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是循循善誘,啓發式的開導劉丹,生怕她走錯路。
而林楓,是把其中蘊含的道理,直白的剖析給孫薇和吳鵬聽。
這一刻,兩位老師,都在爲自己的學生負責。
而直播間的衆人,將大家的對話聽在耳朵裡,也明白過來了。
“貧困的代際傳遞原來是這個意思,林老師,受教了!”
“聽完兩位老師的話,真正的理解了‘教育興國’的意思。”
“沒錯,感覺自己真正的理解了林楓、張貴美兩位老師的職業選擇,致敬!”
“致敬千千萬萬個支教老師!”
“張老師真是用心良苦!”
“孩子啊孩子,老師都追過來了,你可不要選錯路啊!”
“沒錯,有困難我們一起克服,節目組可以幫忙開通捐助通道麼?”
“或許我們沒有兩位老師這麼偉大,可是也想盡一份力。”
“但是,一切的前提,是劉丹你不要放棄自己啊!”
“沒錯,選擇繼續學業吧,孩子!”
“……”
就在大家着急的時候,劉丹伸手握住了張貴美的手,輕聲說道:
“張老師,我明白了,我想讀書!”
可是說完這句話,她又沉默了一會兒,才接着說道:
“可是這件事我不能完全做主,還要問問我爸爸的意見。”
張貴美點了點頭:
“你爸爸在哪裡?我可以和他聊聊。”
從他們一行人出現到現在,劉丹的父親都沒有出面,也確實不尋常。
“他……帶我弟弟出門,借我打工的路費去了。”
劉丹低下了頭,有些忐忑的說道。
出門借路費?!
孫薇和吳鵬一聽,頓時有些急了。
劉丹姐姐的爸爸都做到這一步了,可見已經下定了決心。
這種情況,張老師能說服他改變主意麼?
孫薇的手握成了拳頭,心情有些緊張。
吳鵬看到了她的舉動,拍了拍她的手:
“孫姐,我們要相信張老師,實在不行,還有林老師呢,相信大人總沒有錯。”
孫薇聽了,手微微鬆開,看向了吳鵬:
“對呀,要相信大人……”
頓了一下之後,她有了新的主意:
“實在不行,我就聯繫我爸媽,請他們資助劉丹姐姐!我想讓她讀上書。”
吳鵬聽了,抿着嘴思索了一下。
資助,確實是一個辦法。
並且,如果自己開口請求的話,想來爸爸也會考慮一下的。
那我家也可以幫助劉丹姐姐。
大不了,以後我都不穿名牌了,把錢省下來給劉丹姐姐!
兩個孩子這一刻,達成了共識。
而林楓將兩人的話聽在耳中,並沒有說話。
事情哪有這麼簡單?
如果劉丹的爸爸是固執型的人,執意要劉丹打工,掙錢貼補家裡,那麼誰來資助都沒有用。
眼下,還沒有見到她爸爸的面,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一切都不好說。
不過,孫薇和吳鵬的出發點是好的,不必在現在給他們說這些現實問題。
倒是張老師,她應該對這個家庭比較的瞭解,不知道她現在有沒有對策?
林楓的目光落在了張貴美的身上,神情中微微帶着探究。
而劉勇,眼神在張貴美和林楓之間來回穿梭。
他已經想明白了,想要破局,還要看劉丹的家人是怎麼想的。
可是,人家都已經出去借路費了,事情好像有些棘手?
一想到待會兒可能發生的種種事情,劉勇的心七上八下的。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門外出現了一個膚色黝黑,滿臉愁容的男人,身後還跟着一個大約八、九歲的男孩。
“張老師?您這是……?”
男人正是劉丹的爸爸,劉石,以前張老師就來家訪過多次,他自然一眼就認出來了。
同時也意識到了,家中院子裡的陌生人,應該是跟着張老師一起來的。
於是,他帶着兒子,直接走向了張貴美:
“張老師,不好意思,不知道您要來,怠慢了。”
張貴美擺擺手,直接進入了主題:
“劉爸爸,來之前不知道您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還請節哀。”
“您也知道我這個人的,我就直說了,劉丹這個孩子,書還是要繼續讀。”
聽完張貴美的話,劉石苦澀的笑了一下:
“張老師,真的讀不下去了。”
說話間,他將兒子推到了張貴美的面前:
“您看看,家裡這個條件,再看看我兒子的年紀。”
“這個家,是既沒有錢,又沒有勞動力!”
