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老哥急吼吼地又去店裡了,今天他還要做一上午的生意。宇文山則在家給老媽打下手。
老媽說宇文山浪費,這頓大餐她卻準備足足十六個菜,八冷八熱。八個冷菜有,自己家裡做的肉腸、面欠兒、切豬肝、熗拌小涼菜,宇文山寄回來的金陵鹽水鴨、京城醬牛肉、揚州風鵝、德州扒雞;八個熱菜有,紅燒排骨、紅燒鯽魚、清蒸黃魚、土豆牛肉、清燉羊肉,再加上三個炒蔬菜。
涼菜上桌,熱菜備好材料,宇文山開始貼對聯、福字。紅紅火火的對聯、福字一貼好,年味在這個院子裡就更濃了。頑童們呯呯砰砰的鞭炮聲,更增添了活力和喜慶。
十二點多,老哥打烊回到家裡,手上還提着兩瓶瀘州老窖。
老哥洗了把臉,老媽就招呼兄弟兩個上桌吃飯。酒倒好,剛端起酒杯,老媽就有點眼圈發紅。
“老媽”宇文山一見情況不妙,馬上誇張地叫道:“您這快說兩句呀,就等着您了,我都快餓死了!”
“滾!”老媽被他這一打岔,情緒好了一點:“好,那我就祝咱們家越來越紅火,越來越熱鬧!”說着自己先把那一口酒給喝了。
“好,都聽您的,幹!”兄弟兩個湊趣地應道,舉杯把酒喝乾。
“媽”宇文山一邊吃菜,一邊都老媽開心:“您想要熱鬧,我可沒這個本事!你得盯住我哥!嫂子早點進門,翻過年再添個胖孫子,那不就熱鬧了嗎?”
“呵呵”老媽想想自己忍不住樂了:“是啊!老大,你可要抓緊呀,我等着抱孫子呢!”
“好”老哥笑着答應老媽:“媽您定個日子,我跟王敏和她家裡商量,開春就把這事辦了!”
“好”老媽高興壞了:“我早點找人看好日子,告訴你!”
“哥,你抓點緊,爭取明年這時候,我有侄子抱!”宇文山逗老哥,又接着說道:“不過如果是雙胞胎就好,要是龍鳳胎那就更好了,一下子侄子、侄女都有了!”
“呵呵”老媽高興得合不攏嘴:“那當然好了!”
宇文山帶着老媽在這暢想,老哥則直翻白眼,這想的太遠了吧?媳婦還沒有呢,孩子都想到了兩個!
吃完中飯,簡單收拾過後,老媽去休息了。宇文山和老哥在客廳一邊喝茶消食,一邊聊天。鍋爐燒得很旺,家裡暖烘烘的。外面的鞭炮聲此起彼伏,還夾雜着孩子們的歡笑聲,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煙味,這正是宇文山記憶中,家和年共同的味道。
下午這頓飯就簡單多了,只是把中午的剩菜整理一下,重新端上了桌。大家都不太餓,草草吃了幾口就結束了。
晚上,天剛黑,老媽和老哥就開始準備子夜那頓餃子了。老媽剁陷兒,老哥和麪,叮叮咚咚開始操練起來。
到八點鐘的時候,開始包餃子看春晚。這好像已經成了這個時代許多家庭的保留節目。此時的人們娛樂活動比較少,看電視就成了重要的休閒節目。大家的要求也沒後世那麼高,笑點也低,還特重感情,一個好一點的電視劇,動不動就能轟動大江南北。春晚弄得喜慶,節目種類多,節目質量當然也不錯,所以還是很受歡迎的,反正在宇文山印象中,有電視機的家庭,現在都在看春晚。
忠祥老師和倪大姐是這個年代,春晚主持的頭牌。忠祥老師聲音充滿磁性,知識淵博,倪大姐人漂亮,還特會招人眼淚,兩人配合起來確實非常不錯。
