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雲珠起的尤其早。
陸玥澤懶洋洋地躺在牀上,聽着悅耳的搖鈴聲在房間裡響個不停。雲珠也不知道在忙什麼,一直在房間裡跑來跑去。
他微微側頭,笑着看雲珠。窗子灑進了的晨光,打在雲珠身上,把她身上那套粉嫩的錦緞,照得格外好看。
不大一會兒,雲珠就跑了回來,手裡拿着“雲珠糖人”。她跑到了牀邊,站定了腳步,舉着糖人看着陸玥澤,滿臉地渴望。
陸玥澤朝她招了招手,叫她過來。
雲珠走近一步,就讓陸玥澤給拉到了牀上。她乖乖巧巧地坐在牀邊,眼睛還是盯着自己手裡的那個“糖人”。
陸玥澤問她:“你想吃?”
雲珠立即點頭。
陸玥澤先是有些好奇,一時沒明白,雲珠既然想吃,爲什麼要跑過來找他?不過,他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原來,昨天買了兩個糖人,她應該是以爲,其中的這個“雲珠糖人”是屬於他的,沒有他的允許,他是不能吃的。
他想明白了,陸玥澤從牀上坐了起來,摸了摸雲珠的頭,柔聲地告訴她:“想吃就吃,我的就是你的。”
雲珠聽了,頓時就笑了。她立即把糖人塞進了自己嘴邊,剛要張嘴去咬,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手上的動作頓住。
陸玥澤見她想吃沒吃,便在心裡猜測着,或許是糖人過夜了,味道已經不好,雲珠大概不喜歡吃了。他決定等下去吩咐德福,讓他今日派人去街上買些現場做好的回來。
他正想着,忽然覺得脣邊一甜,雲珠竟然把那個“雲珠糖人”的小腦袋塞到了他的嘴邊。陸玥澤下意識地去看雲珠,見她一臉焦急地盯着糖人,又一臉焦急地盯着他,那意思就是,你快吃啊,你吃了我才能吃啊!
陸玥澤朝着她笑了笑,張了嘴,小心翼翼地把“雲珠糖人”上面的小發髻給咬掉了。他可不像雲珠那麼殘忍,昨天把糖人的那個“他”,咔哧咔哧地就吃了。
他咬了一小口,就朝着雲珠搖頭,道:“你吃吧。”
大概是因爲要在客棧調整三日,陸玥澤覺得自己終於可以閒下來了,所以放縱自己睡了個懶覺,這才一直懶洋洋地賴在牀上。
雲珠似乎沒有覺得陸玥澤賴在牀上有什麼不對,她只顧着高高興興地吃着自己的糖人,時不時地還要去喂陸玥澤吃。
陸玥澤並不喜歡吃甜食,尤其是糖人這種,咬起來就十分地不雅觀,也就適合雲珠那麼大的小姑娘吃。不過看着雲珠一直掛念着他,他也不好屢次都拒絕雲珠,每一次都象徵性地咬上一口。
兩個人正熱熱鬧鬧地吃着糖人,忽然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是雲珠的丫鬟平喜。
平喜隔着房門,畢恭畢敬地稟報:“爺,夫人,剛剛德福總管過來,說是有急事找爺商量。”
陸玥澤答了一聲“好”,也就不能繼續賴牀,起來穿了衣服,又叫了熱水洗漱。正好雲珠的糖人也吃完了,陸玥澤又把雲珠也拉到了洗漱間,給她洗了臉洗了手,吩咐平喜和閆蝶過來照顧她。
閆蝶的臉色極差,臉色有些發白。原本平喜以爲她是真的病了,怕過了病氣給夫人,想讓她在房間裡休息的,她去與德福總管替她請個假。不過,閆蝶卻擺了擺手,說不用。
“平喜姐姐,我不是病了,只是昨夜忽然換了牀,有些認牀不習慣,沒有睡好罷了。”
平喜和閆蝶也是到了陸宅之後纔算是相識的,以前兩個人也不曾有過交情,互相不瞭解。昨夜是兩個人第一次跟着夫人出行,閆蝶這話一說,平喜就信了。
只有閆蝶自己心裡明白,她剛剛的話,不過是胡謅的。她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被轉賣都已經被轉賣了幾次了,哪裡還有什麼認牀的毛病,有個倭瓜棚子,她也能對付一宿的。
她是因爲那張燙手的銀票。
因爲銀票是跟着票號才能兌換的。西南之地遠離中原,票號不發達,反而限制了銀票的流通。在西南之地,大多數人是不認銀票的。出門在外,大都只認金銀。但是,就算是人們不認銀票,這銀票也是貨真價實的銀子啊,足足有一千兩呢!
