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走過千萬裡

靈山之上,雲海之中的金光倒是越發濃郁了。

樑亦來到這裡的時候,恰好是葉長亭和寧聖以及一位別的聖人對峙的局面,他在此處停留片刻,只是張口問道:“可見有滄海修士從此地經過?”

寧聖搖頭,示意不曾見過。

樑亦臉色陰沉,從聚雨城到靈山,不算是太遠,就這麼一點距離而已,他從那邊過來的時候,沿着金光,不知道怎麼,還是跟丟了。

樑亦才入滄海,境界算不上太高,對於別的滄海而言,樑亦此刻便不是那個人間修士第一人,在雲端,現如今始終是得看葉聖。

站在遠處,樑亦倒也沒有怎麼停留,掠向遠處,便到了葉聖身旁。

葉聖輕聲問道:“笙歌如何了?”

樑亦坦然開口,將聚雨城裡發生的始末都給葉聖說了些,葉聖微微蹙眉,他雖然貴爲雲端聖人,又是道門教主,但是並不是絕情斷性,對於葉笙歌這個自己唯一的女兒,他還是十分掛念的,只是身爲聖人不可能讓他如同人間普通的父親那般。

但情緒是藏不住的。

聽過之後,葉聖淡然道:“等會便會有結果了,他既然要對笙歌出手,便已經是不想再瞞下去了,殺了笙歌,亂我道心,自然便能在之後勝出,這無可厚非。”

樑亦雖然才入雲,但是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人,聽到這話之後,只是點點頭,不再說什麼,既然那人是朝着葉聖來的,那麼之前便肯定是葉聖出手了。

……

……

一衆聖人聚集在靈山上的雲海裡,慧稠僧人卻是已經離開雲海,來到了靈山之上,他走進大雄寶殿之間,對着那佛陀的塑像雙手合十,低呼佛號,然後便離開這裡,去了偏殿。

慧思僧正在禪房裡打坐唸經。

慧稠僧來到這裡的時候,方纔睜開了眼,站了起來,看着慧思僧,慧稠僧開門見山,溫聲說道:“師弟卻是犯戒了。”

佛教修士有太多規矩要守,比如之前慧思爲了想做這佛土之主,便是生出了妒忌之心,如此便是犯戒了,沒有什麼好說的。

其實那件事情,慧稠僧人一直都知道,只是一直都隱忍不言而已,之前慧思離開佛土前往山河那次也是如此,對於慧稠僧來講,雖說知曉,也知道後果,但還是沒說什麼。

如今事情都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再說什麼,其實都是枉然了。

兩個人都很清楚的。

慧稠僧淡然道:“師弟要做這靈山之主,做這佛門教主,其實也簡單,只要師弟精研佛法,好好修行,自有那位認可,即便是現如今做不成掌教,但是之後也一定會做得成,無非便是時間罷了,水磨工夫,其實看着麻煩枯燥,也是唯一的路子。”

慧思也明白到了如今,再說些什麼有的沒的都沒有什麼用,看着自己這位師兄,慧思僧問道:“師弟犯了如此罪孽,師兄還能寬恕?”

言語之中,已然有了悔過的想法,只是他不明白,爲何自己師兄的胸襟如此廣闊,竟然還能容忍他犯出如此滔天大錯。

慧稠僧還是一臉平淡,“我與師弟一起相處多年,師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這個做師兄的豈會不知,這麼多年下來,即便師弟做出幾件錯事,但大體不壞,師兄知道這一點,便已經夠了。”

慧思僧虔誠朝着慧稠僧行禮,整個人十分認真。

慧稠僧坦然受之。

慧思僧擡起頭來,看着慧稠僧說道:“師弟自認佛法不及師兄,修行也是如此,倘若有朝一日,有幸勝過師兄,還是想做一做這佛土之主的,若是之後觀樓強過師弟,師弟也甘心奉他爲教主。”

慧稠僧讓慧思僧站起身來,然後領着他走出禪房,朝着大雄寶殿之前去,一路之上,慧稠僧這纔開口說了些話。

“師弟既然已經幡然醒悟,便該知道,這靈山誰來做靈山之主,斷然不是師兄來決定的,也不是這往代的教主們來決定的。”

慧思僧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的金光,點頭說道:“正是想通了如此。”

慧稠僧說道:“佛土到底誰當家誰做主,這種事情,早已經有了定論,只能是那位決定,當初我們兩人才入滄海,爲何一衆即便是靈山之上的衆僧都舉你,最後還是師兄我做了這個教主,原因便在於此處。”

