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劈在春雨裡,一刀劈在臺階上,甚至是一刀劈在大海碗上,短時間之內那位年輕將軍便出了好幾刀。每一刀的氣勢都不小,可沒有任何一刀能夠劈在那兩個年輕男人身上。
之前那位喊大兄的年輕男人掠出屋檐下,在春雨之中與那年輕將軍對敵,而年長的那位年輕男人沒有去理會那年輕將軍,反倒是來到李扶搖身側,看着李扶搖笑道:“你一點也不怕?”
李扶搖笑了笑,“其實我很期待等會兒到你出手的時候。”
年輕男人有些詫異,臉上露出個古怪神色,“爲什麼?”
李扶搖平靜道:“他們是江湖武夫,但你卻是個修士。”
一針見血。
年輕男人正色問道:“你何以得知?”
李扶搖笑道:“因爲我也是個修士。”
其實說這麼一句話的時候,李扶搖很沒有底氣,他不過是在劍士第一境正意摸爬滾打的小劍士,屬於這山河之中最底端的修士,因此開口的時候便真的顯得底氣很不足。
那年輕男人很快便自報家門,“在下衡陽書院楊未,出手的是我的胞弟楊來,不知道先生尊姓大名?”
李扶搖怔了怔,反應過來之後說道:“李扶搖,是個劍士。”
聽聞劍士兩個字,楊未有明顯的瞬間一愣,可當他視線移到李扶搖腰間,發現這個少年並未佩劍之後,便有些疑惑。
李扶搖知道他在想什麼,很快開口說道:“暫時無劍,等到了那座劍山,才能提劍。”
劍山兩字在山河之中到底還是威名鼎鼎,楊未自然也知道,他笑着點頭之後,看了兩眼青槐,“那這位姑娘?”
李扶搖搖搖頭,示意不要再問。
楊未脾氣極好,李扶搖既然做出這個動作,他便不再發問,只是看着院子裡兩人打鬥,自顧自說道:“有儒家夫子曾在這偃師天牢裡刻下過一篇文章,在下在書院裡翻看典籍時正好知曉,這便想着要去看看,找了個由頭入牢之後,看過那篇文章之後自然也就不能再呆在天牢,出來之後想着明日離開偃師城,卻不曾想今日這謝應便追來了,倒是有些連累李公子了。”
李扶搖沒有搭話,只是轉頭看着小院裡的兩人之戰。
一身甲冑的謝應武力不俗,既然能年紀輕輕便能獨領一支兵馬,怎麼都不是好欺負的,實際上這位偃師軍府裡年輕將軍出身於大周的武林世家謝家,從小便習武,在整個大周軍伍之中,能夠勝過這位的,也只有一隻手之數,是當之無愧的大週年輕俊彥,甚至曾經從少樑城傳來過消息,若不是那位大周皇帝若不是忙於征戰,謝應早該成爲天子女婿,大周駙馬。
可即便如此,這位謝應現如今也深受大周皇帝賞識,年紀輕輕便已經是四品奮威將軍,麾下足足有五千騎卒。
原本謝應已經得到京城兵部調令,讓他領着本部兵馬從偃師城啓程趕往邊塞,只不過尚未移交印信的謝應供職於偃師軍府,正好便有看管偃師城天牢的職責,在這個節骨眼上,這天牢之中跑出兩個犯人,讓謝應極爲惱火,這方纔延緩了去邊塞的軍令,要在這幾日將楊未和楊來兩個人抓捕歸案,因此這纔有了今日之事。
可在這場春雨裡,兩人交手百餘招,依然尚未分出勝負。
謝應手臂微微一抖,震落刀身上的雨珠,平靜道:“楊來,你這份武藝倒是不錯,不如隨本將從軍,日後封侯拜相都大有可爲,免得白白糟蹋了這份武藝。”
楊來站在雨中,不顧雨水打溼了衣衫,咧嘴笑道:“打贏我就行,打不贏一切免談。”
謝應聽着楊來說完這句話之後,忽然認真問道:“當真如此?”