如果陸宅肯放了她的賣身死契,讓她贖身,這些錢,夠她贖好幾個自己的。到那時候,她就自由了,再也不是生死命運都掌握在別人手裡的賤命丫鬟了。
可是,這銀票此刻在她手裡,是花也花不掉,扔了她也不捨得,帶在身上又怕被別人發現,簡直就是一塊燙手的山芋,實在是讓她爲難。她昨晚爲了揹着同屋的平喜,可是連洗漱都沒敢去洗漱的。
而且,最讓她惴惴不安地是,這足足是一千兩銀票啊!那家的管事,是無意中給錯了,還是爲了其他目的故意給她的?
她咬着牙,也不敢聲張,想等着那家的管事過來找她。不管那管事是弄錯了,還是真的有目的,她到時候都要把銀票還給他,免得惹禍上身。
不過,過了一晚上,那個管事也沒有來找她。今日她過來伺候夫人,特意在二樓的走廊裡,鄰着那管事主人的房間附近等了許久,也沒見有人過來找她。
她的心,越來也不安了。
這什麼事,被人吊着,就是最難受的。
“公子,那家夫人的那個婢子,已經在我們門口晃悠了好幾圈了,我們是不是……?”
端着茶碗,那公子一副雲淡風輕地模樣,輕輕地把自己的茶杯放了下來,淡淡地笑着:“按兵不動,等她自亂陣腳。”
“是,公子。”
“聽說,那位陸爺遇到了些麻煩,打聽出來了嗎?”那公子淡淡地問道。
“屬下無能,什麼都沒有打探出來,還望公子恕罪。”回話的人立即做出了拱手作揖,低頭認罪。
那公子擺了擺手,道:“無妨,陸玥澤的事,與我無關。他不在更好,我倒要會一會他的夫人。”
廂房裡,陸玥澤正在和雲珠用早飯。他一邊給雲珠盛了廚房新熬製的豬腳湯,一邊和她說:“雲珠,商隊遇到了一點麻煩,我今日要和德福出去一趟。你自己一個人在客棧裡,讓平喜和閆蝶陪着你,不要亂跑。若是想在客棧之內走走,就帶上侍衛。你先忍一忍,等我回來,我再帶你去鎮子上好玩的地方。”
雲珠結果陸玥澤遞過來的豬腳湯,乖巧地點頭。
陸玥澤摸了摸她的頭髮,怕她不安,安撫她:“你不要怕,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雲珠又點了點頭,只是這一次,她把那碗豬腳湯放下了,去拉陸玥澤的手。
陸玥澤回握了她的小手,把她的手放回了飯桌上,笑着道:“乖乖吃飯!你實在是太瘦了。”
雲珠的表情頓時就變得可憐兮兮的,委屈極了。
陸玥澤爲了哄她吃飯,於是親手端了湯碗,拿了勺子,舀了一口熱騰騰的湯,喂到了雲珠的嘴邊。雲珠不是很想吃,但是看到陸玥澤親手喂她,她這才勉勉強強地吃了。
吃過早飯後,陸玥澤帶着德福就要走了。
雲珠牽着陸玥澤的手,把他送到了二樓走廊的樓梯口,這才依依不捨地放開他。
陸玥澤長臂一伸,把雲珠摟在懷裡,親了親她的額頭。他知道,雲珠雖然不捨得他,但是她一直都是個懂事的,絕對不會耽擱他的正事。
他下樓梯時,雲珠就一直笑眯眯地朝着他揮手,陸玥澤跟她說:“等我。”
雲珠用力地點頭。
陸玥澤帶着德福,一路步伐輕盈,幹勁十足。他心裡想着,事情要儘快解決,他早些回來陪雲珠。
陸玥澤走後,雲珠轉了身,帶着平喜和閆蝶,往自己的房間走,她腳上的搖鈴聲輕輕地響着。
二樓走廊的盡頭,有一扇門半開着。
屋子裡坐着的那位公子,忽然擡頭,問自己身邊伺候的人:“誰的搖鈴聲?”
