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空竟是主動講出與真平之事,當真少見。張翼軫側耳傾聽,等了半天,卻見靈空張大了嘴巴,卻沒有再說一句話,不由奇道:“師傅,怎麼沒有下文了?”
“下文?下什麼文?你這小子,還想聽師傅的笑話不成?告訴你,當年爲師我可是比你氣宇軒昂、英俊瀟灑何止百倍以上,不過爲師本是下凡神仙,肩負重任,怎能爲兒女情長所累,所以後來我便大悟之下,轉去燒火。燒火數年,掐指一算得知翼軫出世,便下山行騙……唔,行走世間,再以後的事情,翼軫你也略知一二了,斬妖屠魔、救人水火一類小事數不勝數,不提也罷……”
靈空搖頭晃腦,說得煞有介事,在旁人聽來卻不過是自吹自擂的誇耀罷了,誰知靈空話音未落,真平接過話頭,說道:
“靈空道長當年也確實是……風采絕然,莫說我真平,天下道觀之中仰慕靈空道長的女子,少說也有百人之多!”
此話一說,一衆皆驚!
別說張翼軫難以置信,便連傾穎和戴嬋兒也是面面相覷,一臉驚訝。更有畫兒背起雙手,裝模作樣地圍繞靈空轉了數圈,上下不停地打量靈空,直看得靈空大反常態地低頭躲閃,竟是拿捏作態!
真平見狀不禁莞爾一笑,說道:“此事千真萬確,若是問及當年之人,怕有不少對靈空道長當年風姿記憶猶新……”
“好漢不提當年勇,真平,你總提我當年之事何用?且說說吳沛之事更來得重要。”靈空一時竟是改了性子,開口阻止真平對他的誇耀。眼睛一瞪,憤憤不平地說道!
真平也不惱,點頭說道:“說得也是……這吳沛當年最先是青城觀的修道之士。青城觀是家不過數十人的小道觀,連日常開支都難以爲繼,是以吳沛也只得跟隨道觀中人四處遊方,靠爲人驅鬼畫符過活。有一次我無竟中聽聞靈空四處遊歷,竟是來到長安城中,便下山前來尋他。不料靈空沒有尋到,卻正好遇到吳沛。”
“吳沛當時正爲一大戶人家做法祈福,在得知我本是極真觀之人後。便死乞白賴非要拜我爲師。我見吳沛資質尚可,只是當時正爲靈空之事心煩,哪裡有心思收徒,當即回絕了他。不料吳沛卻不死心,言詞懇切,態度誠懇。百般乞求,無奈我心不在此,仍是轉身而去。”
“本以爲此後再也見不到吳沛此人,不料其後不久,聽聞靈空又在關西城出現,我便又追到關西。誰知仍和上次一樣,找遍關西城也不見靈空行蹤,卻再次意外遇到吳沛。吳沛依然拜師之心堅決,我卻是動了心思,心道兩次尋靈空不遇。卻兩次得遇吳沛,或許倒也真是與吳沛有師徒之誼,一時心軟。便收了吳沛爲徒。”
“稍後才知。吳沛本是長安人士。家境貧寒。卻生性要強。收吳沛爲徒之後。我也極少指點他修行。當時一心沉迷於感情之事。莫說教徒。便連自身修行也是耽誤不少。吳沛也是自知人微言輕。從無怨言。倒也相安無事。如此過了數年。不知何故真明掌門竟是屢屢催促我要好生教導吳沛。既然收徒。就該盡到爲師之道。”
“我也不知真明掌門爲何突然關心此事。後來一問才知。原來吳沛家道中興。他地父親不知做了何種生意賺了錢財。給極真觀捐獻了不少香火錢。由此真明掌門也只好拉下顏面。好意提醒我一二。我當時也正好漸漸看開情事。也有意發奮修行。倒也正好捎帶傳授吳沛。吳沛爲人倒也勤奮。如此過了兩三年。加上他本有根基。道法已然初有小成。”
說到此處。真平忽然嘆息一聲。搖頭說道:“只因收吳沛爲徒全因尋找靈空而致。是以我一向偏愛吳沛。對他一向縱容。吳沛在極真觀之中向來出入隨意。加上他家在長安城。是以經常十數日不見人影也是正常。並無人過問。由此也造成了吳沛膽大妄爲地性子……”
遊方道士?長安人士?自由出入?張翼軫猛然腦中靈光閃現。卻是抓住了一個關鍵之處。急急問道:“真平道長。那吳沛之名是否真名。還是拜師之後賜名?”
入得道門之後。可以由師傅賜名。也可以依照慣例另取道名。不一而足。各有不同。是以張翼軫纔有此一問。
真平聽了卻是一愣。想了一想。答道:“自我與吳沛相識之後。他一直以吳沛自稱。並未更名。對了……曾無意中聽吳沛說過一次。他本名是叫冷什麼……”
張翼軫脫口而出:“冷陽!”
