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阜城的宴會只舉行了一天就結束了。源勝卿也知道信長忙於應對包圍網,僅僅抽出這一天的時間也已經是很奢侈的了。
次日信長只帶了很少的旗本送源勝卿。走到十字路口的時候,信長讓他和自己單獨說幾句。源勝卿便讓手下原地等候,與信長走出幾丈遠,看他會說些什麼。
織田信長回頭看了看旗本,見他們都遵從命令站在原地,這才轉頭問道:“當年你是否真的叛我?”
源勝卿早料到他會這麼問,回答道:“沒有。”
“那你當時爲什麼天天獨自一人跑去三河?”
“練刀。”
信長看到了源勝卿腰上的兩把刀,若有所悟。他想到當時提出懷疑的是竹中半兵衛,而想到竹中半兵衛,他又聯想到了一直渴望立軍功、擠入家臣團核心的羽柴秀吉。這個農民,難道還有不小的野心嗎?
這個疑惑算是解釋了一半,但信長還有另外一個疑惑:“你是如何只身一人成爲關東大名的?”
源勝卿笑笑:“當然不是隻身一人。”他告訴信長,自己是靠一個叫伊雨三萬六千衛的海賊纔有了今天的。
哪知說到“伊雨三萬六千衛”這個名字,信長差點把眼淚笑出來。
爲什麼會把眼淚笑出來呢?這裡又要普及一個知識了。日本人取名,什麼“太郎”、“次郎”、“五右衛門”、“六兵衛”的,前面的數字都代表的是在家中的次序,“太”就是大哥,“次”就是二弟,後面三四五六以此類推。而“三萬六千衛”是個什麼概念呢?可以這麼說,如果他爹是個神射手,每一炮都中,一天打一炮(身體吃得消的話),要打一百年!
笑歸笑,正經事還是得乾的。笑完了,信長送走了源勝卿,又繼續奔走在包圍網裡了。而源勝卿離開了織田領地,幾天後也回到了濱鬆城。
之前說過,三河遠江目前是源家的領地,而遠江到相模之間隔着的駿河
卻是武田家的。在那個交通不發達的年代,三河和遠江已經可以稱作是準飛地了。
進了濱鬆城不久,旗本通報有人求見,源勝卿召進來一看,竟是果心居士。
果心居士面色凝重地說道:“屬下有要事稟報。”
源勝卿感覺有些非同尋常,便屏退屋內侍從,緊閉房門,待果心細細道來。
果心上前,壓低聲音告訴源勝卿:“鬆永久秀佔據小田原城自立了。”
這句話如同一個焦雷,震得源勝卿腦暈耳聾。好久,他才醒過神,問果心:“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主公三方原慘敗消息傳到相模之後。”
鬆永久秀的人生理想就是做一個大名、有一座屬於自己的城池。他毒殺三好長慶、襲殺足利義輝、詐降織田信長,都是爲了實現這個理想。所以他纔來到源勝卿的麾下,一心一意地做事,就是爲了獲取信任,以等待時機。久秀的日夜操勞,甚至讓果心居士也放鬆了警惕,直到三方原合戰。
“久秀得知主公戰敗消息,就詐稱您戰死,稱少主年幼,於是趁機掌控大權,還想暗中殺害少主。幸得風魔忍者衆保護,夫人和少主、公主均轉移到了鎌倉,現在無恙。不過久秀仍然籠絡了不少家臣,現在手握兵馬五千,正佔據小田原城。”
聽完果心居士的敘述,源勝卿在腿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他知道鬆永久秀佔據了小田原城意味着什麼,這就意味着相模領地已經基本喪失了。
果心催促道:“主公,該拿定主意了。”
遭遇了這麼大的變故,源勝卿也不知如何是好,於是問果心:“居士你覺得該怎麼辦?”
果心提出了自己的方案:“立即與武田議和,然後回相模平叛。”
源勝卿這纔想到,武田軍雖然撤退了,三河土地重歸自己掌握,但是名義上武田還是與自己處於戰爭狀態,而且依然佔據着一半的遠江。另外武田信玄是被
李赫倫一支毒箭射殺的,此仇可謂不共戴天,還不知他們肯不肯議和呢。
“那好,你去試着議和,我現在動身前往小田原。”源勝卿吩咐。
“現在?”
“不錯,就是現在。”
“可是,”果心居士說,“現在就去未免太危險了。”遠江和相模之間隔着駿河,陸路無法過去,海域又有武田水軍巡邏,水路也不方便。
源勝卿卻反問道:“那你是怎麼過來的?”
果心居士恍然大悟,稍微喬裝一下,加之又不是所有人都見過源勝卿幾人,通過敵境易如反掌。不過,他還是提醒道:“我來的路上發現大量望月一族活動跡象,還是小心些微妙。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就算議和,難保武田家不會暗中謀害主公。”
源勝卿一笑了之。忍者雖然神秘,但是忍者刺殺的成功率還是極其低下的,這和後世明治維新時期的維新志士與新選組簡直不能比。更何況,望月忍者的領導千代女都……
果心居士見源勝卿不以爲然,有些無奈,只好勸他多少小心爲妙。
源勝卿敷衍了幾句,便帶着前田慶次和李赫倫二人騎着馬前往相模了。要到達相模,他們一路上要經過掛川、小山、駿府和浦園四座敵城的範圍,沿途還有不少關卡阻撓與忍者探查,可謂險阻重重。但源勝卿現在顧不上那麼多了,小田原城是自己的第一座城池,意義非凡,鬆永久秀又是自己收到的第一個降臣,而這兩個第一一夜之間就不屬於自己的,他心裡很不是滋味。要想心裡舒坦,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把這些東西重新奪回來。
不得不說,這件事對他的刺激很大,這導致了他對倭國的分封制極度不信任;加之源勝卿又出生在大明,在大明的制度下度過了近二十年;這兩個因素合在一起,使得他產生了一個想法,一個看似有些不符合倭國實情的想法,那就是集權。
(本章完)