伺候的那人立即出去看了一眼,二樓的走廊裡並沒有人。他立即轉身回了話,“公子,走廊裡並無他人。屬下想着,這二樓是天字號房,除了我們之外,住的都是那位陸爺的人。那些個唱小曲的姑娘沒有召喚,是不可能上來的,所以……”
“是陸爺的那位夫人。”那位公子沒有等自己的屬下說完,就已經開了口。他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怪我疏忽,我早該想到的。能在陸爺身邊出現的搖鈴聲,也就只有他的那位夫人了。”
“公子說的是。”
“說來,我還不曾見過陸爺的夫人,除了只看過她帶着帷帽身影,還不知道她究竟長得什麼樣子。”
他手下的那個人,躬身行禮,沒有接話,心裡卻一直在納悶:他們家公子還不曾見過陸爺的夫人?那麼,他們家公子昨日所說的,看上了陸爺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僅僅是看上了陸爺的“女人”,而不是特指陸爺的這位夫人?
他有一肚子疑問,但是他是不敢說出來的,只能繼續聽着自家主人的吩咐。
那位公子沉默了許久,忽然開口,異想天開地說了一句,“你去想個辦法,把陸爺的夫人引到客棧的院子裡,讓我與她巧遇一次。”
“呃……屬下遵命。”
西南之地,雖然不如中原漢地對男女大妨那般苛刻,但是,一個已成親的婦人若是與一外男私會,這絕對是不妥的。可是,他們家公子偏偏就下了這麼個不顧禮義廉恥的吩咐,他也只能照辦。
整整一個上午,那個屬下都在發愁,因爲陸爺的夫人,一個上午都未曾出過門。
他家公子下了命令,想要見見陸爺的那位夫人。即使他知道這種行爲不妥,但是他作爲他們家公子最得力的干將,這種事若是做不好,難免會落下個辦事不利的罪名。所以,他一直默默地盯着陸爺夫人那邊的情況,盼着陸爺的夫人能自己出來到客棧的院子裡走走,這樣他也好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可是,事與願違。
陸爺的那位夫人,自從陸爺離開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連她貼身的兩個丫鬟,都只能守在門口。
這位夫人一關,就把自己整整關了一上午,讓人根本無從下手。
那位屬下擦着自己額頭的汗,心裡叫苦,我的夫人誒,你到底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做什麼呢?!