慧稠僧三言兩語之間,便已經將佛土幾乎是最大的秘密透露出來,原來佛土教主的選擇,誰來執掌靈山,一直都不是上任教主決定的,而是另有其人。

至於那人,似乎還一直都存在,不曾離開佛土。

這件事若是讓青天君知道,只怕他又要開始思考這個世間到底是如何了,他在北海海底發現了存世數萬年的妖祖,若是又在靈山發現了某位存世數萬年的佛祖之類的人物,那便是真的有意思了。

慧思僧坦然道:“雲端之中的趙聖,便是師弟將其引來的,還有儒教一方,也是師弟的過錯,他們都答應師弟辦完那件事之後,便讓佛教去往山河傳教。”

慧稠僧已經知道事情的始末,“所以你兩邊都先應承着,看誰有能耐些。”

慧思僧灑然一笑,沒有多言。

聚雨城裡的百年謀劃,說到底都是他們在爭得和慧思僧的信任,只是到了此刻,便都該明白,這爭來爭去,其實都是無用功。

他們要的東西,慧思僧給不了,慧稠僧也給不了,能夠給得了的,只能是別人,至於那個別人是誰。

不好說。

“不過你也好,還是他們也好,亦或者是雲端上的諸聖也好,都不如朝青秋,朝青秋啊,早已經看透了。”

慧思僧疑惑問道:“即便朝劍仙當日便看出聚雨城有問題,可他此刻已經離開人間,只怕是知道也於事無補。”

慧稠僧的白眉飄了起來,他看着自己的這個師弟笑道:“他在百年前看到了,在那個時候落劍,是不是很有意思,可是在那個時候落劍,其實不如纔此刻落劍,朝青秋不在了,他的劍卻是還有很多。”

朝青秋雖然離開了人間,但是他留下的後手卻是不少,所以纔有朝風塵領着一羣劍士將聚雨城裡的儒教和道門修士,盡數都拔除乾淨,只是還是那句老話,不管人間到底如何,事情最終還是要等雲端的抉擇。

靈山上的雲海裡,此刻便匯聚着這麼一羣聖人。

“今日之間,大戰已然無法避免,就是不知道是葉聖和趙聖的私人恩怨,還是劍士和儒道兩教交手。”

慧稠僧說的話極其有講究,不管是什麼,反正他都能夠把佛教從那裡面摘除出來。

慧思僧忽然問道:“師兄讓觀樓下山,卻是爲了什麼?”

禪子下山,還帶着一盞燈籠,是爲了什麼,慧稠也不知道。

慧稠僧解釋道:“這是那位的意思,觀樓下山,要去迎另外一人提着燈籠的人。”

慧思僧帶點點頭,示意知曉了。

於是他仰頭看着天際,不再說話。

……

……

雲端之上,葉長亭懸劍而立,寧聖的一點硃砂再度出現在天際,整片天空都變得血紅。

另外那位聖人是儒教的張聖,今日他隨着周夫子來到這邊,沒有出手的想法,但若是被逼無奈,也還是要出手的。

至於趙聖,始終都沒有出現,樑亦就立在雲海,認真打量着這裡的光景。

葉長亭的殺意毫不掩飾,本來他來佛土只是爲了再和慧稠僧人一戰的,但是誰能想到,來到這邊之後,便碰到了如此景象,朝風塵差一點被寧聖轟殺致死,若是別人,或許葉長亭的怒氣也不會有這麼重,可是此人不是旁人,而是朝風塵,身份特殊。

葉長亭已經在朝青秋那邊蹭了好幾年的飯,纔得到那麼點消息,若是看着朝風塵就這樣死了的話,說不定最後的消息都聽不到了,到時候不管把朝青秋的臉捏多腫,都無濟於事。

只是此刻雲端聖人太多,若是葉長亭貿然出手,很有可能便陷入被圍攻的局面,所以這才導致了葉長亭在雲端站了這麼久,都還沒有出手。

張聖飄到周夫子身前,輕聲說道:“今日之事,到底是怎麼?”

