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常年不見人影的爆竹精靈,辛付韓在夏秋記憶裡的身影要多多了。
從腦海翻出名爲“小時候”的影片光碟,看碟片後面夾着的演員表,辛付韓是五名開外,而爆竹精靈是友情出演。
在和伊月離婚前,辛付韓都是一個負責和藹的丈夫形象,他提離婚時,所有人都很驚訝。
夏秋現在想,辛付韓大約從未把婚姻當做婚姻,而是當做了職場的延伸,他娶伊月,是一種生意上的應酬,既然是應酬,當然要演很合格。
非要形容辛付韓的話,夏秋願意稱他爲長着手腳腦袋的事業機械。
對機械,很難投注憤恨,會有人去埋怨一輛車,一把鏟子,一枚鐵塊嗎?
同時,夏秋感覺他很悲哀。人之所以成爲人,是因爲有着精神,不管是惡的精神,還是善的精神,都是人存在的證明。
辛付韓如果真像他的名字一樣,是個負心漢,夏秋倒覺得他人模人樣,然而他不是。
他和伊月離婚時沒有得意也沒有嘲弄,他只是發表了一通演講,講爆竹精靈和頭號黑粉,他把離婚發言當做一次政治講話。
和這樣的人動氣,會顯得很滑稽。
不過,這不代表夏秋就什麼也不做。
之前沒碰上就算了,既然碰上了,就該處理他。
之前,伊依依的手撞到了檯球桌上,她便說要把檯球桌搬走。人是不會和沒有精神的工具產生仇恨,但是人也會因爲看不慣這工具,而降下懲罰。
這個不急,慢慢來。
以俱樂部現在的勢力,就是想讓辛付韓消失,都輕而易舉,但是這樣太粗暴了,辛付韓的罪過還沒有到這個地步。換個角度想,夏秋還要感謝他離開了伊月和伊依依。
回到家,趁着星期天和蠢妹妹一起,跑去伊月開張的咖啡館,夏秋在路上想着辛付韓的事情。
“到啦!”伊依依推推夏秋,“快下去!”
兩人從車上下來,往步行街裡走。
一段距離後,伊依依回頭看看離開的車,摸摸下巴,對夏秋說:“那個網約車的司機是不是有點兒眼熟?”
“怎麼,你看上她了?”
“什麼啊,那是個女孩子哎!”
“沒關係,我允許了。”
“這是你允許就可以的事情嗎!”
伊依依揮小拳頭打夏秋,她穿一件黃色波點襯衫,和一件過膝蓬蓬裙。
這打扮很復古,像上世紀五十年代的國外影視劇裡走出來的。
夏秋摸摸她紅色小點的髮夾,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影視劇裡的女人,都不如雞蛋卷漂亮。
他往下瞥一眼。
嗯,發育也沒有雞蛋卷好。
“我是說她的樣子,樣子唉!”伊依依努力把話題拖回正軌,“你不覺得我們最近打車,經常遇到她嗎?”
“沒有啊,每次的車標和車牌都不一樣吧。”夏秋裝傻。
沒想到這個蠢妹妹居然這麼仔細,看出每次開車的司機都是姜若螢。
他對乖孫女很滿意,可不打算換司機,所以一定要否認。
下次讓姜若螢顛覆一下風格打扮。
“可是,每次都是那個女人唉!”伊依依還不放棄。
“好吧。”夏秋嘆口氣,“其實那個女人是我孫女,我每次出門都讓她來接。”
伊依依笑起來:“還孫女呢,你怎麼不說奶奶!”
真話並不總是爲人所接受。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了,那女人是衝你來的,她想要對你不軌。”
“這怎麼可能!”
“那就是衝我來的了。你可要小心了,等她把我騙走作她爺爺,你就沒有哥哥了。”
伊依依笑了一會兒,忽然笑不出來了。
好像真的有可能?
兄妹倆走在石板道上,從他們身邊走過的人,回頭率很高。
那些穿很成熟的女白領,凡是朝這邊看了一眼的,就再移不開目光。
或者明面上不動聲色,移開視線,手快速伸向包包,拿墨鏡遮住自己的眼,藏住自己的慾望,眼睛放心大膽地朝夏秋瞥。
本來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儀態不佳的,到了近前,都如同T臺走秀一樣矜持了。
那個女司機,該不會真的是衝哥哥來的吧?
她有點兒慌了。
夏秋一瞧雞蛋卷的表情,知道了她的想法,很詫異。
我隨口一說,這蠢妹妹居然信了?
這時候應該趁機撈好處。
“依依啊,你也不想哥哥被別的女人騙走吧?”
他點點自己的嘴脣下方,把臉湊到伊依依面前:“該怎麼做你知道的。”
伊依依並起右手食指和中指,用力在夏秋的額頭上戳一下,拒不配合。
夏秋揉揉額頭,牽住蠢妹妹的手。
走不遠,就到了伊月的咖啡館,咖啡館的名字是星光,後面除了咖啡館,還接了點心店這個詞。
起咖啡館的名字時,伊月糾結了許久,不是感覺太俗,就是感覺太雅,不是含義過多顯得很臃腫,就是毫無意義自己看很空虛。
最後徹底放棄思考,把選擇權交給了命運。
她裁許多紙片,寫一堆備選詞,打亂迅速抽了一個。
推開咖啡館較爲復古的雙開門,門上按着的鈴鐺輕響一聲。
“歡迎光臨。”穿白襯衫黑褲子,圍一件黑色窄圍裙的服務員說。
“哇,看起來真不錯啊!”伊依依抱着夏秋的手臂,怕吵到客人,小聲說。
地上褐色的地板排列出平行線條,無限延展,撞到牆角一轉方向,在四面牆壁上鋪開。
窗戶開很大,陽光充滿屋子,不需要頭頂的節能燈做任何光線的補充。
牆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掛一副風景畫,沒有多餘的點綴,顯得很風雅。
長條狀顏色很深看起來價格不菲的桌子上,擺一個鐵質小架,撐幾頁廣告紙,介紹當季主打。
桌子深處糖罐的旁邊,有一個座鈴,按一下會發出與開門鈴鐺不同的聲音,不刺耳。
因爲點餐和結賬都有服務員到桌旁處理,或是使用二維碼,所以櫃檯在咖啡館的最裡面。
櫃檯前有一排高座椅,櫃檯後面站着的,是店裡的咖啡師,到櫃檯點咖啡,可以見到她行雲流水般優雅的手磨咖啡。
夏秋拉伊依依走過去。
咖啡師正在拉花,熟稔地問兩人喝什麼。
她擡起頭,看到夏秋,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