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輝心裡打定主意以後,便開始四處尋找這些江湖遊醫了。每天下班以後,他就騎着細明的自行車在周邊的各社區裡四處亂竄。他也在一些較大的藥店裡面跟那些坐堂問診的老中醫那裡打問那些有關於生男孩子的“民間秘方”,但通過幾天的努力,他幾乎走遍了上沙社區的所有街道里的中醫藥店和開中醫小診所的醫生,遺憾的是沒有任何收穫。
他訪問過的很多老中醫都告訴他說:“這樣的中醫藥方或許有也或許沒有,這種事情不能盡信!”明輝細細想來覺得也是,雖然民間傳說有這樣的藥方,他自己在家裡也聽說過,但就是沒有親眼見到過。
他正在左右爲難,四處尋找這種神奇藥方時他母親卻在家裡爲他尋到了這樣的中醫藥方。實際上他母親在幾個月前就開始打問這些中醫藥方了,只是直到現在才通過一位老熟人尋到了這種秘方。“秘方”尋到以後,她馬上就打電話告訴了明輝。
明輝拿到這種“秘書”以後,半信半疑。心想:我在外面問了這麼多的老中醫都沒有打問到什麼結果,母親只是一個沒有文化又不識字的農村婦女怎麼就能打問到這樣的“秘方”了,說不定母親是讓別人騙了也未可知!於是他雖然拿到了母親給的秘方卻又不敢使用,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他想來想去,當天晚上又打電話回家裡問母親關於那張“秘方”的來歷。只有把一切都弄清楚了他纔敢使用這張“秘方”!
母親一接到電話,他立即就問:“今天上午你告訴我的那個偏方是在哪裡弄到的?”
母親說:“是通過一個熟人在鎮上的一家中醫診所得到的,而且還花了一百多元錢。我看那名老中醫在鎮上開中醫診所很久了,應該不會騙人的。而且他還告訴我說有很多人在他那裡求過這張藥方,那些人按照他的這張藥方用藥以後基本上都生了男孩子!”
……
明輝在母親那裡問清楚了這張秘方的來歷後,想來想去也拿不定用與用的主意。回到租房以後就把這“秘方”和這“秘方”的來歷告訴了馬春珍,馬春珍先把這藥方看了一遍,只見藥方上寫的盡是一些常見的中藥,什麼車前草,金錢草,決子明,燒酒等。就說:“這些中藥材到處都能買到,試一試也不要緊。反正這些中藥吃了也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你又不是醫生,你怎麼知道這些中藥吃了不會有副作用呢?”明輝盯着眼睛問。
馬春珍又解釋說:“你自己不會看嗎?這藥方上面的藥材都是一些很常見的,我在家裡都聽說過這些東西。要不你去買這些藥材時再問問藥店的醫生,看這些中藥材搭配在一起行不行?問清楚了咱們再做決定用與用?你看怎樣?”
明輝想來也只能這樣了,不然就沒有其它的辦法!因爲自己在這邊已經問了很多中醫都沒有任何結果,只能拿這個藥方試一試。明天去醫生那裡問一下,如果真沒有副作用就不管那多了,先用一段時間再說。
次日下班以後,明輝就拿着這張藥方去了一家有中醫坐診的大藥店。他找到一名老中醫就把這“秘方”拿出來,說:“醫生,麻煩你幫我看一下,這藥方用了一以後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醫生一聽,就說:“你對藥方都沒有把握就敢拿來買藥了?”
明輝解釋說:“這藥方是家裡的朋友告訴我的,是一個民間偏方。我只想知道這些中藥配在一起有沒有副作用就行了。”
醫生聽他這樣說就拿起這藥方看了一遍,也不問他是看什麼病的。看了以後就說:“這藥方上的中藥材可以用,盡是一些攻下藥,對身體不會有什麼副作用。”
“那就給我先拿十包吧!”明輝對醫生說。
醫生就按照這個藥方給他配了十包中藥。明輝又在個市場上買了一個熬中藥的瓦罐,回到租房裡就按照母親的吩咐把中藥熬了。早上起來喝一次,晚上睡前也喝一次,二十天一個週期,一包中藥剛好用兩天。
夫妻倆爲了早日生個男娃,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託在這十包中藥上。每天早晚都要忍着喝下一碗千苦無比的中藥,然後又一次一次的過性生活,有時候甚至一天晚上就幹三次到四次。但是一個月過去了,馬春珍的肚子卻沒有任何反映。明輝只覺得用了這藥以後性功能增強了不少,其它方面也很正常。他放了那多的水,但妻子卻沒有任何反映。明輝甚至懷疑這個藥方是不是一副壯陽藥?只對男人才有作用!