雲珠自然是不知道外面還有人不懷好意地等她出去呢。她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裡,過得相當的有趣。
她的牀上,鋪滿了各種金光閃閃的小東西,都是陸玥澤給她的那個紅漆木匣子裡的。她半趴在牀上,翹着腳,玩的不亦樂乎。玩高興的時候,還會把腳上的搖鈴晃得直響。
叮鈴鈴叮噹當,極其地悅耳。
平喜和閆蝶兩個人守在門口,閆蝶的臉色卻一直不好。守着門時,眼睛時不時地朝着二樓盡頭的那兩間客房看。
平喜一直就站在她的對面,一次兩次的,就發現了閆蝶的心不在焉。她有些不樂意了,壓低了聲音提醒她,“閆蝶妹妹,我們這次出來,是爺要我們伺候夫人的,不是要我們有別的想法的。”
閆蝶的心思一直都在走廊盡頭了,平喜說了什麼,她沒有往心裡去,自然也沒有深想。
平喜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尤其是在陸宅裡,個個都是人精,她就算是好心去管別人的閒事,說不清就又得罪了誰呢。可是,這一次,從陸宅裡出來的丫鬟,就她和閆蝶兩個人,她沒有辦法看着閆蝶辦糊塗事。
她清了清喉嚨,又看了看守在二樓的那些護衛,離她們兩個不算是太近,應該是聽不到她說話的。
她喊了閆蝶一聲,把走了神的閆蝶喊了回神,便語重心長道:“夫人性子如此,爺又是個縱着夫人的,我們那些想爺身上謀出路的心思,都只能作罷了。或許,你是不甘心,想要另闢蹊徑,在外面尋出路,所以纔會一直盯着那邊的客房看。可是,閆蝶妹妹,你我的賣身契都是死契,是捏在了爺和夫人手裡的,就算是你動了心思,真的在外面謀了路子,不說爺會不會把你送過去。就單說,你對那家一點都不瞭解,去了人家那裡做小,你就覺得一定會過得舒服?我勸你,還是歇了這條心吧,等將來咱們年紀大了,尋了爺和夫人恩典,或許是配府裡的奴才,或者能被放出去配了莊稼漢子,也未必不是好造化,未必就過的不好!”
說到最後,平喜見閆蝶似乎也沒有什麼反應,自己也有些說不下去了,只得道:“我知道我的這幾句你不愛聽,也管不着你是不是樂意,反正我是爲了你好,你愛聽不聽,就當我與你提個醒了。”
閆蝶久久地回過神來,驚訝不已,急忙朝着平喜擺手,忙着解釋:“姐姐,你是誤會我了,我沒有想要另攀高枝的心思。我心裡明白,這輩子賣身契被捏在爺和夫人的手裡,我生是陸宅的人,死是陸宅的鬼,自然沒有別的心思的。”
平喜覺得奇怪了,問道:“你既然沒有別的心思,爲何卻要頻頻地往那走廊的盡頭看過去?”
閆蝶被平喜一問,立即臉色發白,心虛不已。想到自己懷裡的那一千兩銀票,她終究是沒有膽量告訴平喜,咬着牙,跺腳道:“哎,平喜姐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你就不要問了。我敢對天起誓,我絕對沒有你說的那樣的心思的。”
“沒有就好,我也不問了,你自己既然心裡有數,就好自爲之吧!”平喜覺得,自己該說的,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就算是閆蝶真的做出了什麼事,她只要不牽連到她,她便不再去管她。
平喜在雲珠的門口守着,隔一段時間就會進去看看雲珠,爲她添些茶水,送些吃食。上次,在陸宅裡,雲珠自己消失不見,鬧得整個陸宅人仰馬翻,平喜是實在不敢讓她一個人待太久。
如果夫人在神不知鬼不覺地再消失一次,那麼她和閆蝶的小命幾乎就可以交代了。她正想着,正巧陸玥澤臨走時,交代讓人給雲珠買的糖人被送了過來。
那個畫糖人的老闆不錯,知道雲珠喜歡,不僅給她畫了各種各樣的小動物,還送了一條可以把糖人放一排的木條。商隊裡的人送過來時,整整齊齊地端了一排。
那個商隊小夥計嘴巧地叫了“平喜姐姐”、“閆蝶姐姐”後,就交代了陸玥澤的吩咐,“二位姐姐,陸爺之前交代過,讓二位姐姐看着夫人些,不讓夫人一下子吃的過多,免得傷了脾胃。”
平喜謝過之後,就讓閆蝶守在門口,自己去給雲珠送了進去。
雲珠一個人玩她的“小金庫”,也不知道在玩什麼,整個人笑眯眯的,高興極了。平喜端了糖人進了,雲珠看見之後,立即就從牀上一躍,整個人輕盈地跳了下來。
平喜先是嚇了一跳,直到看到雲珠平安無事,還一路朝着她跑了過來,腳踝上的搖鈴響個不停,她這才偷偷地撫了胸口,放了心。
她倒是忘記了,她們的夫人不是個簡單的,是個會身手的。
雲珠看到一大排的糖人,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發財了。她圍着那一大排的糖人繞了好幾圈,這才從上面拔出了一隻,遞給了身側的平喜。
平喜只是在服侍雲珠,沒有想到雲珠竟然遞給了她一隻小豬形狀的糖人。她不明白雲珠這是什麼意思,擡頭只看着雲珠一直朝着她笑。
她有些猶豫:“夫人?”
