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翼軫、傾穎和畫兒三人經此一役,也是耗盡全力。三人身心俱疲,也不說話,皆盤坐於海面之上,由青丘護法,休養了一個時辰才恢復少許力氣。
張翼軫一經醒來,便來到最近一名魅妖身前,微一探查,點頭說道:“雖未將她體內暴虐魅惑之心悉數去除,也所剩無幾,假以時日,再得藍田海水之中的滄海月的清冷純和之意洗滌,日後魅妖當如脫胎換骨一般,心性純淨,到時修行道法也不會感應天劫及身。”
青丘動容說道:“翼軫,如此大功,他日成就飛仙之際,劫難來臨之時,可抵三件一生之中最爲追悔莫及之事的心劫,如此一來,除非中途出現莫大變故,否則翼軫成就飛仙,只是時日問題。”
張翼軫淡淡一笑,說道:“若是刻意只爲度飛仙心劫而爲,其實又是另外一種心劫了。此事因我等而起,自然要因我等了結,前因後果不過如此罷了。青丘,你又着相了不是?”
青丘豁然心驚,當即拱手一禮,說道:“翼軫所言極是,我也是一時急躁,過於追求目的了。哈哈,不想翼軫小小年紀,在事情起因結果之上,竟比我看得清楚,青丘佩服。”
張翼軫搖頭說道:“青丘不必過謙,倒也並非是我看得多麼清楚,只是一時有感而發。這藍田海頗多不通之處。若是細細想來,似是人有刻意爲之。是以在畫兒撫琴地機緣之下,令藍田海片刻之間竟出上萬滄海月。滄海月一出,藍田海水之內的斑駁靈性便被滄海月的清冷純和之意激盪純淨。由此我便悟出,天地萬事萬物自有其和諧共存之理,既是滄海月出。藍田海淨,這由藍田海所生的魅妖,也理應去除本生的暴虐魅惑之意,纔可與轉化靈性的藍田海共存。”
二人說話間,先是藍魅悠悠醒轉過來,見自己竟是沒死,大爲驚訝,又見衆魅妖全數猶如死去一般,不由心傷難抑,起身站立。對張翼軫怒目而視。張翼軫也懶得解釋,靜候片刻,時候一到,被元水之力侵襲之下昏迷地衆魅妖一個個甦醒過來,都驚喜地發現,體內的斑駁不純的靈性被元水之力洗滌一遍,雖未全然去除雜亂之意,卻也純淨不少。
衆魅妖乃是水生之妖,又都有天劫之憂,如今身心俱淨。假以時日,必得清潔之體,到時天劫自然失去感應,可保性命無虞。魅妖如何不知其中好處,是以只一醒來。微一查看便全部喜出望外,更有大膽者走向前來,盈盈向張翼軫拜謝大恩。
藍魅驚見此等情景,這才明白張翼軫所作所爲原是爲魅妖一族永除後患,當即大喜。但再一深思,心中頓時駭然。雖說一衆魅妖日後可得機緣,永除天劫之憂,但身體被張翼軫所凝聚的元水之力洗滌之後,即便張翼軫並未刻意以神識控制,只怕在身心之上。所有魅妖對張翼軫卻有歸屬之感。
如此,魅妖一族,有意無意間便是認張翼軫爲主了!
藍魅雖不願,卻也無計可施。不過又轉念一想,張翼軫爲人坦蕩,不但永除了魅妖的天劫之苦,卻還不知以何種神通令珠魚淚如雨下。一時出產上萬枚滄海月。如此大恩大德,奉其爲主也不爲過。想通此節。藍魅當即向前一步,盈盈一拜,口中說道:“藍魅率全體魅妖,願認張翼軫爲主,此後唯主人之命是從,無論生死,永不棄主,立此爲誓!”
衆魅妖皆是心思玲瓏之人,藍魅也在魅妖之中頗有威望,是以藍魅領先一呼,衆魅妖紛紛響應,呼啦啦跪倒一片,口稱:“誓死追隨主人!”