一個療程過去了,明輝就對妻子說:“咱們己經用藥一個月了,你看這藥一點作用都沒有,是不是把這藥停了算了?反正這藥也不便宜,一包就是二三十元錢。”
馬春珍說:“這藥才用了一個月,哪有這麼快就懷孕的。還是再堅持用兩月再說,如果用半年還沒有效果,那咱們就不用了。怎樣?”
明輝沒有辦法,只得同意。他知道,用這藥雖然到目前爲止還沒有什麼成效,但是隻要堅持用下去生男孩子的機會就會大一些。如果萬一這一胎又是個女孩子那就麻煩了,不但要去醫院裡做人流手術,而且對妻子的身體也有影響。這是很不值得的。於是他只好依着妻子,每個月都堅持服用這些中藥二十天。
直到服用到第四個月的時候馬春珍的身體突然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變得胖了起來。開始的時候馬春珍以爲是在廠裡的工作比較輕鬆,吃的又是幹部餐,所以身體就變胖了。但是後來她發現月事己經推遲了七八天,於是她纔在藥店裡買了兩張“測孕試紙”做了一下檢測。檢測完以後她纔敢肯定她又懷上了。當天晚上她就把這事告訴了明輝。
明輝一聽,心裡十分高興。說:“用了這麼久的中藥也應該懷孕了,每天都喝這些中藥確實苦得難受!”
第二天早上起來,明輝就把剩下的幾包中藥扔進了垃圾桶裡。接着又給家裡打了電話,把妻子又懷孕的事告訴了家裡。
母親一聽說兒媳婦又懷孕了,於是她在家裡也趕緊行動起來。當即就到市場上買了敬神的冥紙,蠟燭,香把家裡的列祖列宗神位供奉着。又抱着小孫女跑到金紫廟裡拜了送子觀音,以求保佑兒媳婦的這一胎一定是個男娃。且不說母親在家裡費心做的這些迷信事。明輝也開始想辦法爲妻子的這一胎做性便鑑定了。
他知道,按國家的政策是不允許給胎兒做性便鑑定的。這也是爲了讓人口自然增長,爲了在計劃生育的執行中不出現男女失調的局面纔出臺的政策。但是他己經有兩個女兒了,這一胎已經是第三胎,已經是頂着計劃生育的風險懷的孕。不管怎樣這一胎無論如何不能出錯了,一定得想辦法在胎兒出生以前弄清楚胎兒的性別。不然他家裡就真的是後繼無人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爲了他家裡傳宗接代,他只能頂着風險去做這些“沒有辦法”的事。人這一輩子就是有太多的無耐,有些事情明明知道不能做,但爲了某些“沒有辦法”的原因,也只能硬着頭皮去千方百計的想辦法把事情做了……
爲了這一胎的性別鑑定,實際上他們夫妻倆早就開始打問一些能做這種事的小診所或小醫院了。那時馬春珍尚未懷孕,夫妻倆去外面閒逛的時候發現,他們工業區外面的一條街道上有一家小診所,這家小診所的門口有一塊木板上寫着:“B超,性病,傷寒,感冒”等亂七八糟的病症。
他們夫妻倆見到木板上寫有“B超”兩個字,明輝就進去問了一下,說:“你們這裡能不能做B超檢查?”
醫生看了他一眼說:“能!”口氣是堅定的。
明輝又問:“能不能做胎兒的性別鑑定?”
醫生說:“能!不過要等到胎兒有四個月以上才能做!”