楊來一臉灑脫,“君子一言,八匹馬都追不上。”
謝應哈哈大笑,收刀入鞘,將那柄家傳寶刀棲客隨意扔出小院牆外,那裡自然有人接住這柄在大周都排的上號的寶刀。
謝應丟刀之後,揉了揉臉,笑着說道:“那再來打過。”
楊來嘿嘿一笑,一掠而過,一拳朝着謝應的天靈蓋而去,拳風呼嘯,氣勢極爲壯闊。
謝應沉下心來,身子微微後退,雙腳在地上劃過幾個怪圈,看似艱難的避過這一拳,實際上這位被譽爲謝家寶樹的年輕人從小學武,不僅練刀,就算是其餘兵刃都有研究,拳腳功夫更說不上差,避過這一拳之後,謝應大步跨過半座小院,來到楊來身前,沉肩一撞,讓楊來踉蹌幾步之後,一拳轟出,正中楊來的小腹,讓後者避無可避。
站在屋檐下,李扶搖看着這幅場景平靜說道:“看來先生的胞弟要輸了。”
楊未笑道:“謝應從小習武,天資也不差,有如今這份武力實在正常,阿來年紀和他相當,不僅他倒也正常,不過阿來一直以來便想着要從軍,我之所以不走,便是爲了給他個機會而已,謝應熟讀兵法,也有大志向,跟着他,阿來前途倒是說不上晦暗。”
李扶搖問道:“既然先生早已經走上了修行大路,爲何不將胞弟一起帶上這條大路?”
楊未攤手,無奈道:“阿來不適合修行。”
李扶搖沒說什麼,這座山河之中修士不少,可不能成爲修士的普通凡人更多,這其中有不少人是因爲沒有機會能接觸到那條修士大路,而絕大部分人則是看着那條修行大路就在前方,卻始終踏不上去,而楊來便屬於後者,不然有一位是衡陽書院的弟子的兄長,楊來如何都不至於走不上那條修行大路。
李扶搖的視線從院子裡兩人身上收回來,轉而看向楊未,想着他之前吃飯時的樣子,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楊未了然一笑,“李公子是因爲因爲在對敵時靈府氣機不能連貫涌出纔有此問?”
李扶搖點點頭,將自己的疑惑盡數說出,“對敵之時,靈府氣機雖說不多,但也不至於一招之後,再出手時便有停滯感,可明明尚有餘力的情況下,仍舊是如此,到底是爲何?”
楊未指了指這屋檐滴下的雨水,輕聲說道:“雨水也是如此,一滴之後方有下一滴,一滴一滴而來,只不過李公子若是看過暴雨便可知曉,那一場雨之中,可見不到絲毫間隙。”
楊未對這個問題並未說透,反倒是說的有些玄妙,李扶搖皺了皺眉,沒有深問,這個問題本來便不打算問出口,這些日都是自己一個人思索,若不是之前見過楊未吃飯時的樣子,大抵也不會有此問,現如今楊未淺言一番,李扶搖也不好刨根問底。
只不過他站在原地,還是在思索這個問題。
這麼久一直不曾開口的青槐忽然罵了一句笨蛋。
李扶搖尷尬一笑,爲了緩解尷尬便轉過頭看向院子裡。
這個時候正好是謝應一拳將楊來打退數丈遠的時候,他站在院中,看向楊來,笑眯眯問道:“怎麼樣?”
楊來扯了扯嘴角,“打不過你,便只能跟你走了,只不過我大兄進天牢只不過是爲了看一篇文章,並未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就不要想着留下他了。”
謝應轉過頭看向屋檐下的三人。
楊未抱拳笑着說道:“謝將軍,之後阿來便交託於你了,若是之後阿來惹下什麼禍端,還請將軍修書一封到衡陽書院知會在下一聲。”
謝應神情微變,看着楊未,嘆了口氣,“原來是方外仙師,謝應失禮了。”
楊未並未多說,只是看過楊來一眼,輕聲囑咐道:“阿來,你從軍之後要萬分小心,若是死在戰場上了,大兄可沒時間來給你收屍。”
開口一句便是喪氣話的楊未顯然並未覺得有些什麼,只是看着自己這個胞弟,笑了笑。
楊來點了點頭,不以爲意。
謝應知道楊未的身份之後便不在去看他,轉而看向少年李扶搖,李扶搖與他對視一眼,眼裡波瀾不驚,他看着這位年輕武夫,忽然腦子裡生出一個念頭。
這武夫可否以力轟殺修士?
想到這裡,李扶搖很快被自己腦子的想法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