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參加高考的學生就獲得了不俗的成績,更加印證了李星火一直以來的堅持,這些孩子各有不同的天賦,或在文科或在理科。
這件事不僅獲得了縣上的大力讚賞,並且也引起了省報社的注意,他們多次下鄉來採訪這個學校,還有今年獲得名次的幾位同學,在通過實地採訪和考察後,他們的一期報道着實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李星火就在讚譽和豔羨中將這第一批考上大學的女孩親自送出了校門,因爲報考的學校都比較遠,大都在發達城市,李星火擔心中間報道環節出差錯,於是挨個打電話同校方確認。
而縣上考慮到這下孩子上大學經濟困難,因此按着成績高低各派發了獎學金用以學費和生活費,這下可解決了李星火的一個大難題。
同時縣上對女校的配備教師人數也做了實際調整,在開學時來了一批援助的老教師,李星火就立刻調整了年級,又在年級中細細劃分了不同水平的學生,由老師專門進行查漏補缺。
隨着時間的推移,學校的各種機制都漸漸完善,大山縣的女校也成爲了這裡的金字招牌,在接連五年獲得升學率第一後,這裡成了真正的縣一中女校。
而那些畢了業的孩子,有一些進入了科研工作中繼續讀書,還有一些進入了體制單位,還有一些成爲了一名人民教師,常常和李星火通電話,甚至時不時的寄過來一些錢,說是要捐贈母校,這是給師妹們的。
時代在進步,文明也在進步,大山深處的女校被越來越多的新聞報道,也被人們所熟知,社會各地的人們紛紛捐財捐物,貢獻力量,其校長李星火的事蹟有也被寫入了地方縣誌裡。
在衆多的鮮花和讚譽中,李星火併沒有被衝昏了頭,也沒有享受着現有的成就,相反她的鬥志和幹勁越來越足,只是當年膝蓋留下的舊病時時刻刻提醒着她,身體的老去。
也在這疼痛中,李星火意識到了一件事—每況愈下的身體不足以令她幫助社會各地的“大山縣”的孩子,她們有的也許還在忍受着暴力,承受着欺辱。她們還不曾真正握住自己的命運。
她們飽受生活的痛苦,知識的貧瘠,還在飢餓邊緣徘徊。
這件事令李星火思考了很久,也苦惱了很久,直到那天中午從收到的一封來信中,李星火在學生的筆下,知曉了一件事—廣東省沿海城市也有人想要興辦免費女子高校。
李星火的第一反應是高興,正像打瞌睡來了枕頭似的,之前擔心自己力不能及的地方,有人願意繼續將女校開下去,也願意加入到這個大家庭中來。
一陣衝昏頭的喜悅過後,李星火隨即反應過來,這不就是自己的家鄉嗎?
這便是喜上加喜。
她忽的又想起了自己,當年念大學也是張老師鼓勵的,這些年來老師一直不肯接受自己的任何回報,她想像老師那樣品性的人,不願接受學生的回饋,只一心付出,大約也是希望自己把這份錢用在教育的傳承上吧!
她應該交還的是那些同自己一樣遭遇的孩子,交還給上不了學的孩子,這樣纔算真正對得起恩師了吧,想必老師也是如此想法。
李星火微微定神,已經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了,她立刻去信,向學生打問清楚這人的姓名和寄信地址。
在李星火難得緊張的等待了三天後,學生的信裡附上了其人的寄信地址和姓名,李星火趕忙寫信請這位張先生,邀請他來大山縣詳談,順道考察一下學校情況。
張先生的回信是在第五天收到,信中說他去濟南拜訪一位舊友故約,事畢後立刻啓程赴約。李星火因他遵守舊約而頗有幾分肯定,猜想這個人信用大約還是不錯的,也欣賞他如實說明了情況,所以表示很能理解。
直到某天李星火剛從縣上開完會回來,準備安排一下下一階段的工作,再就是對本次學生通考的成績做一個分析彙總。
正說完幾則要點,要輪到老師們做陳詞發言時,校門口說來了人,李星火一下就猜想是那位張先生,算算日子他也該到了。
李星火忙對那接待的人囑咐說:“先將人請進辦公室,倒杯水讓他歇歇腳,我聽完這幾則彙報就過去。”
看李校長的樣子十分鄭重,那人也不敢怠慢輕視,趕忙下去迎人了。
李星火讓各位老師先說一下成績彙總,病理分析,她聽完這些重中之重後就馬上要走。
張之文在門口小站了會,就見教學樓裡有個年輕教師一路小跑過來,說:“李校長讓我先請你去她辦公室坐一坐。”
張之文點點頭,跟上那男老師的步子,在這不大的辦公室裡捧着一杯茶,男老師笑着說:“您別急,稍等幾分鐘李校長就過來。”
張之文也會以友好的笑容。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門已經被推開了,外頭一位精神矍鑠的中年女人含着笑問道:“您就是張先生吧?”
