂的右側,齊聲唱着那首《聖母頌》。
……
瑪利亞
萬福瑪利亞
……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值得莫悔去努力堅強的話,那麼那個人一定是沈雪堂。
上帝既不喜歡人們的歡笑與幸福,也不喜歡人們爲他唱的讚美歌,上帝喜歡的只是人們的眼淚、絕望、痛苦,因爲只有一顆飽經磨難的心才懂得懺悔與悲憫。
這一刻,莫悔終於懂得從前那些顛沛流離,被背叛、被拋棄到底是爲了什麼……
……
瑪利亞
萬福瑪利亞
……
原來穿越了那麼痛苦,只爲有一天可以走向你,與你相愛,爲你療愈。
……
沈雪堂看着他的新娘走向自己,終於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他從沒有見過莫悔這樣美麗,所有形容美麗的詞語在此刻的她面前都相形見絀,最好的攝影師,最優秀的畫家,也留不住她此刻的美好。
沈雪堂只能一動不動地凝視着她,把此刻她的笑容、眼神、小動作、細微的表情都深深刻印在心裡。
他甚至開始眷戀這個世界,只因爲這個世界孕育了莫悔。
原來愛是由己及人的,我愛你,所以我也愛這個世界。從此之後每個陌生的風景都開始變得別具意義,每一次的潮漲潮落、風起風息都變得溫柔,每個陌生人身上都有你的影子。
沈雪堂從未向這一刻這樣寬容過,觀禮的秦家人、程家人在此刻都徹底成了無關緊要的配角,他們在想些什麼又要做些什麼已經無關緊要。
他的終身伴侶,他的渴望與全部的愛,此刻已徹底走進他的生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