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前
飛翔的小型無人機穿過緊閉的車窗落入轎車的駕駛座中,萊娜迅速收起無人機,丟到副駕駛的位置上。
然後她擡頭看了一眼後視鏡,在她車後不遠處,有一個便服打扮,拿着對講機的男人正從一個拐口走出,站在有些破爛的十字路口四處打量着,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在他的胸口處,隱約可見懸掛着的散發着淡淡金色光輝的吊墜。
再次擡起手看了一眼手環上的時間,萊娜靠在駕駛座的車輛上,胸口上下起伏。
後視鏡裡的便服男人已經轉過身,警惕而緩慢的向着這邊走來。
萊娜的雙手死死握住手中的方向盤,側過頭看了一眼巷道深處。
明亮的燈光照亮了漆黑的巷道,依稀之間一輛深色的明顯經過大幅度改裝的,覆蓋着厚厚的裝甲板的越野車緩緩從巷道盡頭駛來。
那輛越野車在距離巷道口還有差不多的二十米的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
緊接着,一個身材健碩的,手臂纏繞着繃帶的光頭男人從越野車駕駛座上跳了下來,拿出一個手電筒,從巷道深處往外面照耀。
手電筒明亮的光輝晃過漆黑轎車露出來的車頭,也依稀晃過了副駕駛緊閉的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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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下一秒,坐在車裡的萊娜握緊了手中的方向盤,然後一腳踩死了油門。
原本靜寂的轎車如同被一股巨力推動了一下,如同彈射一般,從黑暗中衝出。
“追上那輛車!”
光頭男人立刻回跑跳上了越野車,大聲吼道。
明亮的燈光從漆黑的走廊中衝出,但是他們剛衝出走廊,就發出了‘砰—’的一聲輕響。
一個模糊的人影被越野車撞飛出去,飛過了老舊的街道,撞在街道另一側的建築上。
“什麼鬼東西,”
光頭男人掛在越野車外側,看了從牆上摔下來的人影,然後毫不猶豫的喊道,“別管他,繼續去追那輛轎車。”
“骯髒的不信者,你是不是想死?”
也就在這時,那被撞飛的人影踉蹌的站了起來,嘶吼一聲,如同疾風一般衝出,一拳向着光頭男人砸來。
“什麼蠢貨。”
光頭男人翻了個白眼,同樣擡起拳頭,帶着呼嘯的風勢,一拳砸向了人影的心窩。
也就在這瞬間,金色的光輝瞬間覆蓋了人影的胸口,擋住了這一記拳頭。
人影再次被砸飛出去。
這一次,他似乎終於清醒了過來,他看了一眼光頭男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立刻拿起了掛在胸口的對講機,“發現異端分子!請立刻支援!發現異端···”
他只是來追逐一個可疑的無人機,但是沒想到還能在這裡有大收穫,被通緝的每一個異端的照片,都是發到了他們的手環上的。
但是他還沒說完,一道冰冷的刀光就欺身而至。
金色的光輝再次覆蓋他的全身,形成簡單的護甲,但那襲來的身影身上也在一瞬間覆蓋了細密的紋路。
鋒利的刀光輕而易舉的切開了金色的護甲,伴隨着一道飛濺在牆上的鮮血,對講機的人影瞬間化作了兩截。
“喂,你還在嗎?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對講機裡傳來模糊的人聲。
砰——
堅硬的皮鞋將潔白的對講機直接踩碎,光頭男人將被扯斷的繃帶盪開,收起大刀,“他麼的,麻煩了,這個萊娜有點東西。”
他一個躍步再次跳上了越野車,看向司機,“快追,把周圍埋伏的兄弟都叫出來,她跑不遠的,咱們得在那堆異端分子之前找到她。”
而在越野車離開後不久,數個白袍人迅速從十字路口後衝出,停在了被一分爲二的身影前。
領頭的白袍人看了一眼沿着碎裂的街道流淌的鮮血,又看了一眼新留下的兩道車轍,拿起對講機,快速說道,
“發現異端分子,他們正在向着西北方向逃跑,似乎在追逐着什麼,異端分子中疑似存在着危險C級,請求支援。”
——
明亮的燈光灑在寂靜的客廳裡
站在門口的老人彷彿聽到了遠處的喧囂,他擡起頭來,眺望了一眼客廳的窗戶方向,慢悠悠的走到沙發前,坐在何奧的對面,看了一眼面前的熱咖啡,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
“看來我的那些可能能給我提供幫助的教會的‘同伴’,已經被密教的人發現了?我現在是‘孤立無援’的狀態了?”
