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君獨孤天下 024 大廈將傾
輕紗帳、錦衾牀,銅爐嫋嫋泛清香。
偌大的皇上寢宮裡淡淡瀰漫着龍涎香,幾縷碎光從雕花的窗沿裡斜斜的落在紫檀臥榻上,將那上面的龍鳳雕刻映照的栩栩如生,宛若要動起來一般,隨時可以乘風而去。榻邊的銅盆內炭火尚未熄滅,溫軟的餘燼靜靜躺在裡面發散着溫熱,驅散了初春的寒氣。
寬大的臥榻在不斷地搖動,覆蓋其上的輕紗如波浪般翻涌,透過薄紗,隱約可見春光曼妙,三名容貌娟好、身姿俏麗的女子蜷縮在牀榻一角驚惶地看着身前粗鄙的男子,女人低聲的哭泣、男人得意的狂笑聲充斥着整個寢宮。
“元曄,你不過就是我立的區區一個傀儡,居然敢處處與我作對。既然你嫌這皇帝做得太安逸,我便再找個聽話的人替了你便是!我倒要你看看這江山到底是誰說了算!”龍牀上的男子咬牙切齒地說着。
想到今日元曄當着滿朝文武的面不給自己面子,駁了自己的奏章,讓他爾朱世隆在羣臣面前下不了臺,這件事情早就觸怒了他,所以他將這滿腔的怒火全都宣泄在了這些如花似玉的女子身上 。
整個皇宮裡,他爾朱世隆想要哪個女人,那些太監宮娥便要乖乖地將這些嬪妃送到自己面前,若非不是念着這個皇帝還對自己有那麼一點用處,只怕他的皇后也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想到這,爾朱世隆的心情不由得暢快了許多,一腳踢開自己身下的女子,又撲向了另一個佳人,看着這些羊脂白玉的女子,他口中忍不住發出了愉悅地嘆息。
那被踢下牀塌的女子臉上全是哀怨之色,自己本以爲憑着姿色入了宮就能成爲人上之人,誰知卻比那民間女子還要悽苦,摸着自己身上的創痛,慢慢地起身披上地上的薄衫,推開了寢宮大門。
門外的太監宮娥也並未當她是主子,絲毫沒有過問她的去向,任由它來到了御花園的池塘邊,縱身躍入池中,了結了悽慘的一生。
“你既然不出手相救?爲何還要攔着我救人?
眼前的這一幕恰巧被追兵追至無路可去,躲在御花園內的阿那瓖和蝶戀瞧個正着。
蝶戀與阿那瓖都非第一次來洛陽,對於皇宮的佈置更是捻熟,兩人既爲躲避契胡兵的搜捕,又爲了方便查找行刺高歡的真兇,順理成章地趁着夜色潛入了皇城。
阿那瓖見蝶戀欲救落水之人,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是攔着的,而蝶戀眼見那女子在冰冷的池水中撲騰了幾下便沉了下去,自知已經來不及施救,心中不滿,轉頭狠狠瞪了一眼阿那瓖。
阿那瓖站起身,眼裡沒有一絲波瀾,直視蝶戀的眼睛道:“這些女子活着,也不過是爾朱世隆用來泄憤的工具,即便將來元曄除去爾朱世隆,這些人也會因爲失去貞潔,仍舊是逃不過身首異處的下場,倒不如現在就由得她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蝶戀被他的話激怒,也仿是因爲自己無力施救而氣起自己來,緊咬下脣,不再說話。
這短短半年的時間,皇宮裡早已經是物是人非。昔日不可一世的爾朱榮早已身首異處,而意氣風發想要中興魏國的元子攸則死在了爾朱兆的手中。
現在的皇帝乃是爾朱兆和爾朱世隆當日爲了對抗元子攸所立的傀儡元曄,爾朱兆不願留在洛陽,因此這洛陽就成了爾朱世隆的天下。爾朱世隆雖然得了洛陽,卻根本不把洛陽當成是自己的領地,任由手下契胡士兵燒殺搶掠,弄得民怨沸騰。
而爾朱世隆並未在意這些,一門心思專心的誅除異己,將那些參與謀害爾朱榮、以及反對自己的人統統扣上了謀反的罪名盡數誅殺。甚至只因爲擔心元曄的母親衛氏可能會干預朝政,趁她出行之際,派遣數十人扮成劫盜也將她刺死在街巷中。整個洛陽沒有一人不憎恨爾朱世隆,巴不得他早些死……
阿那瓖見蝶戀不再理睬自己,聲音便柔下幾分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當務之急,還是應該先行查探出那些刺客的下落,顯然寢宮之內睡的不是元曄而是爾朱世隆,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去別的地方尋。”
可他話已說完,蝶戀卻未有離去的意思,阿那瓖也有些怒氣,隨即便沉下臉:“不知爲何?我越來越瞧不透你,可你必須看清楚,現如今的世道,人不爲己,只能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你是該明白這點的,走吧!”