照例,紅紅火火的歌舞開場,一個個節目下來,宇文山記得最清楚的是黃宏先生和本山大叔的小品,還有兩首歌曲。其中本山先生的小品苦中帶笑,笑中藏苦讓人難忘。最轟動的還是毛哥的《濤聲》,春晚之後確實是唱響了大江南北。千年的風霜依舊,昨天的你已經消失在當初的夜晚,只留下一段情,停泊在千年不變的楓橋邊。多少年以後,只好哼起,宇文山依然能想起那些塵封的記憶。
10點多,包完餃子,老媽堅持不住了,暫時休息了。兄弟兩個坐在沙發上,邊嗑瓜子喝茶,邊看節目,悠然自在。老哥重感情,爲人執拗,心思簡單,很容易就能把注意力集中到一件事、一個人身上,這也是宇文山更看重王敏人品的原因。現在,他皺着眉頭,緊盯電視的樣子,讓宇文山既感溫馨,也覺得好笑。這就是自己一世的哥哥,沒有他,經歷家庭大變故的宇文山,無法相信自己能堅持下來,堅持到現在。
屋外的鞭炮聲越來越密集,臨近十二點時,宇文山把暫眯在牀上的老媽叫起來,大年夜的“發紙”(到底是不是這兩個字,本人也不清楚),還需要她來主持。老哥和宇文山先在院子裡堆起一堆蒿草(也有直接燒黃紙的),等老媽拿着一卷黃紙出來的時候,老哥就點燃了蒿草。老媽把黃紙一點一點地扔進跳動着的火焰中,口中還唸唸有詞:“各路神仙,保佑……”
等老媽把紙燒完,篝火也逐漸熄滅。就着餘焰,老哥把三千響的爆竹點燃,鞭炮聲驟然在院子裡響起,小院也被滿滿的硝煙瀰漫。放完鞭炮,等篝火的餘燼徹底熄滅,兄弟兩個回到屋裡,熱氣騰騰的水餃已經擺在了桌上。洗完手在桌邊坐下,老媽就掏出兩個紅包塞到哥倆手中。宇文家的習俗,不管年紀多大,只要沒結婚就能收到紅包。宇文山打開紅包,裡面是十張嶄新的一元紙幣。
“媽,您也小氣了吧?就十塊錢?”宇文山一邊吃餃子,一邊跟老媽抱怨。
“紅包就是紅色的紙包,裡面有沒有錢都算的……”宇文山嚼着嘴裡的食物有些傻眼,老媽,您說的好有道理!
“咯嘣”咬到硬物的宇文山差點沒崩碎牙。他慢慢從嘴裡取出了一枚五毛錢的硬幣,這是特意包在餃子裡的,誰吃到,就預示在新年中交好運。
“嘿,我又多了五毛錢!”老媽不禁莞爾。
吃過飯,老媽和老哥都去睡了。宇文山開始打電話拜年。主要是年輕的、有聯繫方式的朋友親戚。至於像師傅顏老、楊老爺子、楊家三位叔叔、高原等就算了,等明天早晨再說了。
一圈電話打完,已經凌晨一點多了,外面還時不時地響起鞭炮聲,亮起燦爛的煙花。
大年初一,一大早,宇文山在院子裡活動身體。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天空一片湛藍,院子裡的灰燼上和鞭炮紙屑上都掛滿了白霜。
吃過飯,老哥就跑去了店裡。老媽都忍不住說:你歇一天吧!
“今天好多店都不開門,我們要開門的話,生意肯定好!”
老哥走後,宇文山就接到了學姐、鄧青嵐的電話。宇文山之所以未先給兩人拜年,是因爲她們都不希望讓家裡人見到,有男生打電話給自己,她們都不希望被家裡追問有關戀愛的事。至於她們打過來的電話,自然是用外面的公用電話打的。
“小山”拜過年以後,學姐情緒有些低落:“……現在是雙向選擇,我家裡已經在冰城給我物色好了工作……下學期我就要回來實習,……我不想回來,也不想見……他們介紹的男孩……”
宇文山的心中一痛,連他都不知道這算什麼:“你不想回來,……我可以給你安排工作!”一句註定會剪不斷、理還亂的承諾衝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