張翼軫不想一時演變成此等局面,倒是始料不及,微微一怔,也就坦然受了衆人一拜,心想魅妖認主也是好事,正好可以約束一二,省得她們無人管束,恐惹事端,當即高聲說道:“也好,我就權且領了此等職責。不過既然認我爲主,一切便以我之命行事,特立三條規矩,若有犯者,逐出魅妖一族,任其自生自滅。”
“其一,自此以後,凡是魅妖皆不可再害人性命,也不可魅惑他人,行不端之舉。其二,未經許可,魅妖不得擅離滄海桑田之所。其三,我雖爲魅妖之主,卻並無教導爾等之能,是以以後將由藍魅暫代我行使主人之職,若我不在,一切唯藍魅之命是從。”
藍魅聽聞,大感意外,正在開口說話,卻被張翼軫制止。張翼軫淡然一笑,說道:“我自是信得過你,以後你便留在此地,不必再追隨我左右。且你被我神識所制,決無二心。我先傳授你初步控水之術和道門之中煉化天地元氣的心法,你好生領悟之後,再傳授給所有魅妖。以後在此統領魅妖,定要盡心盡職,說不得何時我便來此滄海桑田之所,前來探查一番。”
藍魅感激涕零,當即要跪拜,卻被張翼軫攔住。張翼軫聲音一轉,卻是厲聲說道:“我傳授你等法術,你等須得盡心修習,上應天道,下順民心。若再被我發現行不端之舉不義之事,到時心意一動,你等神魂俱滅,休怪我下手無情。”
藍魅肅然心驚,連道不敢。張翼軫倒也並非恐嚇藍魅,只因他曾見識過藍魅手段,情知若是衆多魅妖不服管治,以魅妖之媚骨媚態,若是到了世間,只怕無人可以抵擋其魅惑之能,是以必須嚴厲約束,方可傳其道法以助修行。
張翼軫與藍魅心意相通,微一探查便知藍魅惶恐不安,心中並無不服之意,心中稍安,又囑託幾句,傳授法術完畢,便向藍魅辭別。藍魅自知不可強留,便率一衆魅妖一直送到藍田海域外圍,纔在張翼軫的嚴令要求之後,率衆返回。
張翼軫幾人也不停留,當下認定方向,也不敢再飛空前行,一步一個腳印地向外步行。走不多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畫兒突然開口說道:“主人師兄,你方纔真是威風!只是畫兒不明白,主人師兄既然是畫兒的主人師兄,爲什麼又要當那些魅妖的主人,是不是太過貪心了?”
被畫兒如此質問,張翼軫不免啞然失笑,只好答道:“畫兒多心了,主人師兄收那些魅妖,只會約束她們,不讓她們去做壞事。其實主人師兄哪裡有什麼心思當他們地主人,是不是?”
“那主人師兄的意思是,其實也不大情願當畫兒的主人師兄,不過是怕畫兒做壞事,才當了畫兒的主人師兄,要將畫兒管住,是也不是?”
“這個……畫兒與她們自然是大不相同!”
“就是了,畫兒纔不會做壞事,主人師兄爲什麼要管住畫兒呢?可是,畫兒如果真的不做一點壞事兒,主人師兄會不會就覺得畫兒太好,而又不想當畫兒的主人師兄了。這樣的話,要麼畫兒就做那麼一點點壞事,讓主人師兄覺得有必要管住畫兒。但是,畫兒實在是太好了,實在是想不出來做什麼壞事……傾穎姐姐,你教教我如何做壞事,好不好?”
傾穎落荒而逃。
畫兒不依不饒:“青丘道長,你年紀大了,肯定壞事做多了,要不教教畫兒怎麼使壞,行不行?”
青丘咳咳幾聲,一臉尷尬,說道:“畫兒,我一時老糊塗了,對於如何做壞事,一下也記不清楚了。此事,你還是問你的主人師兄爲好。”
青丘躲到一邊。
張翼軫見畫兒正要開口,一時頭疼,急忙用手一指前方,說道:“畫兒,快看那裡有一隻蝴蝶。”
畫兒卻並不上當,看也未看,說道:“騙人,滄海桑田哪裡會有蝴蝶。蝴蝶飛不過滄海,就像畫兒終究離不開主人師兄,但主人師兄最後肯定會不要畫兒一樣!”
畫兒說得煞有其事,一臉正式的樣子惹得傾穎不禁莞爾,連青丘也是笑得開懷,只有張翼軫聽了卻是莫名地心口一疼,彷彿畫兒一語成讖,當真有此事一般。
四人說笑間終於一步邁出了滄海桑田,回首來路,不免感慨一番。經歷一番波折,收穫了五枚滄海月,並收服一衆魅妖,也算是斬獲不小。
青丘回望滄海桑田片刻,嘆道:“翼軫,收服魅妖一計用得巧妙,非但得了大功一件,且無人可知在此等絕密之處,竟是藏有數千名魅妖爲你所用。日後若與魔門刀兵相向之時,可來此處調動數千魅妖與魔門對抗,可當一大助力。”
青丘雖是說得爲他着想,張翼軫卻隱約覺得青丘此人過於功利,凡事太看重可得利益之處。若是事事顧及是否可得便利,必定在行事之時落入臼窠之中,難脫運用匠心。運用一心,存乎一妙,卻是天道無言,叵測之間,誰人可知天心?是以事事算計,便是以已心擬天心,終究算了自己。
張翼軫尚未來得及接青丘話頭,神識之中突然傳來一陣非常強烈的波動,極其迅速而且短暫,雖是一閃而過,卻令他頓時驚喜交加,不再疑心是自心生幻,而是明白無誤地確定由此向南,在南海之上,戴嬋兒地身影陡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