……
明輝在這家小診所裡打問清楚以後就出去了。他只記着醫生的一句話:要等到胎兒有四個月以上才能做鑑定。
現在妻子以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再過兩三個月就可以去做鑑定。對於他們夫妻來說,越早知道胎兒的性別就越好。因爲,假如這一胎又是個女娃,那就可以儘快的終止妊娠。
時間過得很快,兩三個月轉眼間就過去了。馬春珍的肚子也慢慢的變得明顯起來,但由於她是廠裡的技術員,工作也不怎麼累,儘管大着肚子,但她仍然堅持上班。因爲她們夫妻倆己經商量好了,如果這一胎是個男娃,那她就在廠裡幹到胎兒六個月大時就辭工;如果這一胎又是個女娃,那她就在廠裡請半個月假,去把人流手術做了,這樣就不會丟掉眼下的這份工作。這同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爲了經濟收入,他們這對來自農村又沒有什麼技術的夫妻只能這樣去打算。不然,又能怎樣?
現在馬春珍腹中的胎兒已經四個月大了,己經到了可以做鑑定的月份。馬春珍也開始緊張起來,她害怕又是個女娃。但是,儘管害怕,她也得硬着頭皮去面對,對她來說,這同樣是沒有辦法的事……
且說,這天下班以後,明輝剛剛回到租房。馬春診就說:“現在算來胎兒已經超過四個月了。今天晚上時間還早,才七點多鐘。不如現在去那家診所做個檢查,免得我總是擔着心。檢查了我就放心了!”
明輝想了一下說:“行!那就現在去做檢查吧!”於是就從抽屜裡拿出三百元錢來塞在口袋裡。夫妻倆就相跟着朝工業區外的那家小診所走去。
由於馬春診懷孕在身,不能走快。夫妻倆牽着手慢慢的走了快一個小時纔來到那家小診所。但遺憾的是這家小診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異主了。
夫妻倆由於每天都要上班,基本上沒有什麼時間出來閒逛。明輝最後一次見到這家診所是在一個月以前,想不到,一個月以後這家診所就變成了一家米粉店。既然這家診所已經關門,夫妻倆也沒有辦法,只好掃興的回到了租房。商量着再想其它的辦法。
馬春診擔心的說:“那家診所現在關門了,怎麼辦?在咱們這一遍,只有看到那條街道上有一家這樣診所!”
“在馬安鎮像這樣的診到處都有,用不着擔心。明天我請半天假去外面找找看,等找着了咱們就過去做檢查。”明輝很有把握的說。
馬春診也認同的點一點頭表示同意!
次日,明輝只上了半天班就請假了。他借了細明的自行車就開始四處尋找可以做胎兒性便鑑定的那些小診所和所謂的“黑醫院”,主要以尋找小診所爲主。因爲一般來說,這些小診所都能做胎兒的性別鑑定,而有執照的醫院一般來說都不敢做這樣的檢查。
他先騎着自行車在上沙社區轉來轉去,但最終連一家小診所也沒有找到。他心裡十分納悶,不知怎麼的,前幾個月他和朋友一起出來閒逛時還看到有幾家小診所。怎麼一個多月時間這些小診所就全都消失了?他一邊蹬着自行車往前走,一邊在頭腦裡想着這件怪事。不知不覺中就來到了上沙村的中心街道上,行進不久他突然看到一塊橫幅上寫着一條“堅持三打兩建,重拳打擊黑診所,黑醫院”的大標語。這時他才明白,原來這段時間正在嚴打非法行醫,怪不得所有的小診所全都消失了!
看到這條標語以後,他已經知道,在上沙社區不可能再有這樣的小診所和小醫院了。於是他騎着自行車徑直的來到了下面的幾個村裡。但遺憾的是他騎着自行車在這些村的街頭裡轉來轉去也沒有找到一家小診所和黑醫院。但是也看到了同樣的宣傳“三打兩建”的標語。如此看來整個馬安鎮都在開展嚴打,嚴查的運動。看來在馬安鎮是找不到可以做胎兒性別鑑定的地方了。唉!怎麼辦呢?細細想來也是他的運氣不佳,偏偏碰上嚴打嚴查的整風運動。但是他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妻子這一胎懷上的是男娃還是女娃……
回到租房以後,他心裡悶悶不樂。想來想去也沒有辦法。馬春珍下班回來以後,進門就問:“今天找到地方沒有?”
“沒有!”明輝接着又把現在嚴打的事跟她說了。
馬春珍一聽,盯着眼睛問:“那怎麼辦?現在胎兒已經四個多月了!”