周夫子搖頭道:“慧稠似乎已經將靈山局勢安定,如此一來不僅是道門的謀劃付諸東流,我們也是如此,這是朝青秋的手筆,有此一事,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說到朝青秋,周夫子忽然笑了起來,“朝青秋啊朝青秋,這個傢伙都走了這麼些年了,世間依然還逃不出這三個字。”

張聖和朝青秋算是有些交情,聽着這些話,也有些笑意,但是很快便斂去了,不知道是因爲想起了這個人,還是覺得此刻不該笑了。

也或者兩者都有,反正不管怎麼說,最後都變得面無表情。

聖人們在這個地方,周夫子是等着看戲,而寧聖和樑亦他們是爲了維持局勢,而葉聖纔是真的在等人。

道門聖人之間,似乎在今日,便真的有一次自相殘殺了。

等待是最讓人無奈的事情之一,很少有人堅持得了,但是真的會有人不在意,就好像是葉聖,這樣的人物早已成聖多年,不管是境界或者還是別的什麼,都是世間最頂級的,所以等待對於他來說,不算是什麼大事。

他一直看着靈山,神情平淡,但眼裡有無數的生滅。

……

……

趙聖來了靈山。

他不是從雲裡來的,因爲雲裡有很多人,很多境界和他相當的人,從雲上面走,一定會被人發現,所以他只能從雲下面走,從靈山腳下登山。

靈山沒有護山大陣,因爲最強的手段在山頂,只有些巡山的僧侶,這些僧侶只能發現境界不算是太高的修士,像是趙聖這樣的人物,沒有人會知道他已經來了靈山,所以他這一路,走得異常簡單,就這樣,他聽着佛音,來到了大雄寶殿前,來到了那佛陀塑像前,來到了慧稠僧身前。

慧稠僧是這個世間最老的人之一,雲端諸聖沒有一個人比得上,趙聖也不算老,所以兩個人看起來便像是兩個輩分的人一樣。

趙聖穿了一身青色道袍,那張臉有些歲月的痕跡,但是留下的都是強大。

慧稠僧就是個老人。

“我知道慧稠聖人知道了一切。”

趙聖第一句話說得實在平淡,只是在陳述一件事而已。

慧稠僧點頭,示意他也知道了。

趙聖說道:“我還是想問問慧稠聖人,可否借出它?”

趙聖是來借東西的,之前他和慧思談的那些事情,也都是爲了那東西,沒有那件東西,他全然不是葉聖的敵手,只有擁有了他,或許才能穩操勝卷。

慧稠僧平淡道:“你知道的,那東西向來不離開靈山。”

趙聖提醒道:“所以我將戰場選在了靈山,不會遠行。”

慧稠僧還是搖頭道:“即便如此,老僧也不想捲入道門爭鬥中,佛教在佛土待了這麼好些年,已經安穩下來,不想再做些什麼了,即便要做,也只能是萬無一失纔可。”

“所以聖人也拒絕了劍士。”

趙聖沒有動怒,只是平心靜氣。

慧稠僧搖頭道:“並非如此,從沒有人來靈山和老僧說事,朝劍仙落劍不少,但不曾有劍落到靈山。”

趙聖問道:“聖人不借那燈籠,不怕今日我們聯手來搶?”

說到這裡,趙聖總算是已經點破,他要的就是那盞燈籠,只要有了那盞燈籠,葉聖定然只能落敗。

而云端爲什麼來了這麼多人,便是想看看能不能趁亂奪走那盞燈籠。

畢竟世間法器茫茫多,卻是沒有一件東西及得上這燈籠。

即便是朝青秋的那柄仙劍要拿來換,也換不走。

慧稠僧看事情都看得十分清楚,雲端上那些聖人是打得什麼主意,他其實清楚得很。

沒有人對長生不動心。

“老僧其實不願多說,但實際上即便是拿了它,長生仍舊在遠處。”

趙聖漠然道:“我不要長生,我只要它,用它能夠打敗葉修靜便可。”

慧稠僧不說話,現在趙聖什麼都聽不進去,他說再多都沒有意義,所以只能讓趙聖自己放棄。

趙聖問道:“即便是付出再大的代價都不行?”

慧稠僧蹙眉,看着那佛陀,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佛渡有緣人,就連當年朝劍仙來到靈山,都未能見它,趙聖若是覺得自己是有緣人,便去試試。”

趙聖問道:“在哪裡?”

