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逝後

地獄長什麼樣?看不清,只覺得煙霧繚繞。地獄裡有什麼?有一羣小小的人兒,穿着清涼,他們喝酒,吃藥,搖頭,跳舞,口吐白沫。他們圍繞着任寧寧,就像小人國裡的人們圍着梅爾·格列佛,竊竊私語着,似乎在協商着要把任寧寧怎麼分來吃了。這些小小的人兒或許是地獄裡的鬼,但他們並不顯得可怕,每一個都長着一張跟活人一樣的臉,無論男女都化着濃厚的妝,他們的身影在濃霧中忽隱忽現。

忽然之間這些小小的人兒就消失了,地獄顯現出無邊無際的黑暗。在這黑暗中,任寧寧聽到鬼哭與鬼嚎的聲音,從她的背後和耳畔傳來,尖銳而猙獰,且越來越近。任寧寧想跑,但是腳卻彷彿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任寧寧想驚叫,但喉嚨彷彿被什麼壓住了,叫不出聲音。

艱難地掙扎着,無力地掙扎着,任寧寧終於撐開了她的眼睛。黢黑中,一塊詭異的亮光在她的胸口上閃亮。那是什麼?這是哪裡?任寧寧心想,自己已經死了嗎?爲什麼沒有死亡的感覺?鬼哭與鬼嚎依然在繼續。

盯着那亮光不敢動,一會之後,任寧寧終於發覺,似乎所有的猙獰的鬼叫聲都來自那亮光,而那亮光並不是鬼。

那亮光究竟是什麼?任寧寧盯着它一會兒,覺得它似乎並不會傷害自己,並沒什麼可怕的,於是鼓起勇氣,伸手去輕輕觸摸了一下那亮光,感覺很是熟悉,讓任寧寧想起了一樣非常熟悉的東西,手機。

再去輕觸了幾下,任寧寧確定那亮光是手機,而聽起來彷彿鬼哭鬼嚎的尖銳猙獰的聲音正是這閃着亮光的手機所發出來的。

當意識到這些的時候,任寧寧呆滯住了,因爲她知道自己並沒有死,這裡也不會是地獄,那麼這裡是哪裡呢?

抓起自己胸口上的手機,任寧寧發現那些猙獰的鬼聲原來是手機發出的起牀鬧鐘音樂,藉着手機的亮光四下裡照去,任寧寧覺得這裡似乎是一個充滿了怪異東西的密閉空間。她用空着的另一隻手去自己的身邊摸索,感覺自己摸到的像是牀單。

“要是有燈就好了!”任寧寧害怕地自言自語說。

瞬時房間就亮了起來,牀頭燈被打開了,任寧寧發現自己確實是躺在牀上,但因爲牀頭燈不能朗照整個空間,任寧寧還是覺得這密閉的空間內充滿着怪異的東西。不過她想到了牀頭燈可能是聲控的,於是她接着用更大的聲音說。

“所有的燈都可以打開嗎?”

響應她的聲音,所有的燈都打開了,空間豁然清晰明亮。這裡真的是一間臥室,而且的確充滿着一些平常不會在臥室裡出現的東西。整個臥室的四面牆與天花板上攀援着牽牛花,地上繞牆一圈圍着銀柳,當然都是仿生花。牀頭櫃上放着一塊女人般嫵媚的紫水晶,臥室門上吊掛着一塊雕刻着觀世音的黑曜石。

任寧寧用食指一劃,關停了起牀鬧鐘,手機的亮光與猙獰的鬼聲一起消失。這是誰的手機,爲什麼會放在自己的胸口,任寧寧想,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的手機已在酒店遺失,應該不是被包承泰就是被韓茜拿走了,那麼現在這部手機是誰的,這房間又是哪裡呢?任寧寧看着手機上要求輸入的密碼區發愣,她並不知道這部手機的密碼,無法輸入,也就無法看到這手機裡的東西。

任寧寧努力回憶,想起之前同自己在一起的那個也想要尋死的,自己並沒有詢問過她的名字的女人,想起自己被那女人帶回了她的別墅,同那女人一起服下了安眠藥。那麼也許自己此刻依然還在那不知名女人的別墅中,也就是說這間臥室是那個不知名的女人的,手機應該也是她的。但是爲什麼自己沒有死呢?那女人呢,她死了嗎?

