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東坡亭上的詩詞錄終於落下了帷幕,除了國子監內有一首驚世詩詞出世,還有不少消息。
比如白雲書院向來好脾氣的李道光在最後一日不知爲何是罵着娘出來的。
又比如向來不苟言笑的劉醇走出涼亭時笑的合不攏嘴,一臉將幾十年怨氣揮灑出去的快感。
而在徐府之內,徐若曦在白雲書院未歸,大哥經常要去內城值夜班,徐長樂算是提心吊膽過了幾日。
只能整日在徐府和國子監書閣中反覆橫跳,順便將阿賓的故事反覆研究了幾番,爭取做個讀後感出來。
秋季已過半旬,國子監在東坡亭的詩詞大會結束,正巧就直接放了授衣假,顧名思義便是讓學子回家收拾衣物準備過冬,而對於國子學內條件優越學生們來說,基本就是一個回家休息玩樂的日子,他們的衣物早已下人打包整理完畢。
於是這幾日國子監內,異常清冷,除了看門的門房之外,幾乎沒什麼人注意到這個即將名聲大噪且鬼鬼祟祟的年輕讀書人。
這一日清晨,徐長樂從睡夢中醒來,慵懶打了個哈欠,推開房門,清冷的風灌了進來,於是他隨意披了件貂裘外衣,只聽見徐府大院內有些許動靜。
走進一看,原來是大哥休沐,此時正在院內練功。
空地之上,悶雷陣陣,徐金慎每一次出拳都能帶出刺耳的破空聲,甚是驚人。
每次運氣踏足之間,就連地面上的青石板都出現絲絲裂縫,如蛛網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紅柳端着裝滿水用來洗漱的木盆,秀眼明亮清澈,乖巧的候在一旁。
徐長樂蹲在角落,雙手籠在袖中,津津有味的看着大哥練武。
大魏以儒教和武夫勢力最爲龐大,而凡是皇宮內的親衛都有嚴格的武夫境界要求。
武夫境界劃分跟儒教修士大同小異,以九品劃分,九品最低,層層往上。
這條路也是被譽爲唯一一道世間所有生靈皆可踏足的“通神路”,只可惜最終能在那條通神路登頂的人,千年罕見。
按照徐長樂的理解來說,那就是這條所謂的通神路本質上是個豆腐渣工程,人太擠,所以越往前,路就越垮....
至於徐金慎如今所處的位置,在徐長樂的記憶之中是武夫七品內的銅骨關。
數十息後,徐金慎雙腳微錯,右手向後拉弓如滿月,緊接着一拳蓄力凌空轟出,數米前整整齊齊的堅固石牆瞬間從中心轟出一個大洞。
空氣炮...牛逼....徐長樂看見了前世絕對不可能看見的真功夫,眼神一亮,忍不住鼓起掌來。
“長樂,今日醒的怎麼這麼早?”徐金慎停下動作,氣息此刻有些外泄,一呼一吸間肌肉鼓動,彷彿內裡有一頭怪獸在呼吸。
“大哥,今天大清早怎麼就這麼用功?”徐長樂好奇問道。
徐金慎笑了笑,“忽有所感,這銅骨關有些鬆動,或許有晉升的機會。”
大哥才二十五六....
此刻就有了到達六品契機....
徐長樂聞言心神微動,頗爲驚訝。
要知道整個大魏之中,能在三十歲之前就到達六品的武夫,都可以說成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大哥只是靠着系統的訓練和天賦,就能走到這一步,天賦就連徐長樂都有些驚訝。
看來上天給大哥拿走了一樣東西,還是在其他方面有所補償的....徐長樂莫名欣慰。
要是在五十之前能踏足四品之上,那麼整個徐府不仗着清明候這個爵位的支撐,也照樣沒有誰輕易動彈,自己特麼就算出去裸奔都不怕....
“近些日子聽柳兒說你一直在國子監和家中徘徊。”
徐金慎突然好奇道:“是境界也有了提升?”
在下二十有三,修行十幾年,前幾日僥倖入品,愧對至聖先師....徐長樂嘆氣道:“一言難盡,我感覺可能要在問心境這裡待上幾年了。”
在境界修爲上自己只是個小白,不介意跟大哥這個天然呆一起探討探討。
豈料....徐金慎轉過頭用一種異常古怪的表情看了過來,問道:“經歷儒教九品問心境時用出魂草和鎮心水來磨礪自身心境,應該不難吧。”
哈?
什麼?
