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枕靜心細想,只覺其中隱有不妥之處。若說天媼子知道靈動晉身地仙,前向東海祖洲還有情可原,畢竟天下道門聞風而動,天媼子得聞一二消息也在情理之中。但羅遠公之名乃是在掌門大典之上,天下道門一衆人等才初次聽聞。而她在靈動和羅遠公駕雲前往東海之後,隨即便隨師門返回,期間並無耽誤多久。且在她被天媼子所制這段時間,也親眼所見天媼子也是唯恐被道門之人發覺,若見到道士必定遠遠繞行,那天媼子從何得知羅遠公之名?
這還不算,更讓紅枕心驚的是她被方纔天媼子一語點醒,忽然醒悟張翼軫只怕是和戴嬋兒一起,尾隨靈動前往東海尋找祖洲而去,並非是和戴嬋兒私奔!張翼軫親生父母在仙山方丈一事,紅枕並不深信,也只當是山村傳言,畢竟和翼軫從小一起長大,見他行事言談再正常不過,怎麼可能突然間就又有了遠在海外仙山的親生父母?
且她自小到大,從未聽過父親和村中人談論此事!是以紅枕雖不敢妄自猜測翼軫爹孃爲何說出這番言論,卻也對翼軫的身世半信半疑。
眼下紅枕自然不會多想張翼軫的離奇身世,卻更對天媼子如何得知羅遠公而心存懷疑,張口便問:“老妖婆,你並未參加掌門大典,從何得知上仙羅遠公的大名?”天媼子卻不理會紅枕的驚訝,略一沉思,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暫且不提。我只問你,張翼軫爲何要追隨靈動前往東海?況且以張翼軫低微的道力,連御劍飛空都是不能,又如何能飛天追隨兩大地仙?你莫要氣憤,定要告訴我實情,此事事關張翼軫的生死!”
紅枕頓時大驚。不及多想,急忙答道:“翼軫他和戴嬋兒一同前往的,那戴嬋兒乃是無喜公主,會御風之術……他前往東海,只怕是爲了尋找傳說的仙山方丈,要去尋找他的親生父母!老妖婆。翼軫他會有什麼危險,你快快告訴我!”
天媼子愣了一愣,忽然笑道:“事情越發有趣了,這個張翼軫不但自己送上門去,還捎帶一隻金翅鳥,如此一來,倒是增加了不少變數。不過倒也無妨。以張翼軫和戴嬋兒之能,必死無疑。雖說那張翼軫有一根厲害無比的棍子,但在羅遠公面前不值一曬。紅枕,你的少年情郎只怕現今已然葬身大海了。倒是省得你日思夜想了!”
“你胡說!”
紅枕猛然站起。渾身戰慄。聲音顫抖,說道:“就算上仙羅遠公和靈動掌門發覺翼軫跟蹤,也不過勒令翼軫返回,翼軫一向淡然隨性,見事不可成自會折返,又怎會有性命之憂?你這老妖婆恁是歹毒,竟是咒翼軫去死,我。我與你勢不兩立!”
天媼子對紅枕地惱怒不以爲然。忽而陷入沉思之中,以手輕敲桌面。思忖說道:“張翼軫會有身在仙山方丈的親生父母?此事絕無可能,仙山方丈虛無飄渺,若無飛仙之能,斷然無法前往。若說張翼軫的親生父母乃是飛仙,則更無可能。不成想這個小子不但身懷異寶,身世也是頗堪捉摸,可惜死得早了一些,否則我還真想好好會他一會!”
紅枕呆立半晌,見天媼子並不理睬她,心知天媼子雖是魔人,卻神通廣大,看她言談之間,似乎知曉許多秘密,既然她一口肯定張翼軫身死,只怕也確實如此。紅枕雖是想不通張翼軫因何而死,但一時之間只覺天昏地暗,直覺猶如張翼軫已然死去一般,頹然間坐回座位,失魂落魄,雙目呆滯。
天媼子也是一反常態,半天沒有理會紅枕,久久無語,若有所思。過了大半會兒,天媼子忽然神秘地一笑,說道:“紅枕,若是你真心拜我爲師,我便告知你事情的來龍去脈。即便張翼軫身死東海,我魔門卻有一門攝魂,你若修成,下九幽落黃泉,尋到張翼軫的魂魄,再以我魔門的還陽爲他復魂還陽,到時再還你一個活生生地情郎,豈不很好?”
紅枕呆了一呆,卻是一臉堅決之色,搖頭說道:“休想哄我入你魔門,就是死,我也不會拜你爲師!”
天媼子卻胸有成竹地說道:“紅枕,年輕人,莫要把話說絕。來日方長,我們且看以後如何!”