雲珠見她不接,立即拉起她的手,把那隻糖人塞進了她的手裡。這之後,雲珠又拿了一隻兔子的,也塞進了她的手裡,還指了指門外。
平喜明白了,這兩隻糖人,是夫人賞給她和閆蝶的。平喜立即行禮道謝,心中五味複雜。或許,她們伺候的夫人不如別人家的當家主母那般時刻賞錢。但是她們的夫人,卻像一個鄰家的姑娘,自己得了一些好吃的,總是牽掛着要分她們的。
或許,一輩子伺候這樣一個夫人,也不是什麼壞事。
平喜道了謝,拿着雲珠給的糖人,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出了門口,就看到閆蝶一臉的慘白,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麼事情。平喜心下一驚,朝着走廊看過去。走廊裡除了他們商隊的侍衛,並沒有其他的人。那些侍衛看起來也地一臉的平靜,不像是遇到了什麼事的。
平喜把手裡的糖人塞給了閆蝶,道:“別慌里慌張的,這是夫人賞你的,你好好辦差事,自然是有好處的。”
閆蝶木訥地接過了糖人,足足了愣半柱香,被平喜推了一下,她纔回過神的。
平喜見她回過了神,也不和她多說了,就自己站到了一旁。當然,雲珠給的糖人,她們自然是不能在這裡吃的。
閆蝶也看着自己手裡的糖人,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在發抖。
剛剛,那些人送來糖人時,明明是平喜接的,可是她不知道怎麼的,她又在自己的袖子裡發現了一隻荷包,裡面依舊塞了一張銀票!
一千兩的銀票!
閆蝶握着雲珠給的糖人,又不自覺地摸着自己的袖口,糾結不已。
她究竟要不要還回去?
兩張銀票,就是足足兩千兩,足以夠她花到下輩子的……
門外的閆蝶在糾結,門內的雲珠卻興奮不已,此刻完全是沉寂在一片甜膩膩的香甜糖人中。平喜記得陸玥澤的吩咐,幾乎在門口守了一會兒,就推門進了屋子。看到雲珠果然是沒有節制的吃糖人,她立即上了前。
“夫人,爺臨走的時候交代過,不能讓你多吃糖人。何況,這眼瞧着就要到了午飯時候,爺交代讓你好好吃午飯……”
平喜說着時,雲珠的小臉就垮了下來。
見到雲珠這樣,平喜以爲雲珠是生氣了,她這個做丫鬟的越規矩。可是,她看到雲珠的小臉雖然沒了笑容,看起來還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可是她卻真的聽話地把手裡的糖人放下,只是眼神還一直黏着那個糖人,明顯的不捨得。
平喜偷偷地鬆了一口氣。她似乎忽然明白了,爲什麼陸爺願意寵着夫人了。如果夫人在陸爺的面前,也是這般聽話乖巧,惹人憐惜,陸爺怎麼可能不寵她?