明輝沉默了一下才安慰她說:“先不用急,過兩天我再請假去外地看看!相信其它的市鎮應該可以找到做鑑定的地方。”
說來也是機緣湊巧。第二天,明輝在上班時和一同事聊天,聊着聊着就說到了生孩子和計劃生育的事。這名同事就告訴他說:“我有個表哥在某私立醫院上班,或許他能幫到你。”
明輝一聽,心裡十分高興。立即就說:“你如果能幫到我這個忙,事後我請你吃飯!”
這名同事馬上就說:“咱們都是兄弟,不用客氣!我先給我表哥打個電話再說。”
於是他馬上就拔通了他表哥的電話,把明輝的事和他表哥說了。大約過了十來分鐘,他表哥就給他回了電話。他接完電話馬上就對明輝說:“搞定了!你明天上午或下午帶你老婆去叄玉市鳳凰區的某某醫院找影像室的周醫生就行了。到時候我打電話跟他聯繫!”
明輝立即就到旁邊的小店裡給他買了一瓶紅牛飲料表示感謝。
明輝知道,叄玉市鳳凰區離馬安不遠,乘公交車大約一個小時左右的路程。但是,一來一回也是需要時間的,再說他對鳳凰區區也不熟悉,雖然拿到了那家醫院的地址,但過去以後可能也要耽擱一些時間。於是他們夫妻倆次日都在廠裡請了假。大清早的就乘着公交車往鳳凰區去了。
鳳凰區畢竟是個大地方,他們夫妻倆幾經周折才找到了那家醫院。
明輝按照同事給他提供的信息,在這家醫院的影像科找到了周醫生。通過那名同事電話聯繫,周醫生就對明輝說:“如此如此!”
明輝立即就帶着馬春珍先到婦科拿了一張科室診單。在醫院的收費處交錢以後夫妻倆就跟着周醫生進了影像室……
做完檢查以後,馬春珍歡喜得很,想不到這胎果真是個男娃。
當然,周醫生也私自收了他兩百元錢的額外費用,並囑咐他們夫妻倆爲這事嚴格保密。明輝連忙答應着,並且對周醫生的幫忙表示感謝。
明輝回來以後,就把這名同事請到餐館裡吃了一頓,也對這名同事的幫忙表示感謝。說實話,明輝也確實要感謝這名同事的幫忙,不然在現在這個時候他到哪裡去做這樣的檢查?雖然在這次檢查中,前前後後算在一起差不多一共花了四百元錢,但明輝心裡亳無怨言,夫妻倆都覺得值了。
本來馬春珍還想另外找一家醫院再做一次鑑定。但由於確實找不到這樣的醫院纔不了了之。
通過這次鑑定,夫妻倆終於放心了。
馬春珍知道這一胎是個男娃以後,在平時的飲食方面就更注意了。生活水平也稍稍的提高了一些。直到胎兒六個月大的時候她纔在廠裡辭去了工作,然後專心養胎。
又三四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馬春珍順利的生下了一名男娃。明輝看着自己的兒子出生,心裡十分高興。他們陽家總算是續上香火了,他馬上就給家裡的父母親打了電話,告訴他們這一胎如願以償的生了個男娃。
這會兒明輝媽總算是放心了,家裡總算是添了個男丁。她老人家在家裡日日夜夜的等着,盼着,現在總算是盼到了這一天。她爲了有個孫子,哪怕是計劃生育的人過來把家的房子拆了她也願意。
人生也許就是這樣,爲了某些傳統的觀念,哪怕付出任何代價都要去頂風冒險。傳統文化在人們的心裡就像是一個永恆咒語,根深蒂固,世世代代都要傳承下去,不管是農民還是知識分子,不管是有文化的人還是沒有文化的人,只要頭腦還能正常的發揮作用,就很難擺脫傳統文化的約束。仍至於以身試法……
不論是誰,只要違背了這些民間傳統,且不說國家政策允不允許,首先要面對的就是他人的“打擊”言論和自己內心的隱痛。
就說明輝家裡吧,他家裡連生了兩個女娃。村莊裡的一些人已經開始議論他家裡會不會斷後了……或許在有文化的你看來這個事無所謂,生男生女都一樣,但如果這事真的發生在你身上你還能認爲無所謂嗎?這些事情是值得我們好好的去深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