紅枕雖是嘴上倔強,但見天媼子一臉自信之意,心中已然認定了張翼軫恐怕真如天媼子所說命喪東海,莫非魔門不但暗中中途攔截下清虛宮等人,還有更爲厲害的人物前往東海截殺靈動掌門和上仙羅遠公?翼軫不過是因尾隨二人而被禍及已身?
魔門難道有這般厲害人物,竟能將法力高強如羅遠公一般的上仙拿下?若真是如此,莫非天下有變?
紅枕這邊胡思亂想一番,神思恍惚,其後任由天媼子帶領她和凝婉華繞來繞去,終於在一個月後抵達王屋山地界。
天媼子先是派凝婉華先行一步,前去暗中打探一番,待凝婉華一走,天媼子又不失時機地勸慰紅枕幾句,說是張翼軫必死無疑,讓紅枕斷了念想,早些隨她修習法術,省得若是遲了只怕張翼軫再輪迴轉世,從此人海茫茫,便再難尋到他的身影。
紅枕心思渺渺,被天媼子說得心煩意亂,有心責罵她一通,又懨懨地提不起精神,一時想到張翼軫忽然迴轉,一時又想到突然之間天下道門皆傳東海事發,兩大地仙及張翼軫和戴嬋兒葬身大海,紅枕左右不是,只在心中堅守最後一絲信念:若是入魔,必定會被翼軫唾棄,即便與他得以相會,只怕也會撥劍相向!
這般亂想一通之際,不多時,凝婉華探路返回,一臉喜色,說道:“師傅所料不差,清虛宮如今二三代弟子幾乎全部出動,四處尋找天靈老兒的下落,只有爲數不多的弟子嚴加戒備,除了掌門清無之外,二代弟子之中,天華、天有留守,天清和天飛前向三元宮和極真觀商討事宜……據可靠線報,天靈和成華瑞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紅枕聽了暗暗心驚,冷冷問道:“凝婉華,你是如何得知這些消息的?怎地如此詳細!”
凝婉華竟是臉上一紅,扭捏一下,看了天媼子一眼,才說:“回師姐,婉華當年號稱清虛雲霞,在清虛宮仰慕者衆多。如今雖然被天靈老兒逐出師門,不過……冒着風險肯見我一面的清虛弟子,也是大有人在。”
怪不得凝婉華所得信息如此詳盡,看來修道之人在美色面前,也與常人無異,難以抵抗。紅枕也不說話,只是淡淡看了凝婉華一眼,臉上的平靜和淡然讓凝婉華一時狐疑,不明白紅枕爲何並不氣憤。
天媼子略一沉吟,說道:“明日一早,我等便通過通天秘道,前往一天柱,正好趁清虛宮空虛之際,將一天柱所壓之人放出,嘿嘿,一千年了,這老兒也該出來活動一下筋骨了。”
紅枕雖是早就知道天媼子謀算一天柱之事,不成想她竟是如此膽大妄爲,竟想將一天柱鎮壓千年的妖邪放出,當即說道:“老妖婆,一天柱鎮壓地是千年旱魃,一旦放出便會赤地千里,爲害人間,你當真如此不顧百姓生死,只爲一已之私做了這般天人共憤之事?”
天媼子卻是慢條斯理地說道:“紅枕,切莫意氣用事,胡亂指責老身。這一天柱千年以前從天而降,將一人鎮壓於九幽之下,此人卻不是道門中人口中所說地旱魃,而是另有其人。旱魃不過是小鬼小魅,道門高人衆多,舉手間便能除去,哪裡用得着這般大費周章地請動上仙,從九天之上飛降神柱將其壓服!一天柱之秘辛,恐怕清無掌門也無從得知。”
“哦?”紅枕不由大爲驚奇,這天媼子處處透露着古怪,似乎知道不少不解之秘。先前見她出手狠辣果斷,殺魍魎以求自保毫不猶豫,如今對她卻是百般遷就,且一門心思要誘她入魔,紅枕不免心中惴測:莫非自己真地是修道奇才,要不爲何天靈和天媼子都對自己另眼相看?
只是,要讓她入魔卻是萬萬不能!
“那,老妖婆……嗯,天媼子,那一天柱所壓之人到底是誰?”紅枕好奇心起。“嘿嘿,此人事關重大,暫時還是不說的好。”天媼子卻避而不答,一邊指揮凝婉華將一應事宜安排妥當,一邊繼續說道。
“千年以來,這中土世間不知埋藏了多少秘密,便連現今三大道觀的掌門都不得而知,若有機會我自會一一詳細說給你聽,不過紅枕,只怕你聽了之後,對於仙魔的成見,會有所改觀。”
紅枕眼睛一亮,饒有興趣地說:“那好,不妨說來聽聽,也好讓我長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