慧稠僧至指了個地方。

慧思僧人已經在遠處等了許久,他看着趙聖,雙手合十,這才領着趙聖朝着遠處的一間禪房去。

一路上這兩位滄海修士都沒有說話。

直到來到那禪房之前,慧思僧這才說道:“世間之事,自有緣法,強求不得。”

趙聖沒有理會他,只是推門而入。,

禪房裡的佈置簡單,只有一塊布幔而已,那頭是一邊,這頭便是一邊。

那是一道簾子。

趙聖走進來之後,便已經感受到了那種不同尋常的氣息,那是世間所有法器都無法比擬的,十分玄妙,讓他這位滄海聖人,都有些心神激盪。

他默默想着慧稠僧整日面對那燈籠,怪不得能夠對長生這兩個字,瞭解的十分透徹。

想着這件事,趙聖嘗試着向裡面走去。

——

李扶搖吃了好些沉斜山的丹藥,臉色變得好了不少,但是還是一樣的面如白紙,看着便十分悽慘。

禪子拿了兩顆靈山的金丹給李扶搖,算是答謝之前在霧山裡的救命之恩。

李扶搖道謝之後,坐在長街上,抱着那盞燈籠,葉笙歌已經來到了這邊。

禪子看到葉笙歌之後雙手合十行禮,“見過葉觀主。”

禪子雖說要比葉笙歌大上不少,但是葉笙歌既然已經是沉斜山的觀主,那便要把禮數做足。

葉笙歌點點頭,她的臉色一樣不太好看,那道金光是某位聖人傾力一擊,一般的滄海聖人或許都不敢硬抗,可李扶搖和葉笙歌卻是幾乎扛住了一半,這樣的情況下,不死都已經算是好的了,如此傷勢,也在情理之中。

禪子對着李扶搖說明原委,便提起燈籠去了遠處,在那邊盤坐下來,低聲念着佛經。

葉笙歌來到李扶搖身旁坐下,葉笙歌坐下之後,隨口說道:“之前你把我推開做什麼?”

李扶搖理所當然的說道:“既然都是死,死一個和死兩個來比較,我還是願意死一個,況且你不死,還是有機會替我報仇的。”

“可是最後你怎麼又回來了?”

李扶搖知道答案,那答案不過是願意共赴死而已,只是有此一問,是想着藉此把話挑開了。

之前說過一次,但是遠不如此刻。

葉笙歌搖頭道:“不知道,只是想和你一起死。”

李扶搖苦笑不已,這樣的說法,真還是有些新鮮了,可是讓他苦笑的,倒不是因爲這個說法,而是因爲葉笙歌既然是這樣說,那就一定是這樣想的,既然是這樣想的,這纔是讓李扶搖覺得無奈的。

李扶搖嘆了口氣。

中葉笙歌臉色蒼白,但是看着還別有一番味道,她攏了攏耳畔的鬢髮,平靜說道:“你喜歡那個女子,便去娶她,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沒有那麼複雜,你想得太多了。”

之前葉笙歌已經說過了,事情不復雜。

李扶搖轉換話題問道:“禪子說那位聖人請你我上靈山,你怎麼看?”

“我?”

葉笙歌看着李扶搖,很有些不解。

李扶搖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麼,只是在等答案。

葉笙歌說道:“那兩位聖人不會對你怎麼樣,你不是要去問他們問題,這不剛好。”

李扶搖說道:“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

靈山有聖人相邀,自然是最好的事情,那便要省去很多功夫了,去靈山裡,能夠問到他想要的結果固然好,問不到也不是什麼大事,那就結束佛土之行,回到山河那邊便是了。

“只是此刻靈山肯定來了許多人,不要急。”

葉笙歌對於局勢的觀察十分細緻入微,之前聚雨城裡有麼一道水劍,便是說明至少來了一位劍仙,在雲端出手的那道金光,也說明了有一位聖人,而且看這個局勢,絕對是不可能只有這麼兩位聖人而已。

如此局面下,要是貿然前往,只怕便真的會出現什麼問題。

畢竟今時今日,可沒有朝青秋來護住他們了。

想起護住,李扶搖便又想起了老祖宗,老祖宗之前千里出劍斬殺那位把他踩到腳下的朝暮境,這一次又提着燈籠將金光攔下,實在是爲李扶搖操碎了心。

“這燈籠,好像不簡單。”