蝶戀聽了他得話,神情中流露出一股不屑之色:“我不過凡人,自然不及可汗的冷靜自若,自古以來女人的性命在你們柔然男子的眼裡不過就是與牛馬同等,可這裡是中原,以後我的事,你少管!”蝶戀說完轉身在樹影的掩護下朝着另外的宮殿裡尋去,留下阿那瓖呆怔良久,最後還是默默的跟了上去……
沒多久他們找到了元曄的所在。這位傀儡皇帝還未歇息,龍榻上愁眉不展地左擁右抱着兩位麗人。
蝶戀和阿那瓖懸掛橫樑,將這樣的場景瞧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蝶戀忍不住要轉身離去,被阿那瓖按住的一瞬間,耳邊就傳來元曄惱怒地的聲音:“爾朱世隆這個畜生,竟然又在朕的寢宮肆意妄爲,遲早朕要將他凌遲處死!”
一旁的女子聽了,隨即拿出汗帕在他臉上一掃而過,紅脣輕啓道:“皇弟,此時不宜與他翻臉,還是等有了賀拔勝將軍的消息,一切準備得宜才動手,免得重蹈孝莊帝覆轍啊!”
她話剛說完,在元曄另一邊的女子便接過話去:“皇姐說得極是,現在我們無兵無權,貿然動手只會壞事。賀拔勝將軍乃當世名將,又與那鎮守三秦之地的賀拔嶽將軍是親兄弟,只要他能出手相助,我們必能一舉蕩平爾朱奸黨!”
元曄聽了二人的話不住的點頭,隨即說到:“皇姐和皇妹說得有道理,不過那爾朱世隆借我之名,假傳我旨意,派遣我皇族的血滴子刺殺各地的將領,意圖讓朕得不到這些外臣的支持,此事如何是好?”
先開口的女子也面露難色,嘆氣一聲:“我們尚且不能自保,哪裡還有心思去思慮這些?走一步算一步,等將來誅除了爾朱世隆,這些事便可以昭告天下,也是會還皇弟一個清白的。”
元曄也跟着嘆氣,睡在他另一邊的女子瞧見,勸慰道:“皇兄,你乃真命天子,定會逢凶化吉的,夜已深沉了,讓我和皇姐伺-候皇兄入眠吧?皇兄不愛那些女人,又何必爲她們煩心呢?我們姐妹兩人才是皇兄的女人,會跟隨皇兄一起,永不分離!”
女子的話一出口,讓伏在屋脊上的蝶戀心裡很不是滋味,原本以爲這元曄只是和兩位皇族姐妹商量國事,哪知三人居然也是這般不恥……
阿那瓖卻低笑出聲:“這中原的皇室可真夠亂的。聖女說得對,這魏國早就是一座已經腐朽不堪的房舍了,看起來富麗堂皇,但只需輕輕一推便會倒塌!天賜良機,我們可千萬不能錯過了機會!”
蝶戀聞言,擡眸輕聲道:“你這話什麼意思?莫非可汗你也有意入主中原?”
阿那瓖看向蝶戀:“老天爺若給我這個機會,我也就不會失敗,當年這大魏不也是由和我們柔然一樣出生邊陲的拓跋族建立的嗎?他們能做到的,我阿那瓖也一定能夠做到!”
“是嗎?可你別忘記了,師父也說過,天下三分各有其主,可汗難道想要逆天而行?”
阿那瓖聽了蝶戀的話去,眸心閃過一絲狠光:“天下三分,越亂越好!最後鹿死誰手尚未定論,誰說我柔然就沒有機會?聖女心中的打算,你我都不清楚,她支持高歡也未必真的就認定了這一人,只怕也是希望天下大亂,她有機可乘,只是至於她想要什麼?你我也都還是看不明白的!”
蝶戀收回目光,不再做聲,她雖然跟隨聖女學藝五年,但同樣不知道聖女心中所想,更不知道摩尼教到底有多少的能量。不過蝶戀也並不想知道這些,她只是從聖女那學到了一身武藝來替自己報仇,其他的都與她並無關係。現在身世撲朔迷離,即便真如他們所說,不是獨孤如願所爲,她也是難以接受的。
思索間,殿內已經傳來了女子的輕哼,蝶戀臉紅一片,再也不想待下去,正要離開,卻突然瞥見一名太監領着三名巍峨的男子偷偷向此處走來,其中一人身形特別熟悉,藉着宮燈的火光一瞧,竟然是之前遠赴荊州的獨孤如願,他?爲何會突然出現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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