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劍道人的面容因爲磅礴氣機的壓制的緣故,像是被風吹皺了的湖面。
窮奇瞪着一雙大眼睛,第二爪便又落在了老道士的後背上。
現如今的局面其實對於他來說,十分不錯,老道士選擇先行襲殺老猿和負劍道人,然後刻意的不去對付他,這便爲他創造了條件。
老道士將那兩人格殺,然後由他將老道士格殺。
東西便都是他的,也不必與旁人共享了。
這本來是最理想的情況。
可他不相信,不相信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情,要知道族中的那位聖主殘忍好殺,也生性猜疑。
這並不是說是那位聖主如此,而是整個西山,整個窮奇一族,皆是如此。
身爲窮奇一族,他也不願意相信現如今擺在自己面前的局面真有那麼好。
所以他在一爪打中老道士之後,便毫不猶豫的伸出了第二爪。
哪怕因此會救下那個負劍道人。
可實際上老道士硬生生扛下了這一爪,然後面無表情的用力一握,將那負劍道人的頭顱硬生生的捏爆了。
帶着鮮血的碎骨四散開來。
有些發白的東西更是濺到了老道士的青色道袍上。
一顆碧綠的妖丹出現在兩人面前。
老道士毫不猶豫的將妖丹朝着窮奇那邊推去,同時在這個過程中,將一股磅礴至極的氣機硬生生灌入妖丹當中。
妖丹發出刺眼的光芒,在半空中轟然炸開。
整座湖都搖晃不止。
氣浪在周圍肆掠,無數建築都被這股氣浪擊倒,轟隆隆的聲音不絕於耳。
可籠罩在那些建築上的霧氣並未散去。
顯得更爲濃郁。
老道士吐出一口鮮血,然後揮手扔出一件事物。
大戰到了現在,其實有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他們甚至都還沒有發覺,那便是老道士至今都還沒有把自己的法器拿出來。
妖族修士的法器大多簡單,可三教修士的法器便是變化多端,老道士赤手空拳的與三人大戰,現如今更是打殺一人,雖說又受了些傷,可至始至終都還沒有拿出法器,纔是一件極爲不正常的事情。
直到現在,老道士扔出那件東西。
是一個造型古樸的小鈴鐺。
看着極其普通,但是很古老。
修士的法器,只要和古老沾上邊的東西,便不簡單。
窮奇看着那個懸在天邊的小鈴鐺,沒急着出手,只是緩緩問道:“這是什麼?”
老道士擦去嘴角的鮮血,平靜回答道:“鎮妖鈴。”
世上有很多種法器,根據用途,便會被取出無數個名字,當然也有很多與用途沒有關係的名字,可只要法器的名字前面帶着鎮妖兩個字的,便一定是特意用來針對妖族修士的。
山河裡現如今用來鎮壓妖族修士的法器,最有名的一件是鎮妖碗,傳言碗裡有一尊大妖,也不知道真假,可這件法器既然是在道教聖人葉聖手裡,便註定不會差。
在許多年前,大約是劍士尚未凋零的年代裡,有一位劍仙的佩劍叫做鎮妖劍。
妖族修士們對於這些有着鎮妖兩字的法器,除去憤怒之外,最多的還是忌憚。
畢竟既然名字都這麼取了,目的也不言而喻了。
老道士從山河那邊來到妖土,面對的大多都是妖修,有這麼一件法器,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老道士下面一句話,更是如同在老猿和窮奇心口上重重踏上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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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聖人遺物。”
聖人遺物?!
何爲聖人遺物,聖人的學說算是聖人遺物,聖人所居住的洞府也是聖人遺物,就連聖人所用過的筆墨也是聖人遺物。
但老道士嘴裡所說的這些,決計不可能是那些無足輕重的東西。
這鎮妖鈴是一件法器。
這本是便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可是最可怕的東西不是這個,而是……
倘若這鎮妖鈴是某位聖人的本命法器……
即便聖人死去多年,即便這鎮妖鈴裡的氣機也都已經消散不少,但若是真要是曾經聖人的本命法器,那便是一件大殺器,恐怕這世上也找不出幾件法器來抗衡。
若是說登樓境的修士面對此物都還有着底氣,他們這兩個春秋便是完全沒有底氣去應對這件法器了。
老猿看向鎮妖鈴,早在之前被老道士一掌打飛之後,便收斂了許多,現如今看着這個有可能是聖人的本命法器的東西,眼裡是深深的忌憚。
窮奇停下身形,沉默不語。
老道士身上的鮮血正在一滴一滴的滴落到湖水中,他看着窮奇,眼神漠然。
窮奇笑了笑,變回了之前的那個樣子。
一個矮小的漢子。
“原來前輩一直等的都不是我們。”
到了現在的局面,他要是還看不出來場上的局勢,便真的是蠢的無可救藥了。
“你們若是仔細想想貧道和青天君曾有過一場大戰這件事,便該知道,青符城是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老道士伸手一攬,那鎮妖鈴便開始響起來。
聲音不大,但響徹長空。
那種聲音不像是鈴聲,倒是很像是鼓聲,光聽着聲音,便能夠感覺到那副場景。
在一片死寂的戰場上,有個身材高大的道人,搖着手裡的鈴鐺,身後是拿着五花八門法器的修士,嚴陣以待,對面是一羣血氣翻騰的妖修。
一場大戰一觸即發,而這鎮妖鈴便是最開始揮出的令旗。
窮奇的臉色極度難看,然後眼神開始渙散,而那老猿已經是滿眼通紅,雙手止不住的拍打胸膛。
很快老猿的胸膛便血肉模糊,可老猿似乎並未感受到什麼痛苦一般,雙手仍舊是不停的拍打着胸膛,窮奇眼睜睜看着他的白骨露出,然後整個胸膛都被砸出了一個大洞。
老道士漠然道:“最可悲的事情,不是死去,而是不知道爲什麼死去。”
……
……
青符城外的那顆大石前,小溪緩緩流淌。
有個身形偉岸的男人來到這裡。
他看向不遠處的青符城,面無表情。
他站在這裡,沒有隻言片語,只是站在這裡,說了一句話。
“帝出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