這燈籠都能夠將那道金光攔下,本來便不簡單,從某種情況下來說,這似乎和李扶搖身上的那柄尋仙劍一樣,都不是一般法器能夠比擬的。

過去的那些年裡,李扶搖提着這盞燈籠走過了很多地方,但是從來沒有發現他的用處。

只有在陳國邊境的時候,老祖宗來了一次。

事後李扶搖也只是覺得,這可能是老祖宗之前留在那上面的一縷劍氣而已,沒有什麼別的東西。

這盞燈籠的最大用處,只怕就只是讓那些境界低微的小妖修不敢靠近,而讓李扶搖修行的時候平心靜氣了。

可是今天來看,並不是這樣。

這裡面大有玄機。

葉笙歌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她有些試探的說道:“靈山之上,也有一盞燈籠……”

那盞燈籠,這盞燈籠,李扶搖低頭看着這盞已經熄滅了,再也點不燃的燈籠。

若是這盞燈籠和靈山上的那盞燈籠有淵源,那麼這盞燈籠又是怎麼來到老祖宗的手裡的?

這其中的東西,太過複雜,真的說不通。

真相如何,還是得上靈山去看,包括六千年前的事情,一樣都要去靈山纔能有結果。

李扶搖深吸一口氣,收好燈籠,看着葉笙歌說道:“走一次靈山也好。”

葉笙歌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

趙聖離開那間禪房,神情十分古怪,慧思僧便在門外,一句話都沒有說。

趙聖想着要去大雄寶殿見見慧稠僧,但是最後想了想,也還是放棄了。

他坐在禪房前的臺階上,回憶起自己這一輩子來,他是雲胡觀裡這千年裡最出彩的修士,雲胡觀的所有希望都寄託在他的身上,而他自從入雲開始,便一直想着道門教主的位子,他要去坐那個位子,只要位子坐到了,雲胡觀便能在人間超過沉斜山。

都說聖人們入雲之後,衆生都是小事,可是聖人們說到底也是人,都會有私慾,依着蘇夜來說,雲端的僞聖們,最大的私慾便是隻求長生。

趙聖的最想的是長生,但是誰都知道,長生最難求,所以趙聖還有些別的想法,那便是要成爲這雲端道門教主,要讓雲胡觀重現人間。

爲此他做了很多事情,但是此刻才發現,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白費,最後回到原點,還是需要打。

而且是就這麼大。

那盞燈籠不幫他,道門其他聖人也不會施以援手。

只能他和葉修靜生死一戰。

趙聖深吸一口氣。

站起身來。

葉聖的聲音此刻恰恰從雲海裡傳下來,“趙巢甫,入雲一戰!”

道門雲端之前有六位聖人,算上那兩位死去的,其實也只有趙巢甫境界和他差距最小。

葉聖很平淡,說的很直白,一戰而已。

如今道門已經有五位聖人,儒教有了三位,若是有一位聖人被擊殺,其實對道門影響很大,但是趙聖做的這些事情無法被原諒了,既然無法被原諒,那就只能殺了。

這一戰,勢不可免!

趙聖冷笑一聲,沒有說話,只是大手一招,天幕之中便有張畫卷出現,覆蓋天幕,要將整座靈山都攔下,那張畫卷上有山川草木,有世間美景,整個人間都在此畫中。

山河萬里圖!

這是整個人間最爲浩瀚的一件法器。

也是一個世界。

其實葉聖的鎮妖碗也內有乾坤,但是不見得能比得上這張山河萬里圖。

聖人們的法器們都各不相同,也各有玄妙。

趙聖凌空而起,那張山河萬里圖立了起來,趙聖便站在畫前,看着十分微小,聖人們對敵不像是妖土大妖那般,喜歡動不動便撐開一個數百丈的法相,反倒是更執着於道法的精妙。

劍仙們更加簡單,就只是一劍而已。

葉聖往前走了一步,雲海裡翻騰起來,有些雲團凝結成爲一條雲龍,出現在葉聖腳底。

雲龍在雲海遊走,就正好來到趙聖身前。

兩人對立相距百丈,那張山河萬里圖已經撐開了,但是葉聖的鎮妖碗卻還是沒有拿出來。

葉聖漠然相問,“趙巢甫,聚雨城可是你出手?”

