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如果

如果能和十年之後的自己說些話你會說些什麼。

你應該會先想想過去的自己。以前啊,自己好像和現在的小朋友都不一樣,沒有那麼多的零花錢,沒有那麼多的玩具,沒有那麼的電子產品。很小的時候,爸媽每天都要去田裡幹活,你不想去,因爲田裡有很多蚊子,但是年齡實在太小了,爺爺奶奶去世的早,一個人在家不安全。爸爸好說歹說,到地了就給送你一把“槍”,你屁顛屁顛地被抱上摩托車,被爸媽一前一後夾在中間,其實你知道那只是秸稈折的罷了。

再大一點,雖然還不能上幼兒園,但是也能一個人待在家裡了,由於沒有什麼玩具和朋友,你喜歡看電視,電視機比你的年紀還大。那個夏天,你坐在電視機前看完了一整季的還珠格格,那個冬天,你看了很多集的喜羊羊與灰太狼,只不過永遠都再重複,沒有結局,可你不在乎。媽媽問你不會膩嗎,你搖搖頭,不知是不知道還是不會。童年有小半時間是在電視機前度過的,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則是在和爸爸搶遙控器,你沒有注意過媽媽從沒看過電視,她是不喜歡嗎?

一個人在家,媽媽一直叮囑要小心用電,不要玩火。你沒有見過什麼是電,也不感興趣,但是你對火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家裡有一個煤爐竈,你很喜歡在那裡燒水,雖然還不夠高,但是你還是會搬來小椅子墊腳,盯着那一穴火炕,有橘色,有紅色,有藍色,還有黑色,很神秘的樣子,每次從椅子上下來,整張臉都紅通通的。

其實拋開幾次意外和疾病來說,老天對你挺好的,讓你在爸爸媽媽的呵護下度過了一個普通又有愛的童年。上了幼兒園之後,你經常在私底下和其他小朋友打架,說不清是誰欺負,不過因爲幼兒園實在太小,所謂的私底下其實還是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所以經常背罰站。幼兒園經常打架,上了小學後你反而越來越收斂,再也沒有和別人動過手,班裡的同學很少,只有十二個,但是這卻意味着你有十二個朋友。後來因爲學校的問題,你們班都轉學了,十二個朋友被分到了三個班級,一開始,你沒有預料到會有什麼不一樣,只是開心着,有新學校,有新朋友了。

小學四年的時候,你第一次遭受到了校園欺凌,誰會想到,從幼兒園就結識的朋友,會是欺凌者。你的手臂被扭得失去了知覺,欺凌者的表姐叫囂着讓你的堂哥來,但是你沒有,只是躺在宿舍裡哭。從那以後,你漸漸變得誰都可以打一拳,誰都可以踩一腳了,捱過莫名其妙的巴掌和拳腳,你不明白,爲什麼忍耐成了被欺凌的前提條件,爲什麼師長從來卻不主動介入欺凌事件,甚至連自己的兒子也是欺凌者中的一員。直到高中,在幾乎完全的新環境裡,你裝着一副渾身是刺的樣子,朋友越來越燒少,但是總算擺脫了被欺負的日子。

你度過你渾渾噩噩的高中生活,考了不喜歡的成績,去了不喜歡的地方,上了不喜歡的大學,讀着你不喜歡的專業,這一段經歷直到現在做夢都會打顫,你變得比以前更宅了,你不是社交恐懼,而是拒絕社交,寫了兩封信給了以前的老師,就一直躲着不敢見他們。寒暑假,臥室就是你待得最久的地方,你儘量不見任何人,不去任何有熟人地方。你想過如果再來一次會不會有機會,但是比起機會你更怕會重蹈覆轍,說白了,你沒有勇氣。你的自信和勇氣好像都被高考榨乾了,連打個遊戲你都會絕對,打不過,打不過,沒有機會了,每當朋友講起考研考公的事情,你都會想萬一考不上呢,你不理解他們怎麼都理所當然的以爲,以後的日子就會那麼順他們心意每次和爸媽談起未來的時候,你顧慮着他們的身體,害怕着未來,看着媽媽的眼中的期待被淚水淹沒。

你從好鬥變成了任欺,又變成了裝狠,你從自信變成自負,又變成了自卑。如果能給十年後的你說些話,你會說,我怕你還會被過去的自己裹挾,連混口飯吃都很難,爸爸媽媽都還好吧,她還在嗎?我不敢要求些什麼,也不敢期待什麼,擔心和憂慮勝過好奇,你可能還是會有很多遺憾,你想要的得不到,想留住的握不緊,你的手裡都是生活所迫,你的腦袋一片空白,白天在行屍走肉的忙碌中度過,晚上抱着手機睡着。十年後的自己啊,你會不會僞裝的更深一點,你會不會有朋友,你會不會鎖着自己,你會不會害怕更遠的未來。

後來,你在成長中明白,也許你的確是一個天生運氣就不好的人,但是在你身上不一樣有着很多的奇蹟和幸運嗎?你的降生就是奇蹟,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就是你的幸運,奇蹟給了你見識世界精彩和黑暗的機會,讓你從一張白紙變成一本書;而幸運,則是讓你不會因爲世界的黑暗和眼前的困境矇蔽雙眼,看不見愛的所在。

如今再回頭看看十年前的自己,你覺得他很可憐,不大的年紀的確沒必要自己去承受那麼多,雖然有一些痛苦是自己強加在自己身上的,但是這並不可笑,人不怕自討苦吃,怕的是堅持不住,早早的自我放棄。你更應該慶幸,自己那麼早就明白,人如果自私的爲自己而活,那麼他只要碰到需要經歷曠日持久的拉鋸戰的困難,那他必定堅持不了,但是,如果能意識到自己還需要爲很多人而活,很多人牽掛自己,自己也牽掛着很多人,那一定一定不會一了百了,“筷子原理”不一定限於團結,同樣適於此。至於性格的變化很難有好壞之分,它是生活中的苦難打造出來的鎧甲,是保護自己的最後防線,不傷天害理,不傷親人朋友,問心無愧即可。最後的最後,“迷茫”是一張需要時間和毅力來填空的試卷,當因爲追求理想而奮鬥時,就是充實它的過程,不用考慮會不會及格,畢竟這不是大學考試,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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