徐長樂愣住了。
不僅僅是驚訝於對方說出的兩個自己聞所未聞的東西,更重要的是在此刻徐金慎的眼神中,自己好像一個憨批.....這讓徐長樂無法接受。
“我曾經審訊過幾個儒家犯禁的書生,也偶爾聽人閒談聊過這件事情。”
徐金慎確認徐長樂是真的不懂,緩緩道:“出魂草和鎮心水研製出來的魂水,能夠讓人墜入一些低等幻境,特別適合修士來對抗心魔來磨鍊心境,對於儒教問心境的儒生來說更是必備之物,你老師沒與你說這些麼?”
徐長樂沉默了,想起劉祝茅之前是大概率是不會跟一個二十幾歲還未曾入品的廢柴討論九品問心境該怎麼修煉的問題的....畢竟在大魏來說,儒教修行體系還是儘量需要保密,境界越高,信息就封鎖的越嚴重。
而自己入品後劉祝茅還未知道這個消息,沒來得及說也正常。
這個修煉方式如此普及,看來這個信息應該是大家公認的方法...徐長樂問道:“出魂草和鎮心水在哪有?”
“朱雀街內的中南集市,那是京都內最大的交易市場。”
徐金慎笑着道:“不過關於修煉所用的東西,那羣黑貨商人賣的價格極貴,沒個幾百兩銀子是不行的。”
徐長樂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後開口道。
“對了,大哥,看你練武如此厲害,不如跟我來切磋切磋。”
一旁,身子如柳絮般輕柔可人的婢女紅柳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恐。
徐金慎愣了,皺眉道:“可長樂你.....”
徐長樂雙手負後,傲氣道。
“我現在是國子監名正言順的九品問心境修士,有專屬神通,大哥就算是七品武夫也不該小瞧我。”
徐金慎沉思片刻後,點頭,豪邁笑道:“好兄弟,有魄力,既然如此就讓大哥代已逝父親,來試試你如今的實力。”
說完揮出一拳,用出百分之十的力道輕輕砸在了徐長樂胸膛。
下一刻。
徐長樂整個人突然向後倒飛出數米,四仰八叉的跌倒在地,捂住胸口,一臉奄奄一息的喊道。
“好痛....骨頭斷了....”
“大哥你爲何下此毒手...”
“不行...”
“沒三百兩銀子我起不來!”
紅柳:“…….”
徐金慎:“……”
“長樂,咱們好歹也是侯府,三妹掌錢後,咱門三個分開的賬上都還有數百兩存銀....如果你要買這兩樣東西是不缺的。”徐金慎無奈道。
庭院內一片安靜。
空氣都彷彿充滿着一絲尷尬。
“嗯....”
尷尬中帶着幽怨的語氣響起:"不早說…...”
徐長樂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般站了起來,然後拍拍衣服,無視兩人,吹着口哨走了出去。
徐金慎:“....”
小柳兒:“....”
.....
經歷了一場自己跟自己玩尬的表演,拿到了三百兩存銀,徐長樂沒着急去買所需要的材料,而是重新回到了放假後頗顯清冷的國子監書閣。
一樓書櫃後。
蘇老還是熟悉的猥瑣模樣,躲在後方,一邊舔着手指一邊翻頁,看來又是在欣賞着那位外號叫做天人居士的絕世殘篇...
“老蘇。”徐長樂笑眯眯打起招呼。
靠着這些日子在書閣內的借閱,再加上阿賓帶來的濃濃代入感,讓他跟這個守樓的老頭有了一種似戰友般的友情。
“問個關於我修行的問題。”徐長樂接着道。
老人頭也沒回,淡淡道:“出魂草和鎮心水?”
徐長樂神情不變,笑而不語。
“在書樓只講學識,禁止講修行體系。”老頭十分硬氣。
對於大魏而言,對於這些讀書種子其實想法是很複雜的。
他們更多想要的是那種滿腹經綸,可爲帝王家做出建設,且一言一行皆符合常理的讀書人。
而對於開創了國子監的那位第一人大祭酒和如今的這些先生們而言,也更多的想要純粹的讀書人。
而不是單純想借儒道一脈來掌控力量的修士。
儒生和修士,兩者看似相同,實則截然不同。
種種原因,也造成了如今這種修行體系封閉的緣由。
“多謝前輩提醒!”徐長樂彎腰作揖。
蘇老一臉茫然:“你怎麼個意思?”
“我僅僅說出修行體系,您就自然而然聯想到了九品儒生需要的出魂草和鎮心水,看來坊間傳聞自然是真。”徐長樂笑眯眯道。
蘇老沉默半響,深深的看了眼徐長樂,沒有否認,只是嫌棄的揮了揮手:“滾。”
老蘇你太不敞亮了....我以後絕對不把白潔這本神書告訴你....徐長樂翻了個白眼,拍拍屁股,轉身離開。
確定好信息之後,那就該去朱雀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