他料想這位就是一直跟他通信的李校長,也笑着上前握了握手,算應是了。
“早就聽說過您,一直也沒拜訪,今天過來,還真是覺得您氣質不一樣。”張之文說
這句話也不是他刻意奉承討好,看這位大名鼎鼎的李校長渾身上下都透露着樸素,但唯獨氣質逼人,是一種天然正氣。
雙目如炬,說話動作都很利索。
李星火聞言笑了笑:“也不過是大山養人,又沾染了些書香氣。你就別誇我了,來快做。一路上火車顛簸,想必是乏了。”
兩人同時就坐,相見的場面沒有預想的不知所措,反而因爲志同道合而多了話題。
李星火原本想,看這位張先生年紀輕輕,恐怕思想行爲尚爲稚嫩,不過這也沒關係,只要是肯幹實事的,她多包容一些,倒也沒事。
但兩人幾番談話下來,發覺年輕人談吐穩重,看起來是個可信賴的人。
這邊張之文得知了李星火也是廣東省的,便有意拉近距離,問她:“您是廣東省哪裡的?”
李星火說了個地方,話音剛落,就見對面方纔還算穩重的年輕人一拍腿,樂道:“哎呦,我爺爺也在那!”
李星火點點頭,循例問:“令公是遷居還是就業?”
她這些不過是聊天中隨口的一問,本也不指望對方說的詳細,可張之文卻像倒豆子似的,倒個乾淨。
“我爺爺是那的老師,一輩子都在那工作,他呀特別熱愛教育事業。我準備投身於建校的事,也是深受他的啓發。”
聽見張之文這樣說,李星火不免正襟危坐,去掉了話裡的隨意,說道:“一輩子堅守在教育崗位,真的很了不起。張先生代我向令公問好。”
李星火被這樣一說又想起了張老師,覺得這世上堅守教育行業的人都非常了不起。
聊着聊着,她就順口提到了恩師,誰知張之文睜大了眼,好像驚訝極了。
李星火不明所以,但沒一會他回過神說:“你老師跟我爺爺名字一樣?!”
李星火也是一愣,然後兩人又覈對了信息,這才結結實實的愣在了當場。
原來面前這位張之文張先生,就是老師的親孫子。
這個認知讓這一大一小都笑了,隨後的談話內容異常順利,張之文也十分全面的介紹了他的計劃,還將準備好的書面報告拿給李星火看。
李星火邊聽邊做了勾畫。
其實總體來說是可行的,就是不知道廣東省那邊的政府審批好不好走。
李星火本來對張之文就沒什麼不滿意的,再加上恩師的這重關係,當然了更重要的還是李星火要把學校繼續開下去的想法促使了這場合作。
兩人交換了手機號,現在市面上已經出現了智能機,可李星火用的一直還是那個二手的老式機。
張之文忽然覺得手裡這個新機型有點燙手。
其實這也不是他花了多大錢買的,而是超市有抽獎活動,他自己貼補了一部分,算是拿了一個對半價買的。
張之文暗暗下決心要向李星火學習。
李星火邀請張之文再留一天,誠然如當年一樣範哲的略盡地主之誼。今日有了朋友來這裡,她自然不能怠慢。
當然了,比不了範哲的豪奢纔是。
她自掏腰包請張之文吃了一頓水江面。
吃飯時又細細的詢問了恩師的身體情況。
老師不肯買手機,於是一直是書信來往,他又習慣報喜不報憂,時常是病了李星火和徐燦都不知道。
這下有了張之文這個媒介,李星火想真可謂是喜上加喜,親上加親。
兩人吃得都是大汗淋漓,說話間已經成了莫逆之交。
張之文敬仰李星火,更是趁着吃飯的空擋問了好些自己的困惑。就拿學校來說,她放棄這麼好的學歷背景來到山區,弄得自己渾身是傷還能堅持。
“我呀也有信心走下去,能夠幫助到更多的人,吃苦不算什麼,就怕我做的沒有您好。”張之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