然後,他又指了指劉丹:
“我也不想讓劉丹輟學的,可是家裡這個情況……”
“唉!姐姐能打工賺錢讓弟弟讀書,但是,弟弟沒法打工供姐姐讀書。”
說着說着,這位漢子紅了眼睛:
“張老師,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放棄劉丹的前程,心裡也難受!怪,就怪我沒本事!”
張貴美嘆息了一聲,剛想張嘴,劉石又開口了:
“張老師,您也不是第一次和我打交道了,我知道您的好心,也認同您說的,家窮,娃娃更應該讀書。”
“可是,她高中還有1年,大學還有至少4年,整整五年的時間,不僅沒有收入,我家還要往裡搭錢,我還有一個小的要供養,真的緩不過來啊!”
說話間,一滴淚在他的臉上緩緩滴了下來。
看得直播間的觀衆們心中唏噓不已。
“窮,不僅是沒有錢,還沒有時間!”
“每天一張嘴就是要吃飯,真的難!”
“想起我大伯了,當年爺爺奶奶家也是窮,不得已,大伯放棄學業,支撐起了這個家,我爸爸才得以讀書,掙脫了務農的命運,感恩大伯!”
“你家這種情況不是個例,從三四十年前就有的,那時候家裡面一堆孩子,長兄如父,長姐如母,都是最大的一個犧牲自己,支持弟、妹改變命運。”
“可不是麼?我家裡,爸爸是長子,媽媽是長姐,在我的記憶裡,我的叔叔、姑姑、小姨、舅舅都輪流在我家住過,爲了供他們讀書,真是勒緊褲腰帶。”
“劉丹爸爸也知道哪條路是對的,可是礙於現實,不能走,能看出來,他是真的很痛苦。”
“面對這種情況,劉丹還有選擇麼?張老師會怎麼做?”
“……”
畫面中,劉丹聽到父親的話,剛剛升起的、想要讀書的渴望又漸漸的被壓了下去。
在現實面前,她感到了深深的無能爲力。
沒錢、沒時間,自己和這個家,還能怎麼辦?
而張貴美就在她的身邊,自然感受到了她情緒的低落。
然後,張貴美一把摟住了劉丹,堅定的對劉石說道:
“那把劉丹這個孩子交給我,以後她讀書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你只要供養小兒子,是不是就能緩過來了?”
“啊?”
劉石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張貴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說,以後我就是劉丹的媽媽,她的事情,我來張羅,你放心嗎?”
話音落下,劉丹的淚水“唰”的一下就流下來了!而劉石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纔好。
張老師的提議,對他來說,太突然了。
而張貴美已經扭頭看向了劉丹:
“孩子,你願意跟我走嗎?”
劉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哽咽着說道:
“我、我願意!張老師、不,張媽媽,以後我有出息了,一定會報答您的!”
聽到劉丹的話,衆人都感動不已。
知恩圖報,這是一個有良心的孩子,張老師沒有幫錯人!
可是,張貴美卻板起了臉:
“我不要你的報答!”
她捏着劉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說道:
“背這麼重的包袱做什麼?報答我、或者是回饋學校,我都不需要!”
“劉丹,你記住,我要你走出去,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你要往更高更遠的地方飛去,你要掌握自己的人生,你要過的比我好,這纔是我希望看到的。”
話音落下,整個院子鴉雀無聲!
孫薇和吳鵬吃驚的睜大了眼睛,心中驚詫莫名。
別說張老師和劉丹非親非故了,就算是在家裡,父母養育自己親生的孩子,也會偶爾帶上一句兩句——
“你看看爸爸媽媽爲了你怎麼怎麼樣,你可要如何如何才能對得起我們啊!”
可是,就在劉丹主動說要報答張老師的時候,張老師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不要報答,要劉丹不要帶着包袱生活!
這種純粹的關愛,簡直超出了倆個孩子的認知!
“張老師的愛,好拿得出手啊!”
孫薇下意識的感慨出聲。
吳鵬點了點頭,怔怔的看着張貴美:
“何止是拿得出手?簡直就是偉大!怎麼感覺,張老師身上有光環呢?”