“只是給我們創造一些安靜交談的時間,不是麼?”
何奧打開茶几上的一個帶着塑料夾子的白色小陶瓷罐,露出裡面晶瑩的糖塊,“需要來點糖嗎?”
“那我就先謝謝招待了,”
老人伸出手去,用夾子夾了三塊方糖放進咖啡裡,然後他又拿起咖啡杯旁邊的陶瓷勺子緩緩攪拌着,
“年輕的時候,喜歡喝苦咖啡,覺得人生總是苦,年紀大了又想喝點甜的,老了老了,身邊的朋友一個個故去,才發現以往覺得苦難的東西,其實也是有甜味的。”
他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
“如果這邊負責的密教的負責人是個聰明人的話,在看到我剛剛展現的實力之後,大概率會將重點放在外面的我的教會同伴身上,而我這邊,只是派人來監視,等待着他們密教總部的援軍。
“兩線作戰,監視強大但是沒有輕舉妄動的,對付弱小容易取得戰果的,能夠有效的將自身的利益最大化。
“而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棟樓裡現在應該沒有什麼密教的人了,確實清淨了很多,你也只需要面對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原本我還想選在這裡,可以順便把搜索屋子和對接那位傭兵小姐的事情一起辦了,
“我高調出場,還能幫我那些教會同伴吸引走注意力。
“但是現在看來,這反而讓我陷入了被動。”
老人將手中的咖啡放回到桌面上,微笑着看着緩緩從罐子裡夾方糖出來的何奧,“小傢伙,咖啡不錯,計謀也不錯。”
“不過,”
他語氣稍頓,低聲問道,“你似乎很自信能解決掉我這個糟老頭子?”
“沒有那麼強的自信,”
何奧平靜的拿起勺子攪拌着咖啡,語氣從容,就似乎在與一個多年的老友聊天,“但事在人爲嘛。”
“這句‘事在人爲’不錯,”
老人仔細的打量着眼前的小少年,“我已經很久沒有遇見你這麼聰明又有魄力的孩子了,有興趣加入我們嗎?或許我百年之後,這個位置就是你的。”
“通常情況下,我沒有去信仰某個神明的想法,” 何奧將咖啡端起來,送到嘴邊,“容易影響朋友之間的關係。”
“你還有堅決不信仰神明的朋友?”
老人遺憾的搖搖頭,“看來他不怎麼了解神明的偉大。”
“或許吧,我也不知道我的朋友們了不瞭解神明的偉大。”
何奧輕輕抿了一口咖啡。
糖加少了,有點苦。
他沒有加牛奶,純粹的咖啡還有一點刺激性的澀味。
“說起來,從剛剛我就在思考,”
老人伸出手去,再次夾起一塊糖,放入杯子中,“所以你是怎麼知道我就是教會領袖的?通過那位傭兵小姐?但是我想我並沒有提供更多的信息給那位傭兵小姐纔對。”
“哦,”
何奧捧着溫暖的咖啡杯,輕輕應了一聲。
夾克衫有些寬大,他纖細的手指捧住杯子,而手掌則掩藏在袖子中,他看着老人明顯流露出好奇神色的面容,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平靜的說道,“猜的。”
老人面色一僵。
其實何奧推理的過程並不複雜。
給萊娜佈置任務的‘委託人’似乎和永恆舊教有很大關聯,但是昨晚上進入裡側教堂的永恆舊教的超凡者明顯不認識萊娜。
能夠拿着光輝日冕這種強大的超凡物品進入裡側教堂,並且能發揮B級實力的超凡者在永恆舊教中的地位不可能低,極有可能是溫特市這邊最頂級的人物。
而他們都不知道有人單獨‘僱傭’了萊娜,並且萊娜的任務描述裡也沒有配合他們行動的條款。
這證明僱傭萊娜的‘委託人’,極有可能是和他們平級,甚至比他們地位更高的人,至少也是一個B級實力的強者,這樣才能繞過他們分配任務。
而回到萊娜的任務本身,‘委託人’安排她去‘取’伊洛父母的遺體,但是卻給了她一個幾乎必死的無法完成任務的‘道具圓盤’,這看起來有些匪夷所思。
但是如果換個思路,‘委託人’希望萊娜的‘任務’,並不是‘帶回遺體’呢?