或者,平喜自嘲的笑了笑,剛剛是她糊塗了,夫人哪裡是因爲她這個丫鬟說了幾句,就那麼乖巧地放下了那個糖人的,一定是因爲這話是陸爺交代的,夫人才會照做的。
午飯時,因爲陸玥澤沒有回來,雲珠只能自己去了。
其實,上午時,平喜和閆蝶以爲夫人白日無聊,會在客棧的院子裡逛一逛。他們住的西南府界最大最好的客棧,客棧不僅提供食宿,客棧還爲了過往的商客們提供了各種不同的需求。除了昨日那個唱小曲的姑娘之外,自然也有些遊玩的,就譬如客棧的院子裡,就種了許許多多的花草。
客棧的院子其實不大,但是卻別具匠心地佈置了一番。平喜和閆蝶昨日聽說了之後,一直都想着找機會去看看的。今日陸爺臨走之前也交代過,如果夫人想去院子裡走走,帶上侍衛就可以去的。
只是,雲珠卻一點心思都沒有,一個上午,都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這到了中午吃飯,她纔不得不勉強地出了房間門。
雲珠今日穿的這一身,早上陸玥澤就誇過,豔若桃花,嬌俏憐人。她一從房間裡走出來,商隊裡的幾個侍衛都不好意思地低了頭。
雲珠不過就是去吃個飯,自然是不會戴帷帽了,何況這裡是客棧,也沒有那麼多人,陸玥澤也沒有一定要她戴。
這些侍衛,早上也見過雲珠。當時雲珠依依不捨地送陸玥澤出門,也是沒有戴帷帽的。他們這幾個大男人就在身旁守着,心裡都暗暗地想,“人比花嬌”,大概說的就是夫人這種的。
此刻,雲珠在一出來,這些人一想到自己那時的心思,自然是不好意思的,紛紛地低了頭,避開了雲珠。畢竟是陸爺的夫人,就算是再好看,借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有別的想法。
他們這些護衛是不敢有別的想法的,不過,別人就不一樣了。
雲珠在二樓的走廊裡一出現,圍欄之下正堂裡坐着的一些商客就看見了她。
有人頓時就心癢癢了,吹口哨喊着:“呦,哪裡來的小妞,可長得真俊啊!”
他身邊的大漢立即拍了他一巴掌,壓低了聲音,道:“老弟,你可不許胡亂招惹,免得惹出了麻煩!”
“什麼麻煩,不就是個西夷搖族的小妞嗎?那些姑娘身上的搖鈴聲真是悅耳啊……”
“行啦!樓上的那位,你就別想了!那可不是這客棧裡唱小曲的姑娘!能住二樓天字號的,那可是非富即貴,我們不過就是跑跑馬幫,養家餬口,可不能隨便招惹人家的!”
他們說話的功夫,雲珠已經進了廂房。那人再想看雲珠,也看不到了,滿臉全是遺憾。他不滿地推着自己身邊的那個大漢,罵道:“就是你拉着我胡說八道,都耽誤我看小美人了!”
“你呀你!你若是喜歡!就從客棧裡找個唱小曲的過來解解饞,你可不能不要命的什麼人都敢招惹!”
一臉淫相的大漢不服,“呸!就聽你一天到晚的教訓我了!你還有沒有完?”
他旁邊那個大漢,好心地與他道:“老弟,也不是我說你!你日後辦事,可不能這麼魯莽啊!顧前不顧後的!你剛剛看到的那位,就只看到了人家長得標緻,卻不想想人家的身份?”
“什麼身份啊?在這客棧裡的姑娘,哪個能有身份?!”
“你啊你!真是不長腦子!剛剛二樓的那位,你看看人家身上穿的,頭上戴的,那可都是一身的貴氣啊!再看看她身邊跟着的,丫鬟侍衛,樣樣不落,那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行了行了,我既然帶你出來跑這趟馬幫,自然不能讓你心生了怨氣。我給你叫個唱小曲的過來,讓你好好地解解饞。”
那個大漢說完不久,店小二就領過來一位姑娘。她抱着一把琴,腳上的搖鈴隨着她的腳步,響個不停。
那女子到了二位客人的跟前,屈膝行禮,“小女子阿沽,給二位爺請安。”
那個一臉淫相的大漢立即盯着眼前姑娘,不自覺地嚥了咽口水,問道:“你可是西夷搖族的姑娘?”