真平頓時愕然,問道:“正是!你如何得知?”
張翼軫怒極反笑,當下也不隱瞞,將柳仙娘之事詳盡說出。說完之後,定定看着真平說道:“若我早知此事,當時蓮落峰一戰,即便拼了全力,也要當場將吳沛此廝誅殺!”
真平靜默半晌,黯然神傷,末了才說:“不想吳沛做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身爲其師,我也自有罪責。他日若讓我遇到吳沛,不需別人動手,便要親手將他除去,以正道門聲譽!”
冷陽竟是吳沛!
雖然先前也有所推測,但得到真平親口證實,張翼軫還是心中五味雜陳,一時無比懊喪,想到如今吳沛又拜羅遠公爲師,爲虎作倀,不管他是否清楚羅遠公是何許人也,不過也有助紂爲虐之實,當初若是一劍將他殺了,不知會省卻多少麻煩!
只是現在後悔無用,吳沛如今成爲羅遠公一大助力,又做出諸多不堪之事,張翼軫暗下決心,待無天山事了,他返回中土世間之時,悄然潛入極真觀也要將吳沛除去!
正思索之際,猛然間脖間一熱,立時得知鐵圍山已到。心中驀然想起飛仙商鶴羽,定要尋個機會將商鶴羽放出,以珊瑚珠爲他重塑飛仙之體,到時以商鶴羽飛仙之能對付羅遠公定是不在話下。說不得情勢緊急之下,也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將羅遠公斬殺,以免道門被他塗害殆盡。
雖說燭龍有言,合珊瑚珠和逆鱗以真陽之火煉化,可以令他成就飛仙之體,一是真陽之火現今難得,二是以他目前修爲,強行成就飛仙只怕會根基不穩,反受其害,不如先行讓商鶴羽塑體而出,有他的對天一諾,即便只追隨千年,也是夠用了。
胡思亂想一番,張翼軫定睛一看,幾人已然置身於波瀾壯闊的北海之上。
雖是來過一次,但此次再見北海驚濤駭浪,仍是別有不同。但見海水幽暗不定,風急浪高,一眼望去,極目千里,幾處狂風暴雨,幾處風和日麗,更有相隔不過數裡之地,一邊雪花紛飛,一邊麗日當空,直令人不敢相信明明是一片海域,爲何卻是一海有四季,百里不同天!
好一個氣候多變風雲莫測的北海之地!
尤其是初次出海的真平,更是驚呆當場,一臉愕然之色,半晌呆立無語,直至靈空在她身旁譏笑出聲,說道:“不過是四海之一的北海,全是一些小魚小蝦,不必如此驚慌,若是稍後遇到龍王,莫非真平道長還要嚇跑不成?想我靈空曾在北海龍宮,與龍宮大將喝酒,將他灌得酩酊大醉……”
張翼軫回神過來,打斷靈空之話,轉問真平說道:“真平道長,如今北海已到,可有接引使的音訊?”
真平微一定神,隨即搖頭說道:“全無感應,依我推測,接引使傳訊似乎是借天地之威,或許中土世間自有天地陣法可感應地仙之氣,又或者接引使乃是得天命之能,自有神通可傳訊給地仙。只是我等地仙卻無從感知接引使何在,只能耐心等候。”
張翼軫點頭無語,靈空卻是大發牢騷,說道:“別的不說,這接引使應該也不過是一名小小地仙,不過得是先人一步成就地仙,秉承一點天命,便端起了架子,假裝起上仙來了。哼,管他什麼勞什子接引使,我等便辦要事要緊,嬋兒,當前帶路,我等先去無天山,無關小事稍後再說不遲……”
真平笑笑,也不答話。張翼軫先是一愣,隨即一想靈空雖然話粗卻也在理,接引使若不現身,難道衆人還在此等久候不成?原以爲接引使定是盡忠職守之人,不料真平來到北海之地,卻不見接引使現身相迎,既如此,不如先去無天山,待再有接引使音訊再回北海也可。
當即回身與戴嬋兒只一商議,戴嬋兒對張翼軫提出真平隨行同往無天山也是點頭應允。得戴嬋兒首肯,張翼軫自是心中大安,又問真平意見。真平也見事已至此,也是並無異議。
北海天氣無端,張翼軫當仁不讓,控水之術一經施展,方圓數十丈內風雨不侵,一片清明。衆人各展神通,說笑間穿過一片電閃雷鳴之處,轉眼間又來到巨浪滔天之所,氣候風雲轉化之間,不多時已經深入北海不下萬里之遙。
張翼軫幾人剛剛來到一片難得一見的風平浪靜的海域,猛然間前方數十里之外突起無數沖天水柱,水柱激盪水氣瀰漫成團。接緊着水氣一散,卻見無數蝦兵蟹將圍繞之間,中有一人,一臉陰冷之意,踏波間來到張翼軫面前,厲聲說道:“張翼軫,今日再來北海,可是躲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