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盡歡的話,讓那名警察的怒火更盛,他舉起拳頭又要打,坐在審訊桌後的警監揚頭說道:“老馬,好了!”
聽聞他的話音,那名警察擡起的拳頭慢慢放了下來,狠狠瞪了吳盡歡一眼,回頭說道:“顧局,你也聽到了,都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敢威脅我,簡直囂張到了極點!”
警監看了吳盡歡一眼,沉思未語。正如吳盡歡所言,這個案子的確是有蹊蹺的地方,但不管怎麼說,吳盡歡的嫌疑還是最大的。
他正在心裡琢磨着,耳機裡突然傳來話音:“老顧,你出來一下。”
他愣了愣,而後站起身形,對那個名叫老馬的警察說道:“我先出去一下。”說着話,他又看看吳盡歡蒼白的臉色,又道:“有話好好說,動什麼手嘛。”
從老馬身邊走過去的時候,他拍下他的肩膀,又向四周的攝像頭努努嘴,示意他別太過分,如果真把人打壞了,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老馬領會他的意思,向他點了點頭,走回到審訊桌後,一屁股坐了下來。
他掏出香菸,點燃,吐出口煙霧,手指夾着菸捲,指着吳盡歡說道:“不管你的骨頭有多硬,落在我的手裡,今天,你招的招,不招也得招!”
吳盡歡眯縫眼看着他,但笑未語。
老顧走出審訊室,轉身進了旁邊的中控室。在中控室裡,坐着一位二級警監,還有兩名警員。
看到老顧走進來,二級警監向兩名警員揮下手,示意他二人先出去。
等兩名警員退出中控室,老顧好奇地問道:“馮局,找我什麼事啊?”
這位二級警監名叫馮銳,正是s市的市公安局局長,老顧的全名叫顧長明,是市局的副局長。
馮銳深吸口氣,從桌上拿起一張資料,遞給顧長明。後者狐疑地接過來,低頭定睛一看,不由得眉頭緊鎖。
把這份資料看罷,他倒吸口氣,驚訝道:“這個吳盡歡,是喻家的人?”
“不僅是喻家的人,而且還是喻家的接班人。在喻家,他也不叫吳盡歡,而是叫喻君爵。”馮銳點燃香菸,深深吸了一口,然後眼巴巴地看着顧長明。
顧長明有料到吳盡歡的身份可能不同尋常,以故意殺人罪的罪名被抓進市局,換成一般人,早嚇得六神無主了,而他還能那麼鎮定,說明肯定是有所依仗的。
可他也萬萬沒想到,吳盡歡的背景會這麼深,竟然是喻家的加班人。
他下意識地透過單面鏡,向審訊室裡看去,只見這位市局的刑警隊大隊長馬玉川正用夾着菸捲的手指,一邊不斷地點着吳盡歡,同時一邊大聲訓斥着。
“老馬他……”
“現在先別管老馬了,我問你,這事應該怎麼辦?”馮銳目不轉睛地看着顧長明。
顧長明慢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眉頭已皺成個疙瘩。
喻家可不是普通的家族,而是地下財閥,根基深不可測,他們是萬萬得罪不起的。
但另一邊又是政法委書記,他們的頂頭上司,也不是他們能得罪得起的。
現在他們的處境就如同三明治中的肉餡,被夾在當中,進退維谷,左右難爲。
顧長明琢磨了許久,緩緩搖頭,說道:“這事難辦了。”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馮銳當然知道這次的事難辦,現在他最想知道的是該如何處理。
這個吳盡歡,現在就是個燙手山芋,無論怎麼處理,最後都不太好收場。
顧長明眼珠轉了轉,說道:“不管怎麼樣,先把這件事通知喻家吧!”
馮銳苦笑,說道:“喻家的老爺子現在根本不在s市,今日一早,他就去香港了。”
“馮局已經和喻家老爺子通過話了?”
“嗯。”
“他說了什麼?”
“他什麼都沒說,就讓我自己看着辦。”
“……”顧長明笑了,苦笑。以喻家老爺子的身份,根本不用說什麼威脅的話,就這一句你自己看着辦,就足夠有威懾力了。
他轉頭,再次看向單面鏡,不知道吳盡歡又和馬玉川說了什麼,惹得後者的大怒。
馬玉川再次離席,大步流星走到吳盡歡近前,雙手摁住審訊椅的把手,衝着吳盡歡大聲喊喝着。
見狀,顧長明立刻把監控關掉,說道:“審不了了,先把他收押起來,這個案子,還得讓喻家和王家自己解決。”說完話,他快步走出監控室。
馮銳雙手揉着額頭,身子向後倚靠,仰面長長嘆息一聲。
當顧長明重新回到審訊室的時候,馬玉川的臉都快貼到吳盡歡的臉上,他大聲吼道:“我再問你一次,你究竟承不承認殺了王哲?”
吳盡歡安坐在椅子上,墨黑的眼眸就那麼直勾勾地看着馬玉川,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馬玉川氣得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子,巴掌已然揚了起來,就在要往下落的時候,顧長明沉聲喝道:“住手!”
