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夜半哭聲
司機走了之後,女人扶任寧寧去到爲她安排的房間並拿給任寧寧幾套換洗衣服。
“這些都是我年紀小的時候穿的衣服了,你別嫌過時啊!”女人拿衣服來的時候對任寧寧說。
“你是劉夢飛的?”任寧寧覺得女人一定與劉夢飛有某種親戚關係,於是問。
“劉夢飛?”第一時間女人並沒有反應上來,想了一下才接着說。“你覺得我跟劉夢飛有些像?”
“嗯!”任寧寧點點頭。
“但其實我跟她不熟,只能算是彼此知道吧!”女人說。
“啊,你穿上這條裙子還真像二十多年前的我!”任寧寧換過衣服後,女人感嘆地說,她的雙眼牢牢地盯住任寧寧,戀戀不捨。“我要是有女兒,也該有你這麼大了!”
“你生的是兒子?”任寧寧隨口問。
“不,我沒有孩子!”女人笑着搖搖頭,那笑容很苦澀。
“你是丁克嗎?”
“不,我不是丁克!我很喜歡孩子!”
“那你爲什麼不生?”
“呃,這個!”女人顯得有些尷尬,略頓了頓接着說。“因爲我愛的男人在我還能生育的時候對我說,他要打拼事業,所以我們一直沒有結婚!等我不再能生育的時候,他才肯結婚了!”女人說着又笑了,笑容更苦澀。
“其實沒孩子沒關係,只要他愛你就好了!”任寧寧爲了彌補尷尬這樣說。
“你誤會了,他沒有跟我結婚,他跟一個比我小快二十歲的女人結婚了!他們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了,可能還會再生!”女人苦澀的笑容持續着。
任寧寧愣住了,她看着女人的笑容,覺得她正在受刑,酷刑。
客棧主人走了之後,任寧寧才仔細打量自己所在的這個房間。這客棧的每個房間都有一個名字,這一間叫做“玫瑰幽谷”。地面滿鋪着深玫瑰色的地毯,四面牆與天花板都貼着大玫瑰花朵的壁紙,傢俱是深紫的玫瑰色,牀上鋪的是深紅的玫瑰色。這是一間很浪漫的屋子,待在這間屋子裡讓任寧甯越發思念康豪。她不想要一個人待在這裡,她想要身邊有人,於是她拄着柺杖去到了樓頂。
樓頂上加蓋着一座陽光房,任寧寧走進去的時候,那裡面已經有一個女人帶着小孩在那裡。任寧寧揀了個小沙發坐下來,拿眼去瞧那女人。女人大約三十來歲,一看就是來度假的遊客,穿着打扮的就是那種隨時準備拍照的狀態。小孩子在陽光房裡四處玩着,但最終還是因爲無聊而回到了媽媽的身邊。
滴答聲從上方傳來,任寧寧擡眼去瞧,雨點大顆大顆地打在陽光房頂的玻璃上。玻璃外的景色雨霧雲海中顯得更加的朦朧,山外青山,望不到盡頭,讓任寧寧起一種蒼茫淒涼之感。
“媽媽,你哭啦?”突然孩子稚氣的聲音問。
“沒有,媽媽沒有哭,我們回去吧!”女人說着站起身,拉住孩子的手,向陽光房中通往樓下的樓梯走去了。
中午,因爲客人們出去遊玩還未回來,所以客棧裡很寂靜,只有任寧寧與客棧主人兩個一起吃午飯。午飯有三道菜,清蒸鯽魚,味道鮮甜;清炒菠菜,味道嫩滑;胡蘿蔔炒肉絲,醬香微甜。
終於又有人和自己坐在同一張桌邊陪自己吃飯,任寧寧感到格外難得,而且女人的年紀讓任寧寧想到自己的母親,忍不住的悲傷從她的眼中滑落。
“怎麼啦,我讓你傷心啦?”看到任寧寧在流淚,女人疑惑地問。
“不,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媽媽!”任寧寧說。
“啊,我已經這麼老啦,呵,唉!可惜,我並沒有女兒!”女人又苦澀地笑笑。“如果不是爲了他舒服而吃了太多年避孕藥,我想我應該還能生!可惜,當年我太爲他着想了,一切都是遷就他,沒有爲自己多考慮一些!唉,人生沒有後悔藥!女人與其用盡自己的一生去抓住一個男人,不如抓住事業,抓住錢!可惜,往往都是事後才知道,那時已耗盡了青春,一切都遲了!”
這頓飯讓任寧寧知道了客棧主人的名字,她叫袁佩珊。
下午天又變幻,不僅雨停了,太陽還炙烤得厲害。臨近晚飯的時候,遊玩歸來的客人們陸續回到客棧來,在小院中休憩聊天。任寧寧也被小院中的喧鬧感染,禁不住走到陽臺上朝下望,想遠遠參與品味一下樓下小院中人們的熱鬧。
纔剛將身子坐下在陽臺的搖椅上,就聽到響亮的男聲從下面傳來。透過陽臺欄杆寬大的縫隙,任寧寧朝樓下小院中望去,就見三個二十多歲的男人正跟袁佩珊打招呼。眼中閃着興奮的神采,說話的聲音也因爲興奮而高亢響亮。
“今天去玩了滑翔傘,特別好玩!尤其是那個動力滑翔傘,要不是規定不能進城,我們都能直接飛回我家去!”男人的聲音。
“明天去徒步穿越太白山,然後就直接從周至那邊兒下山,就不回來住了,今天就把帳結了!”還是男人的聲音。
可能是袁佩珊說話的聲音小,對於男人們與袁佩珊的對話,任寧寧並聽不清袁佩珊對男人們說的那部分話,只聽得見男人們對袁佩珊說的那部分話。
晚餐時,飯廳的長桌兩側坐滿了人,就像雲南苗寨的長桌宴,熱鬧非常,看得任寧寧又想哭。雖然看起來有如此多的人陪伴在身邊,但其實各人都只關心着自己親熟的人而已,肉體雖然坐在一起,心靈之間卻有無形的牆隔着,而她任寧寧始終是孤獨的。別人的相親相愛反襯地讓任寧甯越發思念起康豪來。
雖然已是夏天,山裡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晚飯後,客人們沒有再去院子裡坐着而是改去了樓頂的陽光房。在那裡,聽着別人聊天雖然並不好受,但比自己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總還是要強些,所以任寧寧一直在陽光房裡待着,直到所有人都回去睡覺了,只剩下她獨自一人。那時已是夜裡一點,其實任寧寧早就困了,只是不願回房去一個人待着,她怕孤獨的煎熬,即使這孤獨已被僞裝成了思念。
終於,任寧寧還是回到了她的玫瑰幽谷,躺在那玫瑰色的牀上,盯着玫瑰花的天花板,任寧寧睡不着。她應該關上燈,這樣就什麼玫瑰也看不見了,可是自從爸媽去後,但凡是她一個人睡覺,她從來都不敢關燈。關燈後的黑暗令她恐懼,那恐懼是無法克服的,迫使她只能選擇整晚開着燈睡覺。
呆望着天花板上的玫瑰花,任寧寧好想跳起來飛奔到康豪的面前,將康豪抱緊,從此以後再不分開,同時睏意也一陣陣地向她襲來,讓她的大腦漸漸起了霧。霧越來越濃之際,突然有奇怪的聲音闖入,徹底驅散了任寧寧腦中的霧氣,令她清醒過來。那是隱約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