‘委託人’一開始就沒想着萊娜活着回來,他的目的自始至終都是讓萊娜激活圓盤,然後變成被永恆光芒污染的怪物。
而從圓盤對光輝日冕的親和性來看,在萊娜變成怪物之後,極有可能會被吸引到‘光輝日冕’旁邊。
那個圓盤被徹底激活之後,大概率還有某種定位或者‘牽引’的效果,帶着‘萊娜’抵達正確的‘目的地’。
所以‘萊娜’本身並不是取回遺體的‘保險’,而是一旦出現意外,‘回收’光輝日冕的‘後手’。
但通常情況下,一個平級的人一般是不會揹着和自己平級的同事去做這種可能會拉同事仇恨的‘後手’的,除非他收到了來自更上級的命令或者某種許可,甚至他本身就是更上級。
許多時候,出現這種揹着任務關鍵人員留後手的情況,有一定可能是這些關鍵人員中已經有人不值得信任,爲了避免後手泄露,所以刻意繞開了他們。
而根據洛克威在永恆密教的情況反推永恆舊教的情況,既然舊教能在密教安插間隙,那麼密教也可能在舊教安插了奸細。
而昨晚上的任務既然正常進行,那麼就意味着舊教裡奸細至少在那時候還沒有被識別出來,但是已經露出了馬腳,而且大概率是和昨晚上B級‘眼鏡男人’同級的存在。
那麼所有和眼鏡男人同級的‘B級’強者,應該都是懷疑對象嗎,那安排後手的事情,就不會交由他們轉手。
所以委託萊娜這個‘後手’很有可能就是眼鏡男人的更上級直接安排的。
而眼鏡男人的更上級,就只有舊教的那位‘領袖’了。
當然,這些都是何奧的猜測,直到看到眼前的老人出現在門口,他直接‘詐’了老人之後,纔得到證實。
所以他也直說自己是猜的。
而聽到何奧的回答愣神的老人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注視着何奧,發現何奧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這時候他才突然意識到,他剛剛被這小子‘詐’了。
他剛剛看着這小子信誓旦旦從容鎮定的樣子,還以爲這小子真的掌握了某些隱秘的情報。
“好小子啊,”
他嘆了口氣,攪拌着杯子裡的咖啡,嘆息的說道,“我越來越想要你加入我們了。”
隨即他又饒有興趣的看着何奧,“所以你怎麼確定我今天會來這裡呢?也是猜的?”
“不完全是,”
何奧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窗戶,
“站在這間屋子的窗邊,正好可以看見你選定的‘交易場地’,不是麼?只要找一個全息投影看一下就全知道了,
“你選那個位子,難道不就是想着監控交易過程,準備一旦交易出了問題,你能立刻趕過去嗎?
“而且,”
何奧回過頭來,注視着眼前的老人,
“那個木牌對於你來說,很重要,不是麼?你並不相信你所謂的‘教會同伴’,所以你選在這個位置,就是想親眼來這裡看看,看看木牌有沒有可能‘遺失’在這個房間裡。”
他目光平靜的注視着眼見的老人,注視着老人荒野流浪者的打扮,注視着他閃爍着橙色光輝的眼睛深處的那股‘熱切’,
“現在,我就坐在你面前,你想要拉我進教會的‘熱切’,是否就和當初在荒野上,將木牌賣給我父親時一樣?”
他聲音平而緩,一字一頓,“你所渴望的,並不是能幫助你振興教會的‘人才’,而是能讓你達成目的的‘棋子’。”
“孩子,你的敏銳和聰慧都讓我驚訝,”
老人低下頭來,吹了吹咖啡杯上的煙氣,
“說實話,我並沒有料到你能如此完美的‘契合’隱秘觀者這個天賦序列,在經歷過古代巫師那簡單粗暴的傳承之後,還能活下來,
“如果你生在大災變年代,可能會成爲最頂級的大巫師吧。”
他將咖啡杯放在嘴邊,緩緩的喝了一口,“但是有些時候,人還是糊塗一點好,至少糊塗的人,直到死前,都是快樂的。”
“所以你想要利用這個‘隱秘觀者’這個天賦序列做什麼呢?”
何奧手捧着咖啡,注視着老人覆蓋着橙色光輝的淺褐色瞳孔,“或者說,你想要因爲隱秘觀者天賦序列融合失敗,而形成的對真理極其敏感的‘真理怪物’,幫你尋找什麼呢?”
老人一點點的將杯中的咖啡喝完,然後將空的咖啡杯放在桌面上,他看着何奧,笑着問道,
“你知道,永恆神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