事到如今,不管說什麼都沒有作用,狡辯也是這樣,所以趙聖坦然道:“想殺她來亂你心神,只是未能成行。”

葉聖得到答案之後,不再說話,只是大手一揮。

趙聖感受到那股天地之間的至強氣勢,也把自己的一身氣勢調至巔峰。

當年在朝青秋還沒有名震世間的時候,葉聖便是這個人間最強的那人。

他是道門最正統的修士,會得道法無數,每一門都練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能夠成爲道門教主,是理所應當的時候。

趙聖大手一捲,雲海就此分開,就像是開闢了一條大道在他和葉聖身前。

天地之間忽然綻放了無數金光,那些金光不知道起於何處,但是最後還是落到了葉聖身後的天幕上。

然後便是金光大作,好似下了一場瓢潑大雨,葉聖瞬間被那些金光淹沒。

只是這種景象,只是持續了片刻,片刻之後,葉聖整個人的身影從遠處閃現,扯來一縷運氣,便成了無數條金絲,瞬間朝着趙聖那邊涌去。

這每一條金絲都蘊含着大道氣息,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趙聖冷哼一聲,面對那些金絲,並沒有選擇硬抗,而是整個人往上空掠去,那些金絲如同跗骨之蛆,隨即而至。

朝着天幕而去的途中,更是連到了一起,看着便像是一條黃金巨蟒!

趙聖一腳踩在那巨蟒頭頂,往下一壓,僅僅片刻之後,便是金光破碎,無數的金光灑落雲端,就像是在這雲端,渡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膜。

除此之外,趙聖身形微動,青色道袍飄蕩,便落到葉聖身前,葉聖佁然不動,只是伸出一隻手指,在雲海裡劃了一個圓。

然後那個圓裡便生出一隻巨手,雲海之上的散亂雲氣盡數聚集成就了一個巨人。

葉聖神情平靜,看着這一幕,不爲所動。

巨手一拳朝着趙聖砸出,似乎快要將這雲海砸穿了。

世間有傀儡符一說,但是那些符籙都是符道大家繪製,境界有限,對於葉聖這樣的聖人,不須符籙,這一個雲海巨人,便是世間最強的傀儡符。

葉聖一身道袍飄蕩,本來在那巨人身前,也算是十分渺小,但不知道爲什麼,偏偏卻沒有這種感受,反倒是覺得葉聖十分高大。

天地之間生出金光,如同天地之間,橫切一線,那一道金光瞬間穿過那個雲海巨人,使其化爲烏有,而且那道金光不滅,繼續橫切而來,似乎是就要將葉聖斬殺在這裡。

可葉聖僅僅是在那道金光快要來到之前,伸手按住那條金色絲線,用力一捏。

金線斷裂,此刻葉聖指間也有一顆金黃色的血珠。

開戰以來,這是葉聖第一次受傷。

趙聖不知道情況如何。

樑亦在遠處觀戰,看得一陣頭大,他雖然這個世間難得的天才,可入雲世間尚短,若是在這樣的大戰之下,他自認撐不了多久。

葉聖捏斷那條金色絲線之後,趙聖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葉聖轉頭,趙聖身前忽然出現了一張畫卷。

山河萬里圖!

那件聖人法器朝着葉聖涌去,竟然是直接便將葉聖吞了進去。

那張山河萬里圖裡有一處大漩渦,葉聖便是從那個地方被吞進去的。

趙聖面露微笑,葉聖只要進入那張山河萬里圖之後,他便敢說自己能將他一輩子困在畫卷中。

之前一系列做的事情,不是爲的別的,都是爲的要將葉聖給關在那裡面。

只是沒等他回過神來,那旋渦之中涌出一條金色絲線,纏繞住他的腳踝,將他硬生生的都扯了進去。

如此一來,這雲海之上,便只能剩下一張山河萬里圖了。

樑亦看着這一幕,神情木然。

周夫子略微有些笑意。

寧聖卻是已經注意到周夫子和張聖,若是等會周夫子要起什麼心思,他好出手。

山河萬里圖漂浮在雲海裡。

不斷的散發出大道氣息,聖人威壓。

……

……

葉聖落到了一座高山之上,手裡提着一根金色絲線,微微動念,這根金色絲線便纏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

這張山河萬里圖不是什麼普通的東西,他還沒有找到出去的辦法,所以只能先將趙聖一併困住,這條絲線便能將他們兩人纏在一起。

從高山上一閃即逝,葉聖來到沉斜山上,這張山河萬里圖,既然是將人間整個都收錄其中,那麼這裡面有沉斜山也算是很正常的時候。

來到沉斜山上,此刻山上的觀主還不是樑亦,更不是葉笙歌。

在此處待了片刻。

葉聖落到劍山之上,看到山上的全貌,老祖宗許寂此刻還不算是太老,孟晉還是劍山掌教。

葉聖微微動念,一腳踏在劍山之上,這座大山瞬間破碎,然後他朝着北去。

在北海邊上看到了一個白袍男人。

那人氣勢磅礴,是位劍仙。

葉聖此刻才明白,原來這裡面的人,是他腦海裡的體現,他想要見誰,便能看見誰。

看着那人,葉聖問道:“你真的覺得我不如你?”