想到這兒,任寧寧從牀上下來,向臥室門走過去,預備打開臥室的門,去尋找到那個剛剛認識的,準備與她一同赴死的不知名的女人。

“有人來,有人來!哦,是打掃阿姨!”這聲音突兀地傳來,嚇得任寧寧趕緊去尋找聲音來處,看見門旁邊牆上有一小塊屏幕亮着,那裡顯出一張中年女人的臉。那是一個有些胖壯的中年女人,臉上的氣質一望便知是經常幹粗活的人,體力很好。

“沒什麼問題的話,五秒鐘後我就放打掃阿姨進來嘍,我的主人?”屏幕繼續發出聲音這樣說。

屏幕聲音停止五秒後,屏幕顯示別墅門打開了,中年女人走進了別墅,去雜物室拿了清潔工具,接着她進到了一樓客廳,把手中拿着的掃地機器人放到地上,開始給客廳做打掃。

觀察了一會兒,任寧寧發現,無論打掃阿姨走到哪裡,幹着什麼,自己都能從臥室的這塊屏幕中看到。很顯然,這塊屏幕連接着一個監視系統,可以在有人出現在別墅院門口的時候,對其進行人臉識別,並在其進入別墅中後,對其進行跟蹤監視。

既然有這麼方便的監視系統,任寧寧想,那麼如果那女人還在這棟別墅內的話,自己可不可以通過這個監視屏幕來找到她呢,畢竟自己對這棟別墅並不熟悉,而如果這塊屏幕可以看見這棟別墅全部區域的話,那麼找尋那女人就變得很容易了。

這樣想着,任寧寧走近屏幕,仔細觀察,屏幕附近並沒有看到任何按鍵。於是任寧寧嘗試着伸出手指點觸那屏幕。屏幕的一角顯出主菜單來,主菜單中有一個“AI項”。任寧寧點擊那AI項,出現了一個話筒。

任寧寧按住那話筒說:“我想看所有房間!”。

任寧寧的話音一落,屏幕就分成了若干小格,每個小格都顯示出別墅的一個房間來。

通過屏幕可以看到,別墅裡只有三個房間中是有人的,一個是阿姨正在打掃的一樓客廳,一個是任寧寧自己所在的房間,一個是比一樓客廳稍小的看起來也像是客廳的地方。

稍小客廳的地上沙發上橫七豎八地歪斜躺倒着幾個與任寧寧年紀相仿的人,有男有女,衣衫凌亂,有的甚至只穿着丁字褲,各個都像是昏迷不醒人世的樣子。整棟別墅並沒有任寧寧要找的那個女人,也就是別墅的主人。

覺得小客廳中的那些個男女有些面熟,任寧寧點擊放大了小客廳所在的那塊屏幕。仔細從放大的屏幕中辨識那些男女,發現他們的面孔正是地獄中的那些濃妝顏抹的鬼。

也就是說,任寧寧以爲自己做夢所看見的那些鬼其實不是鬼,所以任寧寧根本沒有做夢,她所以爲的夢境可能只是對稍早前發生的事情的記憶殘留。

換句話說,在稍早前,當任寧寧以爲自己被別墅主人掐死進入地獄之後,任寧寧其實並沒有死,而是活着,並經歷了另外一些她此刻已無法清晰完整記憶的事,其中包括小客廳中的這些男女。

究竟任寧寧被別墅主人掐住脖子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這些男女是誰,從哪裡來,別墅的主人又去了哪裡,任寧寧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了。

到底該如何找到別墅的主人?到底稍早前發生了什麼?任寧寧抱住自己的頭,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覺得她必須得弄清楚所有這一切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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