“回爺的話,奴家是。”
這個阿沽,不是別人,就是昨晚被陸玥澤命人扔回去的那個。她平日裡,算是這個客棧裡拔尖的姑娘,所以一直都是伺候尊貴的客人,也因此,她才能一直待價而沽,賣藝不賣身。
可是,昨日,她被陸爺派人扔了出來。媽媽是個會看臉色的,立即就對她冷眼相待了,今日就開始讓她下了樓,伺候這些不入流的客人。
她滿眼悲哀,憤憤不平。
如果昨日,不是那個陸爺的夫人那麼善妒,陸爺也不會做出如此不憐香惜玉之事!如今,她因爲惹怒了陸爺,惹得媽媽不高興了,被逼得只能接待這些不入流的客人!
這些不入流的客人,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身材容貌,更別提身家背景了,哪裡比得上陸爺半分?就算不是陸爺,就是平日裡租得起天字號的那些富商,也要比這些不入流的客人好上幾百倍!
她越想,越不敢想,若是……若是被這些不入流的客人佔了身子,她這輩子,就徹底完了。
她悲憤時,對面的大漢已經坐到了她的身側。一邊讓她彈着曲子,一邊摸着她,不停地對她動手動腳。
她們就是做這一行的,客人要怎麼樣,自然是不能反抗的。她咬着牙強忍着,心中卻把陸爺的夫人怨恨了起來!就是因爲她,她纔會落入到如此境地的!纔會不得不忍受這眼前這個粗魯不堪的大漢。這個大漢的牙上還沾着菜葉子,滿嘴的口臭,已經朝着她親了過來……
她嚇得不輕,手上彈琴的調子都錯亂了!
憑什麼!憑什麼!同是西夷搖族的姑娘,爲何陸爺的夫人就能那麼好命,跟在陸爺的身邊吃香的喝辣的,甚至善妒還不容她,她卻偏偏要一朵鮮花落在眼前這種男人的手裡?
忽然,只聽“嘭”的一聲,隨後傳來身側的男人慘叫聲,“啊!”
彈琴的阿沽惶恐不已,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她停了自己彈琴的手,急忙轉頭朝着自己身側那個噁心人的大漢看了過去。
只見他剛剛對她動手動腳的那隻手,血淋淋的,上面插.了一隻竹筷子!
是有人在幫她報仇!
她明白過來,立即轉頭去看,就看到二樓走廊地圍欄旁,站着個一身粉嫩的小姑娘,華貴的錦袍穿在她的身上,極爲合體。她梳着高高的髮髻,髮髻上帶着各種金飾頭面,黑髮鑲金,恰到好處。脖子上有一隻金項圈,襯托着她的調皮可愛。
阿沽認得她,她就是讓她憎恨的那個夫人!
雲珠是吃過了午飯,剛一從廂房裡出來,就看到了令人噁心的一幕,尤其是那個姑娘明顯是一臉的不願意!她腳步沒停,回到廂房裡,抓了一根筷子就飛了過去,正中那個男人在作惡的手。
跟着雲珠身邊的平喜和閆蝶,兩個人幾乎都要嚇傻了。嚇傻的不僅僅是她們兩個,跟着雲珠身側的幾個侍衛也傻了。那麼普通的一根竹筷子,就把那麼一個大男人的手掌整個貫穿了?!
這些侍衛,各個都算得上是高手了。不說打遍天下無敵手,至少在這西南之地,是沒有幾個人能打得過他們的。可是,他們幾個捫心自問,如果讓他們也如夫人這般扔筷子,他們可不敢保證自己能把一個大男人的手掌釘成那副模樣!
雲珠看見那個做惡的大男人得了報應,第一反應,不是得意,而是伸手拉着平喜和閆蝶,頭也不回地……就往自己的房間跑。
平喜和閆蝶先是一愣,只顧着跟着跑了。隨即,兩個人就反應了過來,夫人她這是……闖完禍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