那人轉過頭來,若是被世間的劍士看了去,便一定會痛哭流涕,因爲他的名字叫朝青秋。

看了一眼葉聖,朝青秋只是說道:“葉修靜,在雲端待久了,是要差些意思的。”

葉修靜負手而立,看着那個白袍男人,說道:“我一直覺得你不過是個天生適合用劍的,卻不曾想過你竟然還是個腦子不笨的。”

朝青秋謀劃了許多,幾乎已經將所有聖人都算了進去,說他一句腦子不笨,只怕是最低級的誇讚。

朝青秋說道:“葉修靜,你一輩子都及不上我,這有什麼好說的?”

葉聖沒有說話,只是一步踏出,北海朝着兩邊分開,葉聖來到朝青秋身前,伸手抹過,自言自語道:“不一定。”

“你死了,我還沒有,這便是勝負。”

朝青秋身影消散,葉聖很快便離開這裡,繼續往北來到了妖土。

在某處草原之上,看見了那個一身英氣的女子。

她擡眼看了一眼葉聖,皺眉問道:“你是誰?”

葉聖微笑不語。

那女子也不多說,悍然便出手。

葉聖和她交手,只守不攻,在這片草原上大戰半日,最後兩人對立,沉默不語。

“能夠勝過我笙歌的,屈指可數,你到底是誰?”

葉聖溫柔笑道:“葉修靜。”

……

……

走過妖土,走過北海,走過一切想要走過的地方,最後葉聖走到了深山之中。

妖修躲避到了地底,瑟瑟發抖。

這深山之中有一處道觀。

道觀叫做雲胡觀。

雲胡觀裡沒有幾個道士,看着很是悽慘,在道觀裡,有個老道士站在觀裡的空地上,看着另外一個小道士,在說着什麼話。

似乎是在傳授一門道法。

葉聖站立在他們面前,然後說道:“繼續吧。”

那老道士一臉茫然,小道士也是滿是疑惑。

葉聖一提,手腕上的金色絲線顯現,另外一頭果然便在那小道士的腳踝上。

小道士緩慢變化,果然便是趙聖。

趙聖看着葉聖,感慨道:“你能找到我?”

葉聖沒有說話,只是隨手扯來一片葉子,隨手一扔,道觀破碎,房屋倒塌。

這座大山盡數毀去。

“一葉障目而已。”

兩人重新立於兩座高山之上,葉聖大袖一揮,身前的溪水盡數朝着天上涌去。

來到兩人身前做了一次屏障。

趙聖冷笑道:“你葉修靜即便是道法通玄,可行事荒誕,怎麼能夠做一教之主?”

葉聖不曾說話,只是一隻手撕開那道水幕,金光盡數涌入其中,然後成就了一條金色長河。

葉聖站在河前,“若是講道理便能行,這個世間早已經是儒教的天下,要是講道理便沒有爭鬥,何苦有人修行,長生也不是講道理便能夠講來的。”

講道理對於他們這些道門修士來說,是最沒有道理的事情,回到原點,還是要打。

趙聖雙手下沉,方圓數千裡的高山盡數拔地而起,就像是一顆顆巨大無比的竹筍一樣,漂浮於天際。

看着這一幕,便實在是壯闊不已。

葉聖仰頭看着這一幕,忽然出聲道:“在人間,我做這些東西也有些難,只有在這山河萬里圖裡,你纔能有如此威勢。”

趙聖臉色發白,沒有理會葉聖,只是御使着這些巨大的高山,朝着葉聖壓了過去。

葉聖伸手,那條金色長河便朝着天際而去,不知道有多長,就像是一支筆在天幕肆意塗畫,像是要畫出一幅錦繡畫卷。

只是那條金色長河在天際劃過之後,還是將那些大山盡數攔下了。

葉聖朝着前面走去,來到趙聖身前,平靜說道:“假的,終究是假的。”

說完這句話,他一掌落到趙聖胸膛,趙聖倒飛出去,朝着天幕而去。

趙聖的鮮血是金黃色的,他一邊朝着天幕飛去,一邊有好些金色鮮血灑落。

於是人間便下了一場大雨。

而葉聖不理會他。

他走在雨中,神情平淡至極,他走到北海,對着那個重新出現的白袍男人說道:“有一點,我也勝過你。”

說完這句話,葉聖不知所蹤。

山河萬里,到處皆可去,但最後要去什麼地方呢?