他被顧長明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了一跳,不解地向他看過去。顧長明瞅瞅吳盡歡,對馬玉川先使個眼色,然後甩頭說道:“老馬,你出來一下。”
他眨眨眼睛,揚起的巴掌慢慢放下來,鬆開吳盡歡的衣領子,跟着顧長明邁步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的走廊,顧長明向左右看了看,回身低聲說道:“老馬,你闖禍了。”
馬玉川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不以爲然地哼笑出聲,說道:“顧局,你就直說吧,我倒也想聽聽,這個吳盡歡到底有多大的來頭!”
“喻家接班人這個來頭夠不夠大?”
“喻家?那個喻家?”
顧長明笑了,說道:“在s市,還能有哪個喻家?永冠的喻家!”
馬玉川還真沒想到,吳盡歡是永冠喻家的人!他不由得蹙了蹙眉頭。
“你不該對他動手的,這是自找麻煩!”顧長明眉頭緊鎖地說道。
馬玉川回過神來,說道:“就算他是喻家的人,也不能無法無天,這次他殺的可是政法委書記的兒子!”
政法委書記王慕林的背景也不簡單,王慕林的親哥哥,叫王慕楓,在中央辦公廳工作,是能接觸到中央領導的人。
如果他在哪個領導的耳邊吹吹風,說幾句s市這邊的壞話,市局由上到下,由局長到下面的警員,誰都好不了。
他的意思,顧長明自然也明白,所以,這正是事情難辦的地方。喻家不能得罪,王慕林也不能得罪,市局被夾在中間,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
顧長明說道:“馮局和我的意思是,吳盡歡先不要審了,這樁案子,就交由喻家和王家自己處理。”
“不行!”馬玉川連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正色說道:“顧局,如果是樁小案子,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裝作沒看到了,但現在可是涉及到一條人命啊,就算死的人不是王書記的兒子,我們也不能不審不問不作爲!”
顧長明差點笑出來,氣笑的。這案子怎麼審?吳盡歡的態度他們也都看到了,軟硬不吃,骨頭硬得很,如果真動手打他,喻家的人能放過他們嗎?
他拍拍馬玉川的肩膀,說道:“老馬,你幹刑警也好些年了,有些事情,你心裡也明鏡似的,喻家,不能得罪。”
“就因爲喻家不能得罪,我們就要把殺人兇手放走?”
“我沒有要放他走,我說是先收押起來。”
“先收押起來?”說得好聽!“是不是等喻家人找好了關係,鋪好了門路,然後再把他光明正大的放走?”
馬玉川上來牛脾氣,顧長明也拿他沒轍,他撫了撫額頭,說道:“老馬,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
“我不管什麼喻家不喻家,總之,我絕不會姑息更不會放走殺人兇手!”
“這個案子是有蹊蹺的……”顧長明見拿喻家壓不住馬玉川,便想從案子本身的案情來說事。
不過馬玉川根本聽不進去,認準了顧長明就是想純心包庇吳盡歡,他轉身回到審訊室裡,快步走到審訊椅前,踢腿就是一腳。
這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吳盡歡的頭側,把他的身子踹得向旁一側歪。
如果不是審訊椅被牢牢固定在地上,吳盡歡都得連人帶椅子一併飛出去。馬玉川揪住吳盡歡的衣領子,用力地向上提着,厲色問道:“說!王哲是不是你殺的!”
吳盡歡晃了晃混漿漿的腦袋,緩了一會,他的目光才漸漸有了焦距。
他看着馬玉川噴火的眼睛,笑問道:“打到我認罪,政法委書記會升你的職嗎?他給了你什麼承諾?”
馬玉川聞言,眼珠子都快紅了,提腿又要踢,顧長明衝到他近前,一把將他緊緊摟抱住,大聲喊道:“老馬,你瘋了?”
“顧局,你放開我,這小子不打是不會招的……”
吳盡歡緩緩擡起頭,看向顧長明,問道:“你是市局局長?”
顧長明一邊摟抱住馬玉川,一邊扭頭看向吳盡歡,說道:“我叫顧長明,是市局副局長。”
“我可以招供,但我只對你們局長招供,叫你們局長來見我。”
聽聞這話,顧長明和馬玉川都安靜下來。前者的腦袋嗡嗡作響,如果吳盡歡真開口招供的話,那就是鐵證如山,誰都救不了他了,到時他們怎麼向喻家交待?
馬玉川則是面露喜色,猛然一晃身,猛然甩開顧長明的桎梏,快步跑出審訊室,直奔隔壁的中控室。
顧長明愣了一下,猛然回過神來,急聲叫道:“老馬——”
終於抓到突破口的馬玉川哪會理他,衝進中控室裡,對坐在裡面的馮銳說道:“馮局,你聽見了吧,吳盡歡只要見了你,就肯招供了!”
正揉着額頭的馮銳慢慢放下手,目光深邃地看向馬玉川,現在他真的有些相信了,是不是真如吳盡歡說的那樣,王慕林在私下裡給過他什麼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