林楓聽到倆人的感慨,笑而不語。
曾經,他也震撼與張老師的偉大和無私,現在可以說是已經習慣了。
山裡的這些女娃,就是她的命。
而這些孩子對她最好的報答,就是活出自己的人生——僅此而已。
劉勇已經開始擦淚了,不是眼淚淺,而是被張貴美真誠無私的愛意,觸動了內心。
作爲一名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成年人,內心或多或少,都有一個陰暗的角落。
在林楓那裡,他想起了自己的夢想,喚醒了赤子之心,驅散了陰暗。
而在張貴美這裡,他懂得了,什麼是“愛”,豐盈了內心。
此刻,直播間的觀衆們,也同劉勇一樣,開始擦淚。
“我以爲,劉丹在張老師的幫助下,完成學業,然後報答張老師和學校,這是一個圓滿的故事,但是,張老師的回答,令我看到了自己的偏見和狹隘。”
“我不需要你的報答,我只希望你展翅高飛——這就是媽媽啊!”
“哭死我了,這種純粹的愛意,竟然會發生在兩個非親非故的人之間!”
“這一刻,竟然有些羨慕劉丹,因爲她擁有世界上最好的愛。”
“愛是成全,是放手,是願意你飛的更高、走的更遠——致敬張老師!淚目!”
“……”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感動和震驚之中的時候。
劉石抹着淚水,輕輕的拍了拍女兒的肩膀。
劉丹猛然回神,撲通一聲,給張貴美跪下了。
“媽媽!”
她含着眼淚,情真意切的叫了出來。
這一聲“媽媽”,也令張貴美的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
她連忙扶起了劉丹,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睛,開口說道:
“走,跟着張媽媽,我啊,一定把你送出這片山。”
劉丹站起身,家裡窮,她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收拾,只是留戀的看了一眼家裡和親人,牢牢的牽住了張貴美的手。
張貴美牽着她,衝着劉石點了點頭:
“劉丹交給我,你放心。”
說罷,她隨着林楓他們招了招手:
“我們走吧。”
衆人聞言,連忙起身,朝着院外走去。
“等一下!”
剛剛走到院外,就聽到了劉石的一聲呼喊。
衆人心中一驚,不會是反悔了吧?
大家連忙回頭,只見劉石跑了出來,顫抖着把手伸進了褲兜,掏出了一卷用紅色塑料袋包着的錢。
看起來厚厚的一沓,可是展開一看,全是五塊、十塊的小面額票子,全部加在一起,估計只有幾百塊。
劉石將錢塞進了女兒的手裡:
“這是我爲你借的路費,本來是想送你出去打工的,現在,就當是我送你,去新的前程吧。”
“閨女,對不起,爸爸沒有本事,只能送你到這裡了。”
劉丹拿着錢,淚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很快打溼了這些票子。
“爸爸,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你盡力了,這些錢我不要,你還給親戚們吧。”
劉丹將錢重新塞回了爸爸的手裡,然後,跪了下來:
“女兒不孝,要去找自己的出路了,爸爸,等我。”
“爸爸不等。”
劉石看着張貴美,笑了:
“我不能讓張老師的努力白費啊!別帶着包袱,好好活。”
現場的衆人,這一刻都偷偷的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
直播間的觀衆們也跟着大家落淚。
“一句‘對不起’,涵蓋了這個爸爸多少的心酸和無奈啊?”
“而一句‘爸爸不等’,涵蓋的,是他對女兒最真誠的祝福!”
“說實話,前面看到這個爸爸讓劉丹出去打工,我是有點討厭他的,覺得他沒本事,但是看到這一幕,我覺得自己錯了,他很愛自己的女兒的,只是現實太無奈了。”
“一句‘對不起’和‘不等’說明這個爸爸思想覺悟是挺高的,可是爲什麼他家還是那麼窮啊?真的爲他家感到不平。”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種思想覺悟,是張老師在一次次的家訪中建立起來的?因爲劉爸爸的表現,就是跟張老師很熟悉的樣子。”
“這就是教育的力量啊!”
“感謝張老師,願貧困,在這個家庭早日終結,他們值得!”
“……”
在衆人議論的間隙,畫面中,爲了這些錢的歸屬,又是幾番拉扯。
最後,還是張貴美拍板,錢最終回到了劉石的手中。
因爲張貴美說了,她答應爲劉丹負責,就一定會負責到底,這些錢既然是借的,那就還回去好了。
劉石聽了,又是感動,又是羞愧。
最後,他帶着兒子,一路依依不捨的將衆人送到了村口。
大家沿着來時的路,重新跋涉,終於回到了學校。
隨着汽車緩緩停在學校大門口,張貴美拍拍劉丹的肩膀,親切的說道:
“返校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的東西都搬到我的宿舍。”
“閨女嘛,就要和媽媽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