或許是沉斜山,或許是雲胡觀。

或者都不是。

葉聖反倒是落到草原上。

看着那個女子,柔聲笑道;“我叫葉修靜,你記住了嗎?”

第八百三十一章 如今世間無人可攔我第八百二十五章 鑄劍(中)第八百六十五章 那個好看的和尚第三百零五章 釣魚人第五百三十九章 所以故事的結局我要改改第四百二十一章 棋盤很多個第三百四十三章 妖心人心有何異第八百四十七章 野雀第五百一十五章 朝朝暮暮好了第五百三十六章 我是誰?我是柳巷啊!第八百一十六章 借劍第五百一十二章 此生最後一劍第四百七十九章 師兄有事,師弟解決第兩百三十六章 大妖家的傻閨女第三百四十六章 青符城外第三百二十一章 人生的一次次重逢第兩百四十五章 雲裡的事第四百四十四章 我胸中只有一劍第一百二十七章白袍換青衫第八百三十七章 遠在天邊第兩百五十八章 都來了第一百三十九章 道理在書外(一)第四百六十章 倘若是你第三百六十五章 做不到的事情第兩百八十章 新路第八章上路第三百一十六章 故人已逝第四百九十九章 言河聖人(三)第七百四十一章 真實的虛假的故事第六百零八章 城裡的故事燈火以及人(中)第八百五十七章 都要前行第八百五十章 蘇夜這個人第五百九十八章 很好看第三百七十七章 那個御劍亂飛的年輕人第一百五十三章 本王不爭第七百八十一章 寒風卻有些第六百八十六章 怎麼選第一百四十九章 秋雨連綿的時節裡,有劍氣第七百零六章 雲端的殺意第五百九十六章 燈火下三人第五百九十六章 燈火下三人第三百二十九章 一劍刺去便是第九章那些星辰和風景第兩百一十章 遊子已歸鄉第八百九十四章 風雨已撲面而來第兩百一十七章 這個人間不值得第六百六十九章 大的小的,男的女的第七百八十四章 我們的故事第六百零一章 尋仙劍的過往第兩百一十八章 意氣長第兩百零二章 好久不見第四百九十四章 我是誰第七百七十八章 天上之戰,地上之戰(五)第五百一十八章 站在時間裡的不同位置第一百八十五章 江湖在手,沒得道理講第四百七十八章 世間是局棋,到處落子第五百五十四章 那一道給人間看的劍氣第五百四十六章 給我的,我都給你們第五十一章讀過萬卷書的讀書人第八十六章雨霧山第八百八十三章 就這樣吧第七百零九章 走過千萬裡第三百九十三章 遙遠的預言第三百五十七章 妖黎第三百九十九章 嘿,劍仙第五百八十章 仙劍和老友第一百九十二章 這劍爲誰出第七百三十章 妖后第八百九十章 霧山往事(下)第六百七十六章 不管如何,你們會先死第四百六十八章 抱歉,這是我的劍山第七百一十三章 這個世間有很多可以說的第八百八十八章 霧山往事(上)第七百零九章 走過千萬裡第六百三十七章 起風第七十二章下山的老祖宗和三兩個小傢伙第六百四十章 劍斬的不止是聖人第四百九十五章 星光落不到的地方第兩百六十七章 踏上一條老路的少年第七百二十四章 我們站在河裡,和站在岸上第三百五十三章 我便是西山第三百三十二章 呦呦鹿鳴第五百九十四章 一個葉字第一百五十四章 那個少年第三百四十七章 不難第八百八十五章 諸事煩人,一劍而已第四百八十四章 來來去去的年輕人們第一百八十六章 道種是我媳婦兒第五百五十四章 那一道給人間看的劍氣第四百零一章 劍在手第四百四十七章他們的故事(三)第三百四十四章 你究竟在等誰第一百三十章白枝第四百八十九章 霧山裡的男女主角(二)第六百七十七章 好久不見,綠水第七百九十五章 梅雨時節(下)第八百四十八章 天上多了道口子第一百二十六章癡者,有人也有妖第五百二十四章 那借劍再開一次天幕